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闻赵家主生意做的颇大,尤其是这生铁一项,更是河间郡翘楚,因此,我想跟赵家主做笔生意,从赵家主这里购得生铁,不知家主意下如何?”
这下赵玉典心里真的吃惊了,开始他还以为窦虎郎几人乃是绿林强人,所来不过是讨要些好处。
他赵家虽不怕什么贼人,但也不想沾惹甚么麻烦,免得日后这伙人纠缠不休,亦或者做出甚么破家杀人之举。是故,只想使些财物,将这些瘟神送走即可。
可听窦虎郎这话,这哪里是甚么绿林?哪个绿林会购买生铁?生铁,国之重器,造农具制兵甲。看窦虎郎三人的样子,打死赵玉典也不会相信他们买铁是为了打造农具,那么他们买铁的用途就可想而知了!
反贼,这三人竟然是反贼!这一刻,赵玉典不禁冒出冷汗。只是赵玉典养气功夫实在了得,他强自稳住了心神,斟酌词句道:
“不瞒各位,我赵家清白世家,我赵某做的又是太平生意。几位,几位所事营生,赵某实在不敢掺和,若被朝廷知晓,那可是大祸。我赵家上百口人,赵某着实不敢担这风险。几位还是速速离去,赵某绝不声张。”
这时,宋正本出声道:“赵家主此言差矣,依大隋律,盐铁之物,俱由朝廷官府统一开采售卖,何时允许私人干涉?赵家主如今做的生意,莫非就不怕朝廷知晓?”
这时赵玉典却已恢复了冷静,不由哼道:“各位若是要借此要挟赵某,赵某却是不怕,我赵家既然能做起这个生意,自然早有准备。更何况,几位真敢前去官府告发于我不成?若几位就此离去,从此往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若几位真要有甚么别的心思,我赵家家丁护院也有几十口,虽上不得甚么台面,但想来留下几位却是足够。”
窦虎郎却突然大笑起来,见赵玉典向他望来,窦虎郎道:“赵家主也莫要恫吓于我,我等登门求见,做足了礼数。倘若赵家主真要对我等不利,尽管动手便是,我等既然敢孤身前来,自然有万全之策。”
赵玉典顿时无语,他刚才所言,却是威胁居多,让他真的动手拿人,却是不敢,谁知这几人在府外有多少人接应,万一到时让其同伙冲了进来,吃亏的还是他赵家。
窦虎郎见赵玉典神色,心中了然,继续道:“赵家主,适才言出不逊,对家主有所冲撞,我先给家主赔礼了。”说着便起身行了一礼,赵玉典也慌忙起身回礼。
坐下后,窦虎郎又道:“赵家主,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常言道买卖不成仁义在,便是做不成这生意,咱们彼此留了颜面,日后也好想见。只是此次我等前来,乃是诚心跟家主做笔生意。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其中事宜安排准备妥当,谁又知赵家主将生铁卖予何人?所为何事?”
赵玉典不禁沉吟起来,他也不想跟窦虎郎真的交恶,若真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这生意倒也做得。半晌,赵玉典说道:“不知各位所需生铁几何?”
窦虎郎心喜,便道:“十万斤,我等愿以高于市价两成收购。”
赵玉典眼前一亮,开口道:“如此,我只有一个条件,若贵方答应,这买卖赵某便做了。”
“不知是何条件?”窦虎郎问道。
“贵方需得先付我十万斤生铁所需钱财。”
尉迟恭听到这话,心里一急,正要开口说话,却被宋正本使了个眼色,便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窦虎郎笑道:“我还以为是何事?也罢,就依家主所言,三日后,我等带财货前来,还望家主将这十万斤生铁准备妥当。”
宾主之间关系缓和,不复刚才的剑拔弩张。赵玉典又唤来下人,重新换过一道茶水。
赵玉典等下人散去,才道:“十万斤生铁,对我赵家而言,不是甚么大数目,只河间县库存,便可拿得出来。只是,几位如此放心将财货先付于赵某,不怕日后赵某吞了这钱财,翻脸不认人,不但不交货物,反而告发于官府,使得诸位鸡飞蛋打么?”
窦虎郎闻言笑道:“赵家主乃精明之人,自然不会做那不智之举。十万斤生铁所得钱货,对赵家这等世家来说,也算不得甚么。这些钱财,跟赵家上百口性命比起来,孰重孰轻,我想赵家主自然分得明白。”
听到窦虎郎这暗含威胁的话,赵玉典也不恼怒,大家都是聪明人,打开天窗说亮话而已,而且窦虎郎如此坦白,更让赵玉典明白对方真心实意想做这笔生意。既然如此,跟利益比起来,几句威胁之言算得甚么?
想通了其中关节,赵玉典也不再以别样眼光看待窦虎郎三人,而是恢复了商人本色。只听他笑道:“聊了许久,却尚不知几位高姓大名,实在失礼,几位可否告知赵某,日后也好称呼。”
窦虎郎笑道:“告之赵家主也无妨,我乃高鸡泊窦建德之子窦虎郎,这两位分别是我寨中军师宋正本,将领尉迟恭是也。”
听了窦虎郎三人名号,赵玉典又起身,几人重新见了礼。
赵玉典道:“河北窦天王,连我这河间郡之人都略有耳闻,说句颇为失礼之话,先前赵某以为,这不过是些乡野愚民胡乱称呼而已,当不得真。只是今日认识窦公子,又经一番交谈,赵某才知之前实在小觑了天下英雄。草莽之中也有真豪杰,人道虎父无犬子,窦公子如此出色,料想窦天王更是不凡之辈。”
这时,尉迟恭忍不住插言道:“却不瞒赵家主,我家公子过人之处,赵家主只见得万中之一罢了。”
赵玉典听了,也不反驳,只当是尉迟恭为窦虎郎吹嘘说好话,他也并未往心里去。
只是数年后,赵玉典再谈及今日之事,才感慨当日尉迟恭所言不虚。
几人又商议了片刻,敲定了日后交易事项,窦虎郎三人便告辞离去,赵玉典亲自将他们送出府外。
等行至远处,宋正本笑道:“恭喜公子,贺喜公子,从此大石落地也。”为不引人注意,三人都换了彼此称呼。
尉迟恭也说道:“俺也没想到,此行竟如此顺利,那赵家家大业大,却敢接这生意,着实让俺难以置信。”
窦虎郎回道:“这便是商人了,自古商人重利,若有三成利润,他们便敢冒险;若有一倍利润,他们便能不顾朝廷律令;若有三倍利润,让他们抛妻弃子都是可以。”
听了这话,宋正本、尉迟恭二人一起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