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生意?”夜子清闻言不禁微微一愣,“清歌能有何生意与我谈?”
楚清歌乃一介女流,又是官家之后,怎么会懂谈生意。
楚清歌伸手勾了勾衣袖,仿佛是从夹层中抽出一张纸,递给夜子清,“你看看吧。”
夜子清接过那张纸,把古琴放到一旁,微微低头,平摊纸张在石桌上,凝眸看去。
草草将纸张扫了一遍,抬目看着楚清歌,“你娘的嫁妆?你用你娘的嫁妆来跟我换银两?”
“是。”楚清歌的语气有些怪异,可是却听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绪。
如果不是那些人所需经费太多,她也不想把这些宝贝拿出来的。
“这些东西不仅名贵,而且稀有,放到集市上的当铺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我这辈子又不会嫁人,也用不着,所以……”楚清歌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
不会嫁人吗?
夜子清竟是把重点放在楚清歌不会嫁人上,想到这,夜子清不禁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你需要钱做什么。”
“养人。”
楚清歌淡淡的两个字让夜子清深深皱了眉,她作为他的未婚妻,竟然要来用嫁妆跟他换钱养人?犹豫了一会儿,夜子清还是问出了口。“养什么人……”
脑子里飞速转过几个念头,楚清歌用手指伸进自己浅尝了几口的大红袍里,沾湿指尖,在石桌上一笔一画地写了起来。
水晕未干的两个字映入夜子清的眼帘,夜子清眸底涌现震惊,却对楚清歌又有了新一层认识。“你一个弱女子,何必操劳这些。”
语气,竟然有些心疼。
楚清歌闻言淡淡一笑,她就知道,以夜子清的智商,两个字足以猜到事情大概,敢于告知夜子清,是她相信自己父亲的眼光,既然能看中夜子清做女婿,可信是必然的。“巾帼不让须眉,谁说女子不如男。”
“好一个巾帼不让须眉,谁说女子不如男。”夜子清脸上笑意明显,仔细一看,还能看出他嘴角上方有个细微的极小的梨窝。“钱,多少都可以,嫁妆你还是留着,毕竟是你娘留给你的东西。”
“不必,既然你已答应提供钱财,嫁妆择日便会送到夜家府上。那些都是身外之物,不过挂了个我娘的名头,只要有心,我娘活在我心里总好过整日守着那些死物。”楚清歌说得云淡风轻。
还有个原因就是,楚清歌并不认为那些东西是娘亲留给她的唯一的东西,她记得记事起就没见过自己的娘,隐隐约约听谁说过娘亲并非离世而是离家出走了。
所以,她总觉得,娘亲还活着。而且总有一日会相见。
“当真不必,就当是还你当年的救命之恩。”夜子清看楚清歌这么说,想了想,搬出了当年美救英雄的梗。
他真心想帮她,根本不用她付出什么。更何况是如此珍贵的东西。
楚清歌却是心意已决,坚定的看着夜子清,“嫁妆你必须收下,一物换一物,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我想子清不会不懂盈亏之理。”
夜子清见楚清歌如此执着,也知道楚清歌不会改变主意,有些无奈,“好,但是你什么时候用得着这些嫁妆了,随时可以来取。我会把嫁妆搬到紫竹林的宝库,你可以任意出入紫竹林。”
“没想到你这紫竹林里还藏着宝库。”楚清歌嫣然一笑,打趣夜子清道。
夜子清脸上的表情有些不明,微风扬起他黑长的发,“宝库就在这附近,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不必了,”说着,楚清歌便搂着球球站了起来。“我也不是闲人,既然生意搞定了,我就先告辞了。”
夜子清有些讶异,楚清歌竟是这么快就要走。“不多待会?”
“不了。”
夜子清害怕日后再见是难事,连忙开口问道,“若是子清想寻你,不知道去哪可以找得到你?”
楚清歌微微敛眉,看了一眼夜子清坐着的类似于轮子的东西,“近日来,只要到徐府都能找到我。”
夜子清白衣素净,面庞俊朗又温润,能力超群又富甲一方,只可惜,是个残疾。双腿瘫痪。
起身走出亭子那一刹那,楚清歌又说了一句,“夜子清,你这紫竹林真的太冷清了。”
子清,子清,本就是很冷清的人,还待在这种清冷的环境里。
说罢,楚清歌单臂微抬,脚尖轻点,旋身而上,消失不见。
听着楚清歌又一次重复,夜子清不由得微微失神。
“咻——”
一阵厉风,惊醒失神的夜子清,四周并无响动,只见石桌上多了一张叠得方块大小的蜡黄色的纸。
微微展开,一张图纸跃然眼中。
低头看了看自己现在坐着的轮子,夜子清勾唇笑了笑,看来是楚清歌设计的加强版。
“刘伯。”
随着一声叫唤,一位白发老翁从桃花林里走出,疾步走进亭子。
“公子。”
把图纸递给身后的刘伯,夜子清又把古琴放回石桌上,刚要弹奏,却听到刘伯开口发问,“老奴都听见了,既然楚小姐是与公子有婚约的,公子何不与楚小姐商讨一下成亲之事?”
夜子清也老大不小了,都已过弱冠之年,男人成家立业,“业”已经有了,也该成家了。
夜子清眸子微低,掩住那一闪而过的失落,随即淡淡道,“不必了,既然她想当作没有,那就没有吧。”
“公子……”刘伯语气惊讶。
夜子清微微板起脸,“刘伯,去做椅子。”
刘伯愣了愣,还是想要说什么,可是从侧面看到夜子清脸上明显的冷意,最终还是吞了吞,“是,公子。”
……
楚清歌回到那条小道,墨奴和涟琴果然按照她的吩咐在这里等她。不过看两个人的神色,还有背对背相隔几步远的距离,楚清歌不禁莞尔一笑,看来两个人又吵架了。
不得不说,墨奴性子内敛,涟琴性子静默,偏就只要两个人一呆在一起就是互相看不顺眼,斗嘴斗智是常事。水火不容的二人争吵时,与两人寻常的样子完全不同。
果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感觉到楚清歌的气息,墨奴微微转头,看到楚清歌徐徐走来,不由得道,“小姐。”
楚清歌微微点头示意,涟琴已关心地开口,“小姐,与夜公子商谈如何?”
楚清歌低着眉,一副不太乐意说话的样子。
涟琴见状,猜到可能是失败了。毕竟素来听闻夜家公子夜子清性格古怪,小姐不仅闯了紫竹林,还要跟人家谈生意,大抵是不会同意的。“小姐,别担心,东辰之大,又并非只有夜公子一人财力雄厚,我们可以……”
“可以什么?”楚清歌眼角微勾,蝴蝶的断翅栩栩如生,一脸戏谑地看着涟琴,“夜子清答应了。”
涟琴愣了愣,随即也喜上眉梢,“小姐,如此一来,便不用发愁了。”
楚清歌点点头,往前走去,涟琴脸上还隐隐可见喜色,墨奴淡淡瞥了一眼,冷哼一声,“大惊小怪。”
“你!”涟琴顿了顿,还是没有跟墨奴做过多的争辩。
……
马车行至徐府,日头已耀眼,楚清歌与涟琴下了马车便由墨奴把马车驾走。
走上台阶,涟琴拉住门环刚要扣门,徐府的大门竟然自己开了。
一小厮探头探脑地看了一眼涟琴,又看了看涟琴身后的楚清歌,眼里划过一抹惊艳,随即又道,“小姐,老爷书房有请。”
楚清歌闻言不动声色,不知道徐守成又要玩什么花样,只是微微侧身,掰过涟琴的身子,藏有球球的那只水袖搭上涟琴的的肩,球球便十分通灵性地迅速从楚清歌袖中钻入涟琴左手的衣袖。
“你先回去。”楚清歌吩咐涟琴。
“是。”涟琴点头,福了福身,看着楚清歌随着那小厮踏入徐府,朝书房方向走去。
一番曲折蜿蜒的小路,终于走到徐守成的书房,把楚清歌带到书房前,小厮就毕恭毕敬地行了礼,“小姐进去吧,奴才就带到这,老爷是不允许下人进去书房的。”
“好,麻烦了。”出于礼貌,楚清歌淡淡回应。
看着小厮转身往回走,楚清歌推开那扇微掩的门,走了进去。书房里的摆设都很简单,花瓶古董虽少,却样样是宝。书桌上还有墨迹未干的字符,看来徐守成刚写完不久。
叫她来书房又不见人,这个徐守成搞什么鬼。
楚清歌走到门边,刚想推开门回院子,却发现门闩怎么也扣不动……
糟糕,貌似有诈!
当楚清歌意识到这点,不禁眉头一皱,得想办法出去,不然不管是什么人想要设计她什么,她觉得只要在书房里,她就是怎么也说不清的。
她又不能强行把门给踢开,那样必然踢坏,到时候也是说不清的,毕竟只是借住徐府,而且随时有被徐守成从背后捅一刀的危险,她虽不惧,却也不得不防,至少她不能以将军独女的身份出现在东辰。
忽地,楚清歌脑中灵光一闪,门打不开还有窗户啊!
转身走到书房里间,寻到书房里唯一的窗户,楚清歌用力掰着窗边木框,连窗户也打不开。
楚清歌背靠着窗户,低眉深锁,眼里的凌厉一闪而过——这书房里间用来小憩的软榻上躺着一名衣衫不整,满脸胡渣,醉酒酊酊的大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