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缕缕而过,带着残凉,抚绕在满城的红姗之中,大红灯笼,屋瓦阁檐,大街上到处张灯结彩,红光盛气,姗姗斑斓。街路宽广而行人不挤,老老少少的都不是孤单身影,大伙儿脸上总是说说笑笑,闹腾里淹没了浓浓的不和谐的哀怨。只有年纪小的孩子,对他们来说,这时候才是最高兴的,统统跟着大人们跑到街上来看热闹。
“砰!”一群孩子玩得高兴,追逐打闹,其中一个男孩顾着回望,一下撞上了立于街边的男人。“呀!对不起,对不起!”男孩道歉道,见眼前这男子脸上带笑,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便回之一笑,打身旁绕过而去了。
“不败,我们就这般在这儿等着,什么也不用做么?”
“风入秋凉意,叶瓣阑珊,缺处更无落。诗出花盛情,红枫飘零,漫际惟不败。”花不败浅笑一声,转过身望着萧城,轻松而道,“不急,现在还不到我们上戏的时候。”
“那什么时候才是?”萧城眼中几番按奈不住之意显露无疑。
“竹蜻蜓咯……!蝴蝶、飞鸟都能编咯……”街边一老人低喊道,“独传技艺,城里绝对找不到第二家的!”
“呵!”花不败只笑而不答,转身朝街边地摊走去,“老人家,您说这竹条什么都能编得出吗?”
“没错,公子,只要您说得出画得出的,我就能给你编出来!”老人拍着胸脯夸口道,“来一个吧!公子想要怎么样的?”
“好,那你就给我编成几个大字吧。”花不败笑着道,“可以么?”
“行!这个难不了我,我这里可是独传技艺,呵呵……!来。”老人在地摊上取过白纸、笔墨,递予花不败。
“呵!”花不败提手挥笔,手中笔墨挥洒,一蹴而就,一书一笔圆润流畅,当的一手好书法。“老人家,你看行么?”花不败道,手中毛笔轻轻置到地摊上。
“这……这……!”那老人望着跃然白纸上的数个大字,瞳孔放大,脸上惊诧之色甚之,哑口颤抖,一时竟说不出话语来。
花不败露出轻笑,伸过手将地摊上的白纸举起,递予那老人,道:“老人家,如若时下不能编得,便且将此书收好,待中夜时分,再取出,将其贴到东门官府告示之上。”说罢,未待老人会过意来,便已经转身而去。
“‘开仓济粮’?”萧城奇怪问道,“为何不是‘诛柳还江’?”
“嘘……”不败举起一指,示意萧城小声说话,自而道,“此件事情,无需我们去做。”
“哦?”
“不久自可见分晓,走吧,我们到处看看,难得来一趟江洲,当然要好好游个痛快咯……!”花不败笑着轻松而道,举步往前而去。
“老爷,请!”
江城城外,松江之上,流水不湍不滞,舟泊聚散,灯火辉煌,早已将今夜暮色退得淋漓尽致。红火阑珊处,大江中心,一艘特别的船只停泊不动,个头比得江上其他小舟来说真个要大上十倍,大船波伏不动,稳居大江中心处,船上更是红笼灯火,一片通亮霓彩。其上琴韵歌弦,不拘而荡,升平华丽,绕响大江河岸。
停泊在这艘大船北面的,亦是一艘个头不落多少,彩灯锦绣的官船,木板为梯,柳横川数步而踏,至歌舞船上,面上带着贪婪灿笑。“哈哈……!还是博闻有心呀!”柳横川侧过脸予一旁随从的文武将笑道,“这水上歌榭我还是头一次见过哈!”
“是呀,老爷。”一旁官员哈腰附和道,“今日老爷大寿,没有点儿新鲜东西又怎敢替老爷拜寿!”
“嗯!回头给我好好赏赐博闻,随便给他个官职。”柳横川挥指道,“这个人我喜欢,每次都带新鲜东西来,把他留在身边做事当真不错!”
“老爷说得是,诸葛先生他博学大才,留在官府之中,日后必为老爷大用!”
“嗯,走吧!”柳横川一挥手喜道,一旁立即有人过来打开船舱大门。这船船舱之内确实广阔,二层之高,四臂绣花映红,红廊舞台,周围是一圈客座。柳横川走上主位,当先落座,挥手喜道:“都走下吧。”如此,其他官客方才敢行落座。
舞台之上,四位女子奏琴正盛,忽地从一旁走上来一风骚女子,一身薄丝锦绣,头顶金珠银钗,云鬓回绕,粉装艳容,媚颜一抛,四下里众客尽是心中陶醉,不觉显露于色。女子微一献礼,挥手一荡,翩跹起舞,丝袖舞动,仿佛推云扫雾,一展妩媚。
“好!好!”柳横川大声喝彩而道,座下立即也响起无数赞喝。
“老爷,这位就是江城里最有名气的舞女,江氏之后,名唤城舞。”柳横川身旁,一随从附耳介绍道。
“呵呵……!好一个城舞,容颜天丹,舞则倾城呀!哈哈……!”柳横川大声赞道,目光不离舞台半寸。这话音倒是传到了舞台之上,姜城舞身段柔扭,旋步而舞,一圈一圈,目光扫便全场,却是朝着主座缓缓靠近,直到舞台之边,假身一跃,长裙摆舞,半空中蹁跹晃动,燕步落地,一个俯身,左手横到胸前,右手一拉裙摆往后而退。舞台之上,琴韵截然而止。
“给大人请安,祈福柳大人寿比南山、福禄天齐!”姜城舞俯身跪拜道。
“好!好!”柳横川起手而鼓,“你过来!”
“是,大人。”姜城舞起身,眼抛媚颜,脚落细步,缓缓朝着柳横川走近。
“哈哈……!”柳横川正笑得开怀,忽地只闻船舱之外传来数声水哗之声。
“啊……!”一声惨叫随之而来。
“什么人?”甲板之上,人影耸动,一时乱作一团,喊杀之声四下而起,伴着数声惨呼,一汤鲜血洒到船舱窗口之上,红染一片。
“护驾!护驾……!”数个官员失声喊道,船舱之内顿时亦是炸开了锅。
“这!到底是谁竟敢来逆反!”柳横川气得颤抖不已,愤声而道,“给我把他们统统抓起来,不论生死!”
“砰!”柳横川声音方落,随之一声巨响,船舱大门即被题开,一鬼魅人影立于船舱门口,身上破烂无浊,头发蓬乱,咧笑如鬼。左丘尚渊大吼一声,船舱之内,一众武官纷纷把刃而起,纷纷涌向船舱大门,将其重又挡在了船舱之外,众将冲出船舱大门,赌于门口处,只见甲板上厮杀激烈,十多名守卫,连从一旁战船之上冲出的数十人的护卫军,与数个不明敌手交绞在一块儿,刀枪雨刃,不时鲜血飞洒。
“这!这些逆贼,给我统统抓起来,处死他们!”柳横川愤怒吼道,忽地闻见身后一声惨呼,急急回过头,却是吓得一身战栗。
“滋!滋!”姜城舞手起舞袖,袖中明晃晃露出一尺刀刃,此时那些武将几乎都已经被引冲到了船舱之外,而滞留于船舱中的,莫不过一些文弱书官,此时见状,尽是吓得心惊胆俱裂,纷纷往舱门处争先逃生而去,到了这性命关头,尽都顾着各自身家性命咬紧,哪里还管得了柳横川性命。这柳横川见状,亦是吓得不轻,转身正欲逃去,忽肩膀之上却被生生擒住!“饶、饶命啊!”
姜城舞冷哼一声,一把将柳横川往后拖去,厉声喝道:“逆贼?哼哼!你这狗官倒也好不到哪儿去!今日我们便要为百姓除了你这个祸害!”
“啊……!”姜城舞手起划过,左手将柳横川人头提起。此时船舱大门,一干武将见状不对,急匆匆倒赶了回来,却见柳横川尸体已经倒在地板之上,血流成泊!
“你!快!把这个逆贼给捉了起来!”一武将挥动长剑,当即吼道,踏步上前,“呃……”一把长剑从身后将其贯穿。
“砰!”趁着此时,姜城舞手上提着柳横川人头,转身往木窗窗口一跃而出!
“柳横川死了!”另一武将步出众人,往前而去,用脚重重地踩到柳横川的身上,“你这老贼作恶多端,今天暴尸,乃是天意!”
“你!你这……”
那武将一个回身,高举手中长剑,凛然吼道:“试问大家有谁是真心跟随这老贼干事情的,上前一步!我郭曹将他一块儿砍在这里,跟这老贼一并而去!”
“郭曹!你竟然敢……”众将之中,又有一武将拔枪上前,作势欲战,“今天就斩了你给柳大人殉葬!”
“哼!你有胆量!”郭曹吼道。
“呀……!”众人忽地围上,各举手中利刃,将手举长枪的那个武将砍得血肉模糊!“郭将军,我们支持你!”
“各位!各位!”郭曹举剑而道,“今日之事,皆为郭某所为,与众位无关!朝廷里若是怪罪下来,便由我郭某一人担当!”
江城官府,此刻亦是欢腾喧闹。
“来,博闻兄,喝!”一席桌上,府中一干大小官员尽皆随柳横川而去了松江之上,此刻只留下刘捕头同诸葛博闻对酒而饮。刘镇南一身彪壮,在江城官府里是出了名的捕头,屡屡立功,人称“镇南一把刀”,与诸葛博闻更是数年相交,感情颇好。
“刘兄,请。”诸葛博闻接过瓷碗,抿了一口,却是放回桌面,双手提起酒坛子,又往刘镇南大碗中筛满。
“好,好。”刘镇南提碗一饮而尽,落回桌面,见诸葛博闻手提酒坛子又欲筛上,左手摊开一挡,笑着道,“博闻兄呀,你今夜是来灌醉我的呀?”
“嗯?刘兄,”诸葛博闻闻言一愣,随即附笑道,“今日大喜,本当大醉!”
“哈!哈哈……哈!”刘镇南忽地狂笑起来,将手收回,“筛!筛满了!今夜你我一醉方休!”
诸葛博闻心中暗自吁了口气,酒水入碗而满,双手捧上相敬,道:“刘兄,你我多年之交,倒是很久没有喝得这般痛快了!”
“嗯!博闻兄这话算是说到了我心坎里去了,哈哈!喝!”刘镇南举碗一饮而尽,右手再提酒坛子,又筛满一碗,举起道,“哼!今夜算得什么大喜!就柳横川那个老贼大寿?还是你我久未大饮?”
“都有,都有。”博闻道,心中稍有疑虑,却不知这刘镇南此番话语,待何意思?
“柳横川?哼!他算个狗屁!”刘镇南一声哼道,又是一碗酒水下肚,看似已有三分醉样,“来,筛上!”
“刘兄,你醉了!”
“呵呵!你说我醉了?哈哈……哈!”刘镇南笑道,“你我相识数年,难道还不知我的酒性如何?哼哼!”鼻尖一喷,刘镇南双手抬起桌上酒坛子,也不往碗里筛酒,就直接凑到嘴边,畅饮起来,酒水下肚,脸上已经腾起数分红涨。“博闻呀,你说,这个柳横川算得了什么?嗯?”
“刘兄!”
“嗯……!”刘镇南腾出一只右手,挥摆数下,道,“博闻兄不必如此拘谨,今夜那些狗贼都出府去了。若知道那柳狗贼今夜不会好过的,却也不只你我吧!”
诸葛博闻没有答话,心中愈然惊诧,捉摸着刘镇南这番话语。
“这柳横川平日不在书房里检阅官文,却老爱跑到府中后院里。”刘镇南置下酒坛子,探脸盯着诸葛博闻,脸上尽是酒后凶煞之意,“博闻兄可曾知道那个地方?”
博闻见刘镇南这番模样,心中更是惊疑不定,连忙附笑而道:“呵呵!这府中后院,博闻我又怎能入得。”
“嗯……后院里有座土丘,这柳老贼贪婪妄为,平日里闲着却爱跑到那儿去栽草栽花的,哼哼!”
“刘兄,今日喜聚,我们且不谈那老贼!”博闻忙道,心中斟酌,却又一番疑虑。
“报……!”房门之外,一士卒匆匆跑来。
“何事如此慌张?”刘镇南一个起身,喝问道。
“回捕头,官府之外有数名甲士前来,说是大将军手下,求见柳大人,有秘事交待!”士卒拱手低头,大声应道。
刘镇南闻言,立即夺门而出,往官府大门处而去。诸葛博闻相随而行,二人来到官府门前。敞开的大门,四个守卫神色紧张,门外是数个甲士,一脸威肃。
“刘捕头!”大门两旁,卫士转身叫道。
“你就是刘捕头?”一个甲士走上前来,问道。
“没错,请问各位兄弟是?”刘镇南正色问道。
“我们是大将军手下秘军,此番受命前来,乃是有要务交予柳知州。”
“等等!”诸葛博闻忽道,数步走到那甲士身前,“吾闻大将军手下秘军,受命行事之时皆带有令牌信物在身,如今柳大人不在府上,可否请各位兄弟先出示信物,验明身份!”
那甲士脸上忽地一沉,大声喝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来验我们身份?”
“这位兄弟,非是我这位博闻兄多虑,只是秘军入府,我们保府中安全之职,理当如此。”刘镇南威严声道。
“哼!”那甲士冷哼一声,伸手入怀,掏出一个棱状铁物,看着像是令牌之类,顶上刻有一个“密”字。
“刘兄!确实是真的!”诸葛博闻脸上露出惊诧之色,回头予刘镇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