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许久,窦虎郎抹去手上泥土,笑道:“成了。”
绿藻嗤道:“说你是泥腿子果然不错,连做点吃的还要弄上泥,真是恶心。”
窦虎郎不以为意,他算看出来了,这绿藻就是个小姑娘,生得一张刀子嘴,心肠却是不坏。放在后世,这还是一个刚上初中的小女生,自己两世为人,犯不着跟她计较。
房诗韵也轻笑一声,她初始看到窦虎郎和绿藻二人争执,心中还有些不安,只是现在却不再介意。一来她看出窦虎郎并不气恼,二来她跟绿藻名为主仆,实则亲如姐妹,对她宠溺甚深,也不忍再去责怪于她。
房诗韵不由问道:“公子,你这做法,我闻所未闻,可有什么说法么?”
窦虎郎微笑道:“佛曰,不可说啊。”
房诗韵一窒,微带笑意的美眸嗔了他一眼,这一眼,在火光映射下,真是风情万种,美不可言。
窦虎郎看直了眼,好半晌,才道:“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房诗韵听他如此夸赞自己,顿时有些羞不可抑,又低下头道:“你这人,明明才高八斗,却哄骗我说只读了几本书,若照你这么说,天下不知有多少所谓才子却要汗颜了。”
宋正本笑道:“房小姐,我家公子之才,连宋某都时常惊叹不已,宋某以前听人提及‘宿慧’之说,当时还嗤之以鼻,待见了我家公子,宋某才知世上真有生而知之之人!只这一句诗,怕是薛玄卿(薛道衡)复生,也不过如此了。”
果然,听了宋正本的话,绿藻却是驳道:“莫要往你家公子脸上贴金,他怎能跟人家相提并论。”绿藻又扭头对窦虎郎道:“哼,六宫粉黛?我且问你,你可见过六宫佳丽?依你见识,怕是普通乡间妇人在你眼里便就是佳丽了罢。”
说完这句,绿藻自知失言,补救道:“小姐,我可不是说你,小姐容貌自然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
房诗韵轻捏了下绿藻的鼻子,道:“就你多嘴,也不知上辈子是不是只八哥。”绿藻听了,吐了吐香舌,只是跺脚不依。
房诗韵道:“不是小女子妄言,公子之才真是当世罕见,尤其于这诗赋一道,便是家兄恐怕都有所不及,若公子早生几年,如今怕是早已名动天下了。”
窦虎郎赧然道:“不瞒小姐,我也只会胡诌几句,若让我完整作一首诗,却难如登天。方才这句,也只是心中有感而发,这便是诗乃心之声了。”
房诗韵听他话语,只觉芳心甘甜无比。谁家女子不爱美,尤其是这赞美之声乃是一个自己有所好感之人说出。
窦虎郎又道:“诗词歌赋,只是小道,若是太平盛世,以此娱人娱己尚可。可值此乱世,仍旧美梦不醒,只是谈风弄月,却是大错了。若是朝中大臣也整日间如此,真是要国将不国了。”
那边尉迟恭心有不耐,他虽粗通文墨,但对诗词一道却是一窍不通,此时听他们谈论诗词,险些昏昏欲睡。
这时尉迟恭喊了句:“公子,獐子熟了。”
窦虎郎闻言,笑道:“估摸着我那美味也也不多了。”说着,从怀中掏出当年鲁古达所赠的小弯刀,插进火里,将那野鸡挖了出来。
用石块敲去了表面泥土,尚未揭开叶子,一股清香诱人之味便弥漫出来。绿藻耸动了一下鼻尖,不由悄悄咽了口唾沫,忙低头掩饰,只是又迫不及待的抬起,看窦虎郎没有注意到自己,偷舒了口气,只盯着那团被叶子包裹的野鸡。
等窦虎郎将叶子剥去,香味更加扑鼻,几人都是喉头滚动。
尉迟恭惊道:“怪了怪了,只是一堆烂泥,几张叶子,怎得就做出如此美味?光闻着味道,便比俺烤的獐子还香了几分。”
窦虎郎撕下一只鸡腿,递给了房诗韵,然后又撕下一只,朝绿藻伸去。绿藻早已忍耐不住,赶忙正要接过,却不料窦虎郎突然把手一缩,转身将那鸡腿递给了宋正本。
宋正本大笑道:“多谢公子,宋某可不客气了。”
绿藻见他举止,气得险些流出泪来,想要自己去扯,却抹不开这面子。
窦虎郎哪能真难为她,见小姑娘神情,又撕了一只鸡腿给她,绿藻快如闪电,一把夺过,护在了怀里,生怕窦虎郎再给了别人。见窦虎郎似笑非笑的瞧着自己,绿藻大羞,赶紧咬起鸡腿以做掩饰,却不料被烫着了舌尖,啊的一声尖叫。
房诗韵责怪道:“急什么,没人跟你抢,慢着点。”
绿藻也不言语,不顾舌尖疼痛,一边吹着气,一边啃着鸡腿。
窦虎郎又给尉迟恭递了一块,这才吃了起来,心中感叹,还好手艺不减当年,虽然少了些作料,但胜在材料鲜美。
几人肚子都是饿极,当下也不说话,纷纷吃了起来。
两只野鸡自然不够,将尉迟恭烤的獐子吃掉后,几人才心满意足。
房诗韵大家闺秀,吃相自然优雅无比,在窦虎郎看来,她一举一动都美的令人心醉。
绿藻却略显狼狈,嘴上手上油花花一片,脸上都抹了几道油渍。
房诗韵拿出娟帕给她擦拭干净了,绿藻见窦虎郎正在看自己,却骄傲的抬起头来,这时她早已吃饱,自然不再担心窦虎郎。
只是毕竟吃人家嘴短,便哼道:“嗯,你这野鸡,虽然味道一般,却也不是一无是处。”
几人听她这言不由衷的话语,再看她这娇憨的样子,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
看了看天色,尉迟恭道:“公子,看这天色,差不多是酉时一刻左右,我们是连夜赶路还是?”
窦虎郎用询问的眼光看向房诗韵,房诗韵道:“若是此时便走,需多久能到长乐县城?”
窦虎郎想了想,说道:“差不多一个时辰便够了,那时虽然城门已关,但若报上令兄名号,想必还是能叫开城门的。”
房诗韵虽然欣喜跟窦虎郎待在一起,只是让她一个女儿家宿于野外却是不成的,更何况夜间寒冷,她们所带厚重衣物又丢弃了在河间县城中。
房诗韵点头道:“如此,我们便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