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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德宣二十一年京都

立夏刚过,旱了一春的街柳不情不愿地出着芽,带着点儿焦黄。城里的公子小姐们都说,没了绿雾似的景致,少了一大看头。

婉良坐在茶楼里看着满城的景色,却也没觉得有什么。她满心都想着一个人,一个她正在等的人。

两年前,他不告而别,婉良一路从北到南寻了他两年。直到年初右相新立,婉良才从百姓的谈论中隐约觉察出些许他的痕迹:右相沈敬存,年二十一。名字可以是巧合,年龄也可以是巧合,但婉良总觉得,这个新立的宰相,就是他。于是,昼夜不停赶了三个多月的路,婉良才坐在了这茶楼上。

人传,右相极好女色,府中又无妻妾,所以日日都要到这花柳之地消遣。婉良远远地坐在茶楼上观望,果然,掌灯时分刚过,一顶轿子便停在了勾栏院的后门口。

看着那英挺的身形,婉良呆住了。两年了,终于还是找到了。

目光跟着那人进门,瞧不见了身影。一直盈在眼眶里的泪水这才落下。

你个混蛋,你说走就走,倒是痛快的很,却不想想让我受了多少罪。

想迈步往茶楼下走,一直以来的胆怯到底还是把这双腿绊住了。

他……是厌倦了我么?

一团思绪里裹着各种各样的回忆和混乱的情绪,婉良急躁起来。先前种种婉良不知道为何,可一路来的委屈,可都是因为他受的。

再怎么说,也要把受过的委屈在他身上讨回来。

婉良这么说服着自己,拿下主意:去找敬存打一通,打完就跑,从此往后两不相欠。

拿定主意,婉良便去守在那花楼后门不见人的地方,等沈敬存出来。

婉良自知功夫远不如沈敬存,可又思索着他刚做完那档子事儿出来,必定虚得很。恨恨地咬了咬牙。他出门这两年,未必得空练功,自己却接连得云姑提点,精进了不少。这么一来,跟他打个平手应当是不在话下。

鲜少有人愿意打花柳巷过。太容易生事端。轿夫们看来往行人少,放下袖子在台阶上一扫,坐在门口休息。

入夜不久,打后院出来一个小厮,吆喝着让守在门口的轿夫提起精神。沈敬存满脸倦意,跟在小厮身后。

婉良躲在后门一侧,看得来人,劈手便将鞭子甩了过去,夹带着十分的狠厉。

敬存听得耳边风声划破,凭着习武的本能躲开一招,抬眼看向来人,登时便愣在了原地。

敬存身侧的侍卫这时反应过来,忙替主子化开婉良的招式。婉良的招式本就属于自创,不同于寻常流派,虽算不得精进,可还是让侍卫们觉得有些吃力。

一招没防住,长鞭便落在沈敬存的肩背上,打得敬存跪在地上。虽说婉良想的是给敬存几鞭子让他吃些苦头,可敬存受伤的模样,婉良却从未想过。

见势,下意识便收了手。脑中心下两相纠缠,婉良呆在原地。

侍卫们见有空子可钻,一剑直穿使鞭的右肩,又一记手刀,婉良倒了下去。

待敬存回过神来,婉良早已躺在了地上,半侧身子都被血染红,一袭长发散落,闭着眼,温驯的模样。

沈敬存心下一惊,伸手正要去扶,扫了眼四周的侍卫,还是停了手。细细一思量,眼底的复杂却在抬眼间便化作了轻佻。沈敬存平复气息,冲着侍卫吩咐道:“带着。旧时惹下的风流债而已,不必严审,带回去后好好养着就是。”侍卫听得这话便不再多言,领命离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婉良感觉到有一只手在抚摸自己的额头,然后下滑,一点一点描摹着自己的眉目。婉良想躲却动弹不得,无奈睁眼看向那人,却瞧见敬存带笑的脸。

见婉良醒来,沈敬存才算是长舒了一口气,道:“真是吓死我了,你连烧了两日,这才刚刚退下。说起来也怪那些个侍卫,平日里拿那剑干什么的都有,沾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剑伤也便发了起来。饿不饿?我去叫厨房做点儿吃食来。”婉良看了看他,又合上眼,没有接话。

沈敬存定定地看了婉良一会,起身出了房门。

听得沈敬存出了房门,婉良才又一次睁开眼。打量着周围,心里估摸着这伤势没个十天半月动不了,想到此处,心里竟莫名地有些欣喜,却又想不明白是为何。婉良只顾自己思索,直到外面有人扣门,才注意到,偌大的房间,竟无一人服侍。

婉良只能应道:“进来吧。”

话音落,沈敬存一手端着粥碗,一手推开门,仍是坐到婉良床头。婉良对此不太满意,皱着眉头看他。

沈敬存只当做没看到婉良的表情,舀起一勺粥,在碗边刮净勺底,吹凉了,递到婉良嘴边。婉良眉头又紧了紧,不肯张嘴。

敬存放下碗勺,无奈笑笑,道:“原本给你备下了些更好的吃食,只是想到你身上有伤,不能吃那些个发物,思来想去,白粥最好。来,先把这个喝了,若还想吃什么那就等伤好了再做。”

婉良扯了扯嘴角,哼了一声,开口道:“怎的没人服侍?府中没人么,宰相大人?”敬存听出了那话外音,却还是笑,道:“人是有的,只是……就怕她们对你不管不顾……还都没自己来得安心。”

婉良自然明白,她是因为对敬存出了手才受伤修养在这儿的,敬存是婢子们的主子,对于自己这样的客人,自然不愿搭理。婉良自知这话问得带了些孩子气,偏过头,不愿再开口。

敬存明白这个中情由,笑着伸手抚了抚婉良的头顶。

婉良一缩脖子打算躲开,可这样一躲又扯到了肩上的伤,登时疼得五官都揪在了一起。敬存见状便忙撤回手,帮她扶正,道:“你的气若是还没撒干净,那便等你的伤好了接着抽我,别折腾自己。”

听得这话,婉良原本苍白的脸颊泛起了红,眼里也有了水色。婉良看着他,又转开眼,抽了抽鼻子,几滴泪珠便从眼眶里落了下来。

敬存以前就最见不得她哭,现下一见她落泪,又立马慌了起来,忙起身拿手巾给婉良擦泪。忙里出乱,敬存起身起得急,带翻了粥碗,热腾腾的粥糊了一身。敬存被粥烫了一下,几下动作又扯疼了肩背上的伤,脸登时便青了。敬存缓了一下,才又伸出手,在婉良眼底泪痕处抹了抹。

婉良看着他这模样,知道他心里还是对自己有些许在意的,于是破涕为笑,道:“怎的还似六年前那般不稳重。”见婉良笑了出来,敬存眉目间也轻松了不少。

见着敬存的神色,婉良一愣,忙道:“我还生气呢,你以为这就算完了?”

敬存自然知道婉良的脾气,也不急了,慢悠悠道:“是是,我的大小姐,敬存今日就在这儿任你撒气诉苦。”

敬存这一提,婉良又难过了起来,道:“你当初一声不吭就走,我只当你被大虫叼了去,在山里寻了你半月。没膝深的大雪,我细细翻了个遍,你都不知道我没发现你的尸体时有多高兴。”婉良眼眶泛着红,看了敬存一眼,又接着道:“武艺的精髓,老龙当初只传给了你,我并不通晓许多,所以为了找你刚踏入江湖时处处受人打压。碰上些武功极高的腌臜玩意儿想动我时,我连还手之力都没有,还好云姑多次出手相救……是云姑一路护送回到都城的,路上还教会了我不少东西。”敬存听到此处,道:“就猜到你会来寻我,临走之前我曾多次嘱咐老龙看好你,等我几年就好……”

婉良瞪大了眼,道:“你明知他有多不靠谱的!怎么你愿意跟他说那么些却不愿意给我留一句话吗?”

敬存听得这话,略有些无奈。老龙一手把婉良拉扯大,若是没十分的感情在里头,怕是做不到。虽说老龙平日里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但在婉良的事上,是绝对可靠的。倒是云姑,把自己养到十五之后就不怎么见人影了,而且对于自己跟婉良的事,云姑向来不乐意。而且,那样厌烦麻烦事的人,怎会愿意一路护送、教导婉良呢?

敬存一边思索一边安抚道:“老龙疼你疼得紧,怎的不靠谱?我如果告诉了你,你肯定是要跟来的,我不想你受苦。”敬存沉默了一会,轻轻地摸了摸婉良脖颈上的淤青,叹道:“……谁知这……”

婉良缩了下脖子,撇撇嘴,嘟囔道:“疼我还不愿意教我工夫……”

敬存见她如此,知道她这是不存他的气了,笑道:“老龙练的功夫至阳至刚,你一个女子,怎么练得?云姑的功夫才适合你。况且,他不是还教你医术了?乖啊。”

婉良更不满意了,瞪了一眼,道:“他教我医术是为了给你治伤,到底还是为了伺候你嘛。”

婉良眼里生来便带着水色,顾盼间皆是眼波流转,好看的紧,更别提这会儿子刚哭完,眼眶红红的,多出了几分惹人怜惜之意。那一眼,似嗔似笑,满目的柔光,就连最好的珍珠都比不上。被这么一瞪,敬存的心神,十分有九分半都被她勾了去,剩下那半分也就支着他喘口气。

沈敬存开始严重质疑自己当初的决定。这么个妖精,怎的原先会打算空她几年呢?

敬存在心里思量着:现在容貌出落了些,以后怕是更要大变样呢。

敬存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一边拾起地上的碎瓷片。敬存听得婉良话音落,起身,一手拿着碎瓷片,一手在手巾上拭了拭,给婉良掖起被角,调笑道:“咱俩这是谁伺候谁?”

婉良被噎了一下,脸一红,偏过头,不再理他。

敬存见状轻笑,道:“我再去给你盛碗来,等着,别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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