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的药师居然想要病人死了做研究,还真是耸人听闻,虽明知陶公说的是玩笑话,十三仍禁不住一阵鸡皮疙瘩窜起。
但听陶公的话中之意,似乎自己已经死过一回了,他自知炼体流四品境界的修为,受了那般严重的伤势,心脉都被碎裂,是绝活不了的,也根本无法达到那种血肉重生的层次。要不是自己将灵识藏在精神世界内,恐怕在堕崖之前就挂掉了。
起先还以为是陶公的医术高明,但现在看来实情却并非如此,这似乎牵扯了一些关于自己体质的奥秘。
人的身体都生的大同小异,但细微之处又截然不用。例如凡人都是五体四肢,七窍五脏六腑,十二正经,一百零八大穴。但体内的血脉却各自相异,非同血不能融,非同气不能求。
故而修仙道者,特别是武修、炼丹流的修者,最注重研究自身身体的奥秘。十三对自己的身体也有一定的探索,起初是为了找寻自己潜藏力量的所在,看是否能将之随心运用,可惜以失败告终。
但现在自己的体质由一个资深的药师侃侃道来,又是另一种感觉,若真的是死过一次再重生的话,那自己的身体岂非就是不死之身?无论如何创伤,只要神识藏于识海精神世界,肉体都能置之死地而后生,甚至比滴血重生还要厉害,因为神魂根本不会减弱,如此一来还怕个鸟?当世再强大的大能也无法破入他的精神世界灭杀他的神魂,这点已从大羽族的天枫老祖手中证明过了。面对这么一个滚刀肉,神仙见了也头疼!
“请问陶公,我生气断绝时是个什么样子?”十三谨慎求证的问道。
“还能是什么样子?就是死样了!”陶公含混的说道。
“是真死还是假死?”十三在巫蛮生活过一段时间,知道人体有真死和假死之区别。
“什么真死假死!就是死翘翘了!死的身体都僵硬了,若不是见你的血肉仍在滋生,我早挖坑把你埋了,没想到你却又复活了,也不知是阎王爷不收你,还是哪个过路的菩萨渡了你,总之是怪!老夫这么多年都没见到过的怪事!”陶公指手画脚的说道。
十三却是越听越糊涂,难以印证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但却总不能尝试再死一次,看是否真的不死,只能留给日后的修行去证明了。
十三在陶公家里住了半月有余,只是帮陶公做些磨药、炼药的杂役,倒也趁机明辨了许多药性药物,陶公家里的药物随时凡品,却比百首仙猿洞府内的药田里的药物更为常见,明辨药性,对日后会有所帮助。只是入山采药的活儿,陶公始终不肯带他去。
陶公生性固执,十三也拗不过,只能随同邻村的猎夫们入山,猎取了许多野味以及蛇皮、熊胆、鹿茸、千蛟眼等珍贵的药材给陶公用。
在这药市村里的生活,虽然枯燥,却胜在安静腆逸,兼且与小曼的接触,十三时不时的会有一些内心骚动,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令十三恋恋不舍,所谓温柔乡是英雄冢,越是舒适的生活环境,越能消磨人的意志。
十三渐渐对外界打打杀杀的生活产生厌烦,偶尔会想到,若是能在药市村里永远生活下去,不管修仙练道成与不成,也是一件极快乐的事情。
但是当他夜中再次梦到昭明月和凝仙子的时候,他立刻从这种萎靡的情绪中走了出来,不行,不论如何也要先找到母亲才行。
有些人的一生都注定要在奔跑中渡过,不容许片刻的停留。
十三终于决定要走了,临走前他最后一次入山,小曼希望他能够猎到一对“止虎”的剑齿送给她。
十三很想征求陶公的同意带着小曼一起走,但他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在外界的生活凶险不测,十三自保都是问题,更不要说保护小曼了。他答应小曼,他会在找到母亲之后,回来看她,那时他应该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了,那时……那时的事,那时再说吧。
十三在丛林里四处寻觅着“止虎”的踪迹,止虎的体型比普通的老虎大上一倍有余,却长着一对硕大无比,剑一般的牙齿,浑身的毛发泛着青光,也算是颇通灵性的一种野兽了,止虎在黑暗森林深处屡见不鲜,这边缘地界也有他们的踪迹,只是数量极端稀少,十分罕见。但十三怎也要找到止虎,完成小曼的一个心愿。
他在丛林中长大,自幼便熟悉了各种野兽的气味和生活习性,很快便找到一处废弃的止虎巢穴。止虎每当生育时,就会有转移巢穴的习惯,巢穴会变得异常隐秘,但却会留下一种细微的特殊气味,换做突破前的十三,灵识尚不强大,凭借狼族的野兽天性,他能否闻到这股气味只在五五之数,要这股气味刚留下不久才行。
现在,却是十拿九稳。只是这止虎既然是待产移巢,便大大违反了十三平素的习惯,不愿去伤害这个即将做母亲的止虎,就算只取牙齿,也跟杀了她没有分别,可是一想到小曼殷切的目光,十三还是忍不住狠下心来,追踪到巢穴前。果然见到一头庞大的止虎正平躺在地上,十几只幼小肉色的虎崽嗷嗷待哺。
想起丛林中的母亲和狼族兄弟,十三的心肠瞬间又软化下来,自知自己怎都下不去手,只好再去寻找别的目标了。
忽然心中一颤,内心涌起一阵急促的求救讯号,那是与他血气相连的傀儡对他发出的警告。
“是十四!”十三大惊失色,他把十四留在了药市村陪伴小曼,如果十四出了事情,那么小曼……
十三发狂了似的奔回药市村,奈何心急出错,跃下山崖的一刻,竟被山崖下的虚空碎片所阻,这些虚空碎片都是当初大陆初成时大陆挤压导致虚空破碎所致,蕴含了一个个大小各异的虚空世界,对于普通凡人就像空气一般如无一物,但是对于修者而言,就可能是终生难以走出的迷障。
“可恶!偏偏在这个时候!”十三咬牙切齿,掣出巨斧疯狂的劈砍,意图将这个小空间世界轰碎。
幸而这个空间并不是很大,相对于整片虚空而言也十分脆弱,但以十三新晋六品境界的神力修为,想要破碎也并非易事,他忧心如焚,一刻也不想耽搁。
“臭小子!哼,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你竟然不死,也好,老子活捉了你,对上头更有交代!”一个阴侧而熟悉的声音响起,十三不禁心头一凉。
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来的正是当日狙击十三等人的狼盗执战,他当日追击十三,误入这虚空断层世界,至今未能冲破,这虚空断层虽然无色无相,却和空气截然不同,稍微有些眼力的修者都可辨认出来,小心避过就是,只是他与十三都犯了一个错误,就是心急出错,才误闯进来。
十三此刻心急如焚,哪里还有跟他废话的功夫?立刻就将巨斧劈来。
狼盗执战不想他这般凶狠,二话不说就打了起来,自己却连刀还未拔出。不过他到底是七品圆满灵寂境界的绝顶高手,虽然失去先机,脚下一错步,便将失误扭转,横刀斩在十三巨斧劲道最为薄弱的一点上。
这一下劲力交击,两人同时大惊。
狼盗执战本以为十三还是当初的层次,哪里想得到他竟可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连跃两级,一举成为六品境界!料想这一刀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将十三震飞一边,不料甫一交手,竟是没有占到半分便宜,反而双手震得发麻,这小子真是太过可怕!
十三则是挟新晋突破之余威,以盛怒之势,全力劈出一斧,又是趁对方猝不及防,仓促应战,不料却是一丝便宜也没占到,还被反震之力搅的心血狂涌,心知自己和这狼盗高手之间还有一段不小的差距,这样打下去,死定了!
想到小曼和药市村的安危不测,自己又身困在这虚空之中,十三不禁急得三尸神暴跳。
“去死!”十三狂吼一声,身子凌空跃起,一连十几斧,借助自己身子凌空之势,巨斧沉重之力,劈的狼盗执战只有招架之功,暂无还手之力,只能见招拆招,但是此法只是一时的血勇,一旦十三一口真气用尽,势子回缓时,就是他败亡的那一刻。
十三此刻已是破釜沉舟,当第十三斧奋尽周身神力劈下后,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而坠地,狼盗执战后退五步,方能消解十三斧上的劲力,此刻见机会来了,怪啸一声,掌握主动向十三扑去。
十三双目圆睁,两道神雷迎面射去,狼盗执战急速回身,方才躲过其中一道,另一道却沿着他的刀锋游走全身,使他身子瞬间麻木,连转九次真力,方才化解。但十三哪里给他机会,手捏外敷金刚印,剑眉倒竖,以金刚怒目之法相怒喝一声:“咄”!
这次的大愿真言比于前时的威力更是加强了数倍,足足有地藏菩萨亲临的一成威力!再加上金刚怒目的加持,狼盗执战始料未及,神魂瞬间被秒杀,双眼的光彩骤然黯淡,魂归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