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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九九重楼·睥睨天下(卷三)(幽琬阁主)

第一章 父亲

原地怔了许久,我也失了继续玩的兴致,转了个身不准备往沁香园去,而想要回房了。

“怎么,侧王妃今时今日身份不同了,都不屑踏入我们沁香园了?”充满挑衅意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回过头去,明艳斜斜靠在沁香园的门边,挑眉看我,眼里有着明显的挑衅……和恨意?

恨?她为什么要恨我?仅仅因为我得了宠吗?可是,她不是为了任务才接近赫连昭的,更何况,我并没有揭穿她。可是,她眼里的恨意那么赤裸裸,让我不能忽视。

“姐姐说笑了,沁香园是姐妹们一起住过的地方,怎么能不屑呢?那不是不屑曾经的自己吗?”我微微一笑,回她道。

她哼了一声,款款走了过来,“不要以为王爷宠你,就目中无人。想当年,我比你还受宠。再怎么得宠也不过是个侧的,说到底还不和我们一样,做人不要那么张扬!”

张扬?我哪里张扬了?我莫名其妙地想着,却也毫不客气地回敬她,“姐姐说得是。姐姐也‘曾经’宠极一时,不过,您也说了,是‘当年’!”

很痛快地看到她脸色变了变,我接着道:“云兮不才,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过被王爷封为‘侧王妃’,没什么了不得的。”故意在王妃两个字上咬重,提醒她不管怎么样,我也是比她们高出一阶的。

我本无意招惹她们,可是偏偏她们不肯放过我,如果一意要咄咄逼人,那我又何必忍气吞声。

“你!”明艳气结,走近我,压低声音道:“不要以为你得了什么把柄。若不是主人留着你有用,你以为此刻还能站着和我说话吗?”

“既然你知道你的主人留着我有用,而我又捏着你的把柄,我劝你,做人,还是安分点的好!”我面色平静地说着,毫不在意她的威胁。

她咬了咬牙,恨恨地说:“你也别得意!我等着,等着看你被离弃的那天!看看到底谁笑到最后!”

说完,她愤愤然转身走了,留下一抹红色的背影。

我松下紧绷的神经,长长叹了口气。今天是怎么了,一个说我太单纯,人心太险恶,一个等着看我被离弃,我就真的这么受人嫉恨吗?个个咒我没有好下场?

心里胡乱想着,还是回房吧!

回到房间,诧异地发现赫连昭已然在房中等我了。

见我回来,他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杯子道:“终于舍得回来了?”

“王爷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有人通知妾身?”我行了个礼,走了过去。

他笑着拉过我,将我拉到怀里,“这两天把你憋坏了,今天得空就偷跑出去了吧?你这淘气鬼!”伸手点了点我的鼻头,说不尽的宠溺。

垂下头,心里一阵温暖。

“他……真的爱你吗?”楚裕的话突然在脑中回荡。

我一惊,愕然地抬头四处望去。

“怎么了?”赫连昭柔声问道,随我的目光四下里看去。

惊觉自己的失态,我连忙摇摇头道:“没什么。”

看着他关心的眼神,突然很想张口问一句——你爱我吗?

嘴巴动了动,却始终没有那个勇气。我怕,突然害怕那个答案,也许只是一个字或者两个字,可是我是那么期待又那么害怕听到。虽然他宠我疼我,可是,他终究没有说过那个字啊!

“怎么了?想说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低头疑惑地看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看着他那么温暖的眼神,里面毫不掩饰地流露着浓浓的关心和宠溺。

心里一紧,我鼓足勇气正要问出那句话——

“王爷,柳梦生柳老先生求见。”外面的声音打断了我欲脱口而出的话。

“我爹?”我惊讶地叫了一声。

他怎么会来?自我成亲以后便没见过爹。身为妾室,是没有权利随意回娘家的。难道家里出了什么事?怎么会突然来的?心里又惊又喜。

赫连昭抱住惊跳的我,朗声对外面吩咐道:“知道了,快把柳老先生迎到宴客厅,要恭敬以待,本王速速就到。”

“是!”外面的人领命出去了。

“开心吗?”他抵着我的耳畔轻声问道。

我惊讶地看着他,有些不可置信,“是你派人请我爹来的吗?”

“你嫁入府中也有些日子了,原本该陪你回趟家的,只是偏生你又受了伤,只好劳烦岳父大人跑一趟了。”他轻轻地说。

无法形容心里的激动,我揽住他的脖子,满心感动地说:“昭,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他轻拍了拍我的后背,温柔地笑道:“快去换件衣服,别让岳父大人看到,觉得我亏待了他的宝贝女儿。”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点点头起身去换衣服。

宴客厅。

只有皇室族员或者朝廷的重要官员,赫连昭才会在此接见,他将我爹安排在这里接见,由此可见他的重视。

走在路上,我的心里都是美滋滋的。偷眼看他,目光从他的脸上缓缓下移,落到我们交握的手上。他毫不避讳地拉着我的手,在王府里走动。这一刻,我的心里有一丝的内疚,我居然因为一两个人的话而开始怀疑他,怀疑我们之间的感情吗?

进了厅堂,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正端坐在那里悠然品茗,克制不住地一阵激动。

他放下茶杯抬眼看了过来,显然也看到了我们,微微一笑。

松开握住的手,我快步走了过去,激动道:“爹!”

爹却微微一笑,躬身行礼道:“草民柳梦生见过王爷,侧王妃!”

“爹,你这是做什么,快请起呀!”我连忙扶住他欲叩拜的姿势,焦急地说。

赫连昭笑道:“岳父大人,现在是在家里,不必这么客套。论在家里的说法,应该是岳父大人在上,受小婿一拜!”像模像样地弯腰行了个大礼。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个男人,“你们是在做什么,自己人这么客气做什么。”

他们俩相视一笑,“好,那就随意好了!”

拉住爹的手,我上下仔细地打量着他。

自小,母亲过世得早,我便由爹爹一手抚养长大。虽然平素爹对我严苛了些,却也还是很疼我的。以前对父亲总存着敬畏之心,多少是有些怕的,可是离开这半年多,再次相见,却多了几分离别的惆怅。

他的鬓角居然有些发白了,一向严肃的脸上也有了几条细密的皱纹,我心疼地看着,泪盈于睫。

“傻孩子,哭什么。见到爹不高兴啊?那爹这就走!”爹摸着我的脸颊,故意说要走。

我连忙扯住他,“爹,说什么呢!女儿只是太开心,太高兴了!”

“傻丫头!”爹摩挲着我的头顶轻声道。

我一下就愣住了,长这么大,爹好像很久没有这么温柔地摸过我。上一次,是在什么时候,好像已经很遥远了,记忆都已经模糊。这种温柔的宠溺,好久不曾享受到了。

“云兮,快扶岳父大人坐下说话,难不成你们要这么一直站着不成?”赫连昭出声打断了我的思绪。

“啊,是!看我,太高兴了,居然都忘了!”我连连点头,“爹,快坐!”

爹坐下身来,低头看我的腿,“兮儿,听说你受伤了?可好些了?”

我脸一热,怯怯地看了赫连昭一眼,他说的吗?爹怎么知道了。

“爹,我没事,不小心烫伤了而已,现在已经完全好了。”我转个身子,表示自己确实完全好了,让他不用担心。

“嗯。”爹点了点头,“自己一定要学会照顾自己。王爷国事繁重,你要懂事,不要给王爷添麻烦。”

赫连昭连忙道:“岳父大人,这件事是小婿的不对,是我没有照看好云兮,让她受了伤。以后不会了!”

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嗯,希望真的不会才好。”

听到这话,我诧异地看了看爹,他是从来不会说这种话的,尤其对这些达官贵人,他像来是以礼待之,毕恭毕敬,今天这是?

我狐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我觉得这两个身上有一种默契,而这种默契,恰恰是我所不知道的。

爹看着我狐疑的目光笑着打趣道:“怎么,爹教训一下自己的女婿,你倒舍不得了?”

“爹!”我不依地叫道,脸上一红。

“云兮,你去吩咐厨房多弄几道好菜,再备上几壶好酒。”赫连昭微笑着对我说,“今天,我要陪岳父大人好好地喝上两杯。”

我点点头,回头道:“爹,你们先聊着,我去去就来!”

“去吧!”爹颔首。

心里仍然有些疑惑,出了厅堂,我忍不住停下步子,立起耳朵侧听,想听听他们到底说什么。

只听到里面传来赫连昭的声音:“岳父大人,其实应该是小婿携云兮回府看您的,让您亲自过来,真是不甚惭愧。”

“呵呵,只要兮儿过得好,这些都无所谓了。”爹含着笑的声音答道。

……

又听了几句,不过是些客套寒暄的家常话,我顿觉无趣,抬脚往厨房走去。

难道真的是我多心了?

从厨房回来,就听到两人爽朗的笑声,看来聊得还真是投机。

见到我进来,爹道:“去了这么久,是不是偷吃去了?”

我扁扁嘴道:“爹,你把女儿看成馋猫啦?我是在给您准备好吃的,想让您待会儿吃多多的!”

厨房的效率还是很高的,不多久,饭菜便端上了桌子。

“岳父大人,得云兮这等贤妻,小婿敬您一杯。”赫连昭端起杯子说道。

我眨了眨眼——我?贤妻?

爹也端起杯子道:“我这女儿,自小让我给宠坏了,以后,还请王爷多多担待,不要太苛责了。”

再次迷茫地眨眨眼,我什么时候被宠坏了?

越听越觉得他们在打哑谜,若不是方才没听到什么,我真的觉得他们背着我商量什么有关于我的计划。

杯盏间,觥筹交错。

不知不觉,天色便暗了下来。

推开面前的碗筷,爹站起身道:“天色也不早了,你们也早些安寝吧,我也该回去了!”

“爹!”我拉住他的手,时间过得真快,我真的有些舍不得。

爹冲我宠溺一笑,这么多年来,他很少这么对我笑过了。

“孩子,无论如何,一定要学会照顾自己。”爹语重心长地说,“不管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都要学会照顾自己。”

“嗯。”我重重地点头,不明白爹怎么突然说出这种话了。

笑呵呵地拉着我,走过一个拐弯处的时候,爹突然压低声音道:“孩子,跟爹说,你,真的过得幸福吗?”

“我……”我犹豫了一下,楚裕这么问,爹也这么问。难道在他们心中,赫连昭是如此不堪信任的人吗?

“当初,爹给了你选择的机会,这是你自己的选择。”爹没有等我的回答,接着说道:“不管怎么样,爹是希望你幸福快乐的!”

“爹,我快乐,我真的很快乐!”我拼命地点头,试图让他放心,也试图让自己相信,我真的很快乐!

“那就好!”爹欣慰地笑了笑,“自己好好保重!”

上了马车,爹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看向我身后的赫连昭,“好好待兮儿!”

语意竟有些严苛,眼睛里有着不容反驳的坚定。

赫连昭将我轻轻拥入怀中,淡淡道:“我会的!”

见爹看向我,我对他用力地点点头。

他坐了回去,缓缓放下车帘。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今日便是狩猎大赛的日子了。

根据赛例,每位参赛的皇子可以携带两名家眷出席,为自己观战助威。如我意想之中,赫连昭除了我,还带了明艳。

“侧王妃,一定要好好打扮一下,不能输给那个狐媚子。”小月一边念叨着,一边往我头上继续插着珠花。

狐媚子,曾几何时我也被人叫做狐媚子。

苦笑了一下,我伸手拦住了她,再插下去,我就得扶着脑袋出门了。

“小月,我们是去观看狩猎大赛,不是参加宫廷盛宴,你再打扮下去,我这就不是脑袋了!”我指了指自己的头,对小月说道。

她傻傻地看着我,没明白我的意思,“不是脑袋?那是什么?”

“首饰盒!”我没好气地说。

边上的几个小丫头“噗嗤”笑了出来,小月耷拉着脸道:“侧王妃你又欺负我!”然后转过身很有气势地指着那几个小丫头,“你们笑什么笑,还不快去把侧王妃的衣服拿来,就会在这偷懒。”

“是!”几个小丫头互相看了一眼,便去拿来事先为我准备好的衣服。

我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套大红色的骑装。

鲜艳的红色,明媚的张扬,我奇怪地拿起衣服仔细看了看道:“小月,什么时候做了这样一套衣裳,我不记得我有过啊。”

“侧王妃,这是王爷命人特意做的,昨儿个晚上才送过来,见您睡了便没有吵您,很漂亮吧!”小月嘻嘻笑着,似乎比我还开心。

赫连昭特意命人做的?我笑了笑,拿起衣服道:“小月,给我更衣。”

换完衣服,小月连连惊叹着说:“侧王妃,您穿上这衣服实在是太漂亮了,待会儿王爷看到一定会迷死的!”

我轻打了她一下,“就会耍贫嘴。”

她笑着往一边躲开,又往我头上看去,“可是,您这发还没梳理呢。”

摸了摸头发,我想了想道:“就梳个最简单最结实的发髻吧!”

“可是侧王妃……”

小月还想说什么,被我一扬手打断道:“看王爷准备的这衣服,免不得要骑马,太复杂的发髻待会一颠簸全散开了,不成疯婆子了!”

一番话说得小月也忍不住笑,“果然还是侧王妃说得有理。”

手上动作一点都不含糊,不一会儿,便给我盘好了一个简单而又漂亮的发髻。我侧头对镜子里看了看,从梳妆盒里拿出一枚碧玉簪插了上去,很简洁,我很满意。

“侧王妃,王爷已经在前厅等候,可以了吗?”一个小丫头跑了进来怯怯地说。

我点点头,“这就去。”

到了前厅才发现明艳已经到了。她也穿了一身红色的骑装,不过却不是我这种正红色,而是有些偏粉的桃红。

颜色也是很明媚了,只是和我这一身正红色比起来,立刻黯淡下去许多。

看到我,她眉毛一挑,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我故作无视,直接向赫连昭走了过去,屈下身子盈盈一拜道:“王爷!”

清楚得看到赫连昭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艳,他仍然面色平静道:“嗯,看来都准备好了,这就出发吧!不过,出发前有几件事要交代好你们。今天狩猎大赛皇上也会来,你们都做好自己的本分,别让旁人得了笑话。到了那里,千万别擅自行动,也别到处乱跑。猎场里难免有些凶猛的野兽,万一伤着了,对谁都不好。”

“是,王爷教诲,妾身谨记。”我和明艳齐声应道。

赫连昭点了点头道:“那就出发吧!”

果不出我所料,出了门便是三匹马。迎头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是赫连昭的,他走到马前,一个利落的翻身便上了马。

边上还有两匹略微矮些的小马,一匹棕黑色的,明艳已经顺利地骑到了马背上。没想到看起来柔弱可人的她,居然马上功夫还不错。不过她会武功,想来骑马应该也不在话下。还有一匹赤红色的小马,看来是我的了。

站在那匹小马前,我有些迟疑。虽然上次赫连昭教过我,可是一个人骑一匹马,我还是第一次。

“姐姐莫不是不敢骑马?”明艳见我犹疑的样子,嘲讽地笑。

听到声音,赫连昭回过头来道:“怎么了?”

我咬咬牙,对他自信地一笑,“没什么!”然后拉过缰绳,一踩马镫,好歹是稳稳地坐在了马背上。

见我没什么问题,赫连昭点点头道:“那便走吧!”

幸好这匹马比较温驯,走起路来也不是很快,温吞吞的那种。不紧不慢地跟在赫连昭的身后,我由最初紧张得手心出汗到后来颇有些得意。原来骑马也不是很难,这样骑着马和平时坐轿子完全是两种感觉。

一路太平,直到——我再次看见了草原。

若说前些日子赫连昭带我去的是明媚的天上草原,那么现在,呈现在我眼前的就是一望无际的苍茫草原。

天上草原都是一些比较低矮的青绿小草,而这里,全是一些近乎有半人高的长草。风一吹,连绵起伏,若是放上成片的牛羊,那真的便如书上所说,风吹草低见牛羊!

当然,仅有这样广阔的草原,至多称得上苍茫。可是,如果在这一片辽阔的苍茫上,列阵着一排排齐装肃穆的军队,黄色的皇冕在风中摇曳,那就不只是苍茫,而称得上气势恢弘了。

收拾起略有些紧张的心情,紧跟在赫连昭的身后往人群最中央处走去。

这本是近郊一个天然的大草原,因为先皇是马上得天下,立国以后便把这里圈了起来养做围场。每年都会举办一次狩猎大赛,而能够在大赛中拔头筹的,自然也会受到皇帝的重视和偏爱。所以,皇子们莫不跃跃欲试,以期能够在一年一度的狩猎大赛上独占鳌头。

到了场中,见赫连昭翻身下马,我和明艳也一起下得马来,随在他身后走到正中跪行礼,“儿臣参见父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呵呵,老四也来了,你可是晚了些哦。老大和老三老六他们都到了,在那边准备呢。你今年可要多努力啊!”皇上的声音听起来慈祥温和,不过我们却不敢抬头去看。只能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是,父皇!”赫连昭应声道,“那儿臣先去做准备了。”

“嗯,去吧!”皇上应道。

我们低着头退了下去,直到远远地走出了人群正中,才松了口气抬起头来。方才站在那里,似乎有千百道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身上,让人大气都不敢喘。

抬眼看了过去,又有一批人上前叩首,却不知是何人。

“四王爷来得有些晚哦,想来今年是胜券在握了!”一声娇笑传来,我看了过去,只见一个身着深紫色骑装的女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想来身份很是尊贵。

赫连昭笑道:“皇嫂说笑了。前几日和皇兄喝酒时曾聊起,皇兄可是志在必得呢!”

女子笑了笑,眼睛朝我瞄了过来,“哟,这就是四弟新纳的侧王妃吧,真是好模样,我看了都心疼呢!”

“那就有劳皇嫂多为照顾了,本王先去准备一下,失陪!”赫连昭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离开了。

女子走上前两步却是对着明艳道:“自去年一别,好久没见妹妹了呢,不知婉如妹妹可好?”

明艳笑应着:“我也很想念姐姐,只是婉如姐姐被王爷下了禁足令,今日不能来与姐姐相见,很是遗憾。”

我冷眼旁观二人在一边惺惺做戏,不过是挤兑我的老把戏。太子妃我得罪不起,默不作声装聋作哑,无疑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可惜,有时候你不找麻烦,麻烦自然会找上门。

“侧王妃,”太子妃走了过来,有些轻蔑地看着我,“怎么不说话呢?”

“太子妃面前,岂容妾身胡言。”我低下头表示谦恭。

这种态度令她很是满意,嗤笑了一声,却又做样道:“本宫是很随和的,不用太拘谨。大家不过是来给爷们凑个趣,咱们就做个看客,看他们玩便是了。”

“太子妃说得是!”我心里暗笑,还真会给自己戴高帽子,随和?

“嗯。”她点了点头,很满意我对她的恭敬和顺服,便不再为难我,自找了人逗闷子去了。

嬉笑间,突然就锣鼓喧腾起来。

立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场上昂首而立的几个人吸引住了。

骑着白色的马匹站在左侧第三个的正是赫连昭,赫连铭骑着一匹红色的马站在他的右侧。而领首则是太子赫连治骑着一匹棕色的马站在最前面,其余的皇子我都不认识,远远地只能看到个大概轮廓。

场中央站出来一个太监开始念规则,无非是些什么不许作弊,不许使诈之类种种,听得有些无趣。

趁着这个空当,我悄悄打量起皇帝来。

第一次正面见到他,其实和爹还是有些像的,都是一样的鬓角染霜,一样的皱纹难掩。岁月不饶人啊!

不过依稀在他的脸上仍是能看到些年轻时候的风采,不得不承认,赫连昭他们几兄弟完全承得他的好面貌,长得很神似。

只不过从面容上看,他比较温和一些,反倒不似这几个儿子那么诡异难测。

转了视线,看到他身边坐着德妃娘娘。一如我上次见她时那般端庄华贵,她的身上似乎有一种让人安定的特质,便是那么看着她,心也沉定了下来。

似乎感觉到我在看她,往我这边看了过来。我心里一惊,来不及调转视线却见她对我温和地一笑,顿时放下心来,也回了一笑。

太监宣读完规则以后,皇帝便开口了:“今年,各位皇子想来都做了充分的准备。刚才,规则已经宣读完毕了,那么,就以谁最后打到的猎物最多,最贵重,作为评判。这一次,朕特意拿出了九龙杯作为奖品。谁得到了第一,这九龙杯,就是谁的。”

众皇子默然仰首看上上位的皇帝,人山人海之下竟然如此寂静,除了呼呼的风声和马鼻儿喷气的声音,就只有老皇帝苍老而又洪亮的声音在围场上空回荡,真的是无比壮观。

“去吧!”说完,皇帝一扬手,指向远方的围场深处,众皇子立刻引马奔腾,一时间只留下腾腾的烟雾,瞬间,只留下几个远去的背影。

他们都去打猎了,剩下这些女人在这里确实是很无趣。平时没有什么机会外出,这次能够出来,自然叽叽喳喳地凑在一起家长里短,看在我眼里,倒是更加无趣了。

若不是赫连昭事先吩咐不能乱跑,我一准找个安静的地方溜达,也比干坐在这里看一张张虚伪的面具强。

看看每个人都在忙着闲聊,我的心里开始活动了,悄悄地,悄悄地,往后挪去。离开一小会儿,不会被人发现吧!

脚刚往后踏了一步,就有一个小太监走了过来,“侧王妃,德妃娘娘有请。”

“啊?”我一愣,往上座上看去,德妃并没有看我,而是安静地在喝茶。

无奈,我只得硬着头皮道:“请公公带路。”

蹭啊蹭的,总算蹭到了德妃身旁,不知道她为什么叫我,规规矩矩地行了礼道:“见过德妃娘娘!”

“嗯。”德妃点点头,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茶渍,“来,坐这边。”说着,拍了拍她身侧下坐的一个位子。

“是。”我不能推辞,只得忐忑不安地坐下,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有人很快奉上了一碗茶,德妃安静地看着我道:“第一次来这里,是不是有些不习惯?”

“啊,挺好的。这里空气不错,也很开阔。”我连忙应道。

德妃点点头,“嗯,这里环境是不错,地方也大,不过,不要看着这里一派祥和,到处都有凶猛的野兽,一个人,千万别到处走动,万一遇到危险,可就来不及了。”

“德妃娘娘说的是。”我垂首应道,端起手中的茶碗,暗想,难道她看出来我想单独离开的意思了?

拿起茶碗盖,我偷眼望过去,她依旧一派安详地望着远处,仿佛什么也不知道。

闲闲无事地喝了两盅茶,她不发话,我也不敢妄动,不过远离了太子妃和明艳那一帮女人,而她们又不敢来德妃的面前造次,我倒是清净了许多。

不远处,一阵快马狂奔而来,想来,是有人回来了。

我不禁翘首以望,不知道是不是赫连昭回来了,他的战绩又如何呢?

马蹄飞溅起一片尘土,在尘土飞扬中,那人影渐渐近了,却不是赫连昭,而是一个近侍模样的人,那人还未到近前便翻下马来,半滚半爬地往正中跑来。

我的心顿时悬了起来,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皇……皇上,不好了!围……围场里有……”大概是跑得太快,他上气不接下气的,越着急还越说不上来。

皇帝倒是着急了,见他这个样子,气急冒火地道:“围场里有什么你倒是快说呀!”

“围……围场里突然出现狼……”那人结结巴巴地说着。

“狼有什么稀奇的,让皇儿们打了来,正是上好的猎物。”皇上松了口气,笑呵呵地说。

那人连比划带摆手,“皇上,不……不是,是狼群!一大批的狼群!”

“什么?狼群!”皇上“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我的心也“咚”地沉到谷底。

狼群?

我在书上看到过,狼是群居动物,喜欢成群结队。可是,这个围场是皇家御用,基本每年都有人打理的,不可能会出现这种极危险的大批动物啊。

“可,可瞧仔细了?确实是狼群?”皇上咂巴了下嘴,接着问那人。

那人连连点头,身上脸上尽是尘土,“确实看清了,一大片的狼群啊!小的先回来报信,四王爷和六王爷都在那里,太子和其他几位王爷正在赶过去。”

“什么?只有老四和老六在那里?”皇上双目一瞪,一口气险些上不来。

身旁的太监连忙给他抚着胸口,他火道:“你还在这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人去!”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见了,在他说只有赫连昭和赫连铭在那里的时候,我就退出人群,小跑着往草场里跑去。

身后似乎有人在叫我,又似乎很乱很乱,可是我没有回头去看,我已经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脑子里什么也不想,只是混乱成一片,怎么会?为什么会?怎么只有他们在那里,狼群,会不会有危险?纵使他们手上有武器,可是双拳难敌四掌。更何况那是狼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狼!

心里越想越怕,越跑越快。一门心思朝着刚才那人骑马出来的方向跑去。我只知道,我要看到他平安,看到他没有事。

只顾着埋头往前跑,没有留神两边,冷不防一个黑影蹿了出来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急忙收住脚步,又惊又急地看着那个面前的人影道:“你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敢闯入这里,快些让开!”

那人却并不答话,只是一手执剑,双手交叉着抱在怀里,冷冷地站在我面前,浑身上下一股肃杀之气。

隐隐的,我觉得这个人的身形好生面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不敢多耽搁,既然他挡在这里不让我过去,那我便绕别的路好了。

心念及此,我侧身欲往旁边的小道走去。只一晃眼,我还没有看清怎么回事,他便又拦在了我的面前。

依旧默不作声,依旧冷冷地立在那里背对着我。

看来,他是要存心挡我的道了,可是,为什么?他究竟是什么人?

“你到底要做什么?”我见过不去,索性站在原地怒骂道,“怎么,有胆子挡我的道,居然连脸都不敢示人吗?”

终于,他听了我的话有了一点动静,缓缓转过身来。

黑色的头巾,黑色的面罩,只有一双凌厉的眸子露在外面,逼视着我。

“你是谁?”我平了下气息,冷静地问道。

“我是谁你不必知道,你是谁,我却很清楚。”他终于开口了,说的话却让我莫名其妙。

“既然知道我是谁,还不快让路!”我没工夫和他打那哑谜,索性拿出气势来,希望能让他赶紧走开。

他冷笑一声,右手一动,手中拿着的剑“刷”地出鞘,锋利的剑芒闪了我一下,剑气森冷,“出招吧!”

出招?出什么招?我被他喝得莫名其妙。

我要是会出招,至于在这里和他磨半天嘴皮子吗?难道……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想来想去,只有这一个可能,若不是认错人,什么人会对我有这样大的杀气,又是什么人会突然挡住我的道就是为了逼我出招?

“少门主,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他冷哼一声,嘲讽地笑道。

这话一出口,我更加肯定他认错人了,于是叹了口气道:“这位公子,我不知道你要找什么人,是不是那个人和我长得很像,但是,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过是一个弱质女子,不是什么少门主。烦劳您让个路,小女子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

说着,我便欲侧身过去。

谁知道,他却把剑一横,挡住我的去路,横睨着我道:“想走,可以。先过了我这把剑。它同意了,你才可以走!”

我心里担忧赫连昭,又走不脱身,急怒道:“你这人好不讲理,告诉你认错人了,认错人了,你还非要比。比什么比?我又不会武功,既然你那么想比,不如一剑杀了我来得痛快,何必啰嗦这么多呢!”

他的眼眸里一闪而过一丝惊诧,不过很快又恢复了那清冷如水的模样,“少门主不用再装蒜了。御龙门的保密功夫果然了得,谁能料到,一介弱质纤纤的女子居然会是堂堂御龙门的少门主。”

我感到和这个人实在无理可讲,他死活认定了我是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少门主。过又过不去,走也走不开,我懊恼地站在原地伸开双臂,闭上眼道:“好吧,你要杀就来吧,不必找什么借口。什么御龙门,御鸟门,你要想杀我,何必找那么多借口呢!”

他愣了一愣,很快便提起剑道:“少门主接招!”

不睁开眼,也能感到那凌厉的杀意。我近乎绝望地想着,接招?接什么招?

我压根什么都不会,这不是等死吗?

未及细想,却顿觉那杀意全无,奇怪地睁开眼,冷汗顿时就下来了。

只见那剑尖离我的颈项不过三寸距离,稍动一动,立刻命丧黄泉。他冷冷地看着我,眼神中有着一抹惊讶,一丝懊恼,“你疯了!躲也不躲!”

我奇怪地看着他,“躲什么?反正我也不会武功,躲也躲不开你的剑。”

这声音似乎好熟悉,我心里回味着——你疯了,你疯了……

“算了,你走吧!”他收了剑,转身便要走开。

我脑中一激灵顿时脱口而出:“你是连城杀了夏林宣的那个人!你到底受谁主使?”

话音刚落,我暗叫不好。

果然,他顿住脚步突然转身,眼眸中顿现杀意。

我浑身打了一个冷战,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终于,收起那股杀气,渐行渐远。

死里逃生,我摸了把冷汗,心里越发的糊涂了。

“四王爷……六王爷……”

“你们在哪……”

远远地听到人声,我突然想起来这重要的事,也顾不得腿脚发麻,拼命往里跑去。

跑到腿脚酸软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前方有一片黑压压的影子,这时候,我反而冷静了下来。

如果贸贸然冲上去,不但帮不了他们,反而只会成为他们的包袱。狼群一旦发现我这个更容易对付的目标,一定会转而攻击我的。怎么办呢?

我四下打量了下,他们身边周围除了半人高的长草,便没有其他遮蔽物了。我摸了摸浑身上下,也没有什么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

退回两步,我除了鞋袜三两下爬上树,也顾不上形象是不是不雅,这样做是不是不合规矩。小时候背着父亲偷偷爬树的功力居然还没退步,幸亏今日穿的是骑装,要是平时的宫装,想来是无论如何也没那么容易爬上去了。

我爬到树上看着赫连昭与赫连铭骑着马背对着背,周围围着一群虎视眈眈的狼,大概有二十只左右。

狼一般轻易不会攻击人类,可能是饿极了,又仗着势众,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攻击人。

他们二人的弓箭根本不够应付这些狼,更何况,即便神射手百发百中,却也难敌这么多的狼同时进攻。

大概因为我身着鲜艳的红衣,很快便吸引了赫连昭的注意力,他又惊又怒地瞪着我,一向清冷淡然的眸子终于有了愠怒的颜色。

“你来做什么?”他无声地用口型问着我,似乎怕惊扰了狼群。

不过我倒是看懂了,于是用口型回应他:“火石,有火石吗?”

狼是怕火的,若是有火石,燃了火点燃身边的草丛,自然能抵挡一阵子狼群,直到援兵赶来。

赫连昭和我无声的对话引起了赫连铭的注意,他顺着赫连昭的目光看了过来,一眼便看到了攀在树上的我。先是有些错愕,接着,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此时此刻,我没有心神去想他到底在想什么,只是非常的着急。因为赫连昭用口型告诉我,他们身上并无火石。

援兵,援兵怎么还没到呢!我焦急地想着,四下察看。

“你快回去!”赫连昭用口型微有些怒意地跟我说。

这时,狼群可能也注意到他们的动作,领头的两匹狼转头看了过来,居然看到了挂在树上的我。

趁群狼转头疏忽的机会,赫连昭与赫连铭连忙搭弓,利箭射出,顿时有两匹狼应声倒地。

突然遭此变故,群狼有些焦躁地愤怒了。低吼着围了过去,更似有默契一般,几匹狼朝着我所在的树下围了过来。这下好了,我是骑树难下了。我在心中苦笑,一边暗暗地想着法子。

手上越抓越累,我胡乱抓紧树身,却摸到一根粗糙的东西。这是什么?我抓过来一看,是一根粗粗的藤条。

灵机一动,我抓住那根藤条,往上爬了爬,找到一根比较粗一些的树杈坐上去,然后撕下身上的一块布咬在口中,双手拉着那藤条在树干上拼命地来回抽动。

如果书上记载的没错,这样应该是可以生火的。

我咬牙使劲拉扯着,手臂有些微微的酸麻。不多会儿,便见到冒出丝丝热气一般,星星点点的火星开始冒了出来。我连忙将布凑了上去点燃,然后一手拿着点燃的布条抱着树身,一手折下些干枯的树枝点燃,朝下面扔了过去。

狼群惊吼着开始退缩,他们见机不可失,立刻又拉开弓弦,嗖嗖射了出去。

不料,这却激怒了狼群。对峙良久,不但没有吃到到嘴的美食,反而损兵折将。这些狼群分散开来,一拨开始扑腾着攻击赫连昭与赫连铭,一拨则不要命般地撞击我所在的这棵树。

现在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犹豫。

赫连昭与赫连铭拔出佩剑,展开了一场近身肉搏。

我在树上紧紧抱住树身动也不敢动,这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了。远远看到一群人向这里奔来,我扬了扬手中燃火的布条,示意在这里。

这时,树身猛烈地颤抖了一下,我正一手抱着树身,一手扬着布条,被这一撞,手一松,身子便沉沉地往下坠。

“啊——”我尖叫一声,完了!

我已经看见了狼群那贪婪的眼神,和流着垂涎的尖牙。

“云兮……”赫连昭大吼一声扑了过来。

没有看清怎么回事,便感到自己落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几乎同时,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充斥鼻端。

“昭!”我惊叫一声,双手环抱住他,手上一阵湿黏的滑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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