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合城中,杨广负手站立着,静静望着挂在墙上的大隋舆图。
“现在到了何处?”沉默了良久,杨广终于出声道。
“回禀陛下,已经进了清河郡境内。”裴矩躬身道。
“清河郡?”杨广皱了下眉头,开口道:“朕之前让郭徇前去剿灭高鸡泊反贼,怎么过去了这些时日,仍未见奏报传来?”
“臣不知。”裴矩答道。
这时,一个宫人走了进来,禀报道:“圣上,清河郡守徐庆富求见。”
杨广心中疑惑,说道:“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宫人便领着徐庆富走了进来。
“臣,清河郡守徐庆富叩见吾皇万岁!”徐庆富整理了下衣衫,跪地唱喏道。
“起来吧。”
“谢陛下。”徐庆富站起了身。
“徐爱卿所来何事?”
“陛下,臣前来禀报清河通守郭将军剿匪一事。”
“哦?”杨广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此事无论如何也不该是清河郡守前来禀报,莫非郭徇他?
“臣禀陛下,月前郭将军率两万大军前往信都郡,征讨盘踞在信都郡一带的高鸡泊贼人,谁知......”说到这里,徐庆富面带难色。
“徐郡守,陛下面前不得有隐瞒。”裴矩提醒道。
“谁知郭将军贪功冒进,中了那反贼的奸计,两万大军,竟无一人逃回,料想郭将军也为国捐躯了。”
杨广一叹,果然如此,这郭徇忒不争气了些。
杨广有些心烦意乱,挥手道:“朕知晓了,你先退下吧。”
徐庆富迟疑了下,开口道:“臣还有一事要禀报。”
杨广心中有些不悦,说道:“那就说吧。”
“陛下东征之前是否派出了一个名叫小宝子的内侍?”
杨广想了想,是有这么回事,便颔首道:“不错,确有此事。”
“如今小宝子便在臣的官署之中。”
“胡闹!”杨广斥道:“如今朕已回转,他为何不第一时间前来见朕,反而滞留你清河郡中?”
“陛下息怒,”徐庆富说道:“非是小宝子公公不愿,而是不能,他身受重伤,至今尚未痊愈。”
“大胆!”杨广盛怒。
“他乃朕的内侍,何人胆敢伤他?”
见天子发怒,徐庆富心中害怕,只是皇帝的问题又不能不答。
“陛下,是高鸡泊贼子。”
杨广眉头一皱,说道:“慢着,怎么又跟高鸡泊扯上了关系?”
裴矩小声说道:“陛下,当初您派小宝子前去捉拿长乐县令房乔,房乔之罪就是勾结高鸡泊反贼。”
经裴矩点醒,杨广才想起了此事。
“又是高鸡泊!一伙小小的反贼,欺凌朕的百姓,杀害朕的将士,究竟是谁给了他们这等胆量?!”
看到杨广发怒,裴矩和徐庆富都不敢言语。
这时,又一个宫人进来禀报道:“圣上,来护儿大将军之子来弘求见。”
杨广怒极反笑道:“怎么,他也要来禀报高鸡泊之事么?”
“这个,奴婢不知。”宫人回道。
“宣他进来。”杨广不耐烦道。
片刻后,一身戎装的来弘走了进来,还未行礼便被杨广喝止了。
“你不好好在你父亲军中呆着,来朕这里做甚!难道你们也不将朕放在眼中了么?”
来弘不敢犹豫,赶忙俯身哭泣道:“陛下,军中出了变故,家父不敢隐瞒,便让臣前来禀报陛下,臣是从辽东城一路追陛下来到了这里。”
“出了何事?”杨广心中的不祥之感更盛。
“回陛下,家父奉陛下旨意,从水陆进攻高句丽,已开进到了平壤城下,却有一批人自称是东都使者,散播谣言说家父拥兵自重,有造反之心。”
“哼,想必这不过是高句丽小儿诡计罢了。”杨广轻哼道。
“陛下英明,”来弘说道:“开始家父也是如此以为,可后来不知怎的,又有谣言说杨玄感造反了,家父仍旧不以为意,谁知......”
“怎样?”
“谁知第二日家父升帐点将,却不见了杨玄感之弟杨玄纵和杨万硕,不仅如此,便是连斛斯政也不知所踪。”
杨广心中怒火中烧,冰冷道:“继续说。”
“家父探查原因,原来是斛斯政私自放走了杨玄纵二人,这斛斯政微更是连夜畏罪逃去了高句丽国中。”
“砰!”杨广将一个香炉踢翻在地,怒道:“好!好!好!”
裴矩、来弘、徐庆富三人大惊,慌忙跪倒在地。
杨广之所以决心退军,并非是真的不想拿下高句丽。
他戎马半生,带领大隋军队取得了一次次的辉煌大胜,怎会将军国大事当做儿戏?
杨广深知高句丽国小人少,上次东征,大隋虽然没有取胜,但是高句丽却是更加难受,此时早已兵力空虚,国力疲弱。
新城之下有王仁恭的十万大军,水上又有来护儿的十万水军,即便自己的百万大军退走,凭借这水陆共计二十万大军攻破高句丽也是绰绰有余的。
然而,杨广没有想到,来护儿那里也生出了变故。
杨广平复了下心情,心中怀着一丝希望,问道:“你父亲现在何处?”
来弘见杨广不再发怒,连忙答道:“家父担心圣上听信了谣言,便让臣前来解释此事。臣临走时,家父心中恼怒,正要整军回转中原,替陛下平了杨玄感之乱。”
杨广心中一叹,果然,事情还是走向了这一步。
杨广知道来护儿虽然勇猛有余,但是脾性却是暴躁如火,做出这种事情也不足为奇。
来护儿之所以让来弘到此,便是想向杨广表明心迹。
只是,来护儿却不知道,他的莽撞坏了杨广的大事。
来弘也低头不敢言语,他知道,父亲做错了。
父亲虽然一片忠心,之所以让自己面见天子,便是让自己劝天子不要退军,继续攻打辽东。
可是自己紧赶慢赶到了辽东后,还是迟了一步。
来弘心中无奈,若是不向皇帝说明事情原由,谁知日后有甚么大祸等着他们来家?因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前来追赶杨广。
只是,来弘心里清楚,三路大军围攻高句丽,本事十拿九稳之事,可此时已退去了两路,只留王仁恭一路如何能奏功?
这次的东征,结局可想而知。
天子自然不会错的,那么这东征之罪怕是要落在父亲头上了,到时......
来弘已经不敢想下去了。
来弘还不知晓,弟弟来渊已经参加了杨玄感造反一事。
“罢了,你起来吧。”杨广叹道:“你父之忠心,朕自然不会怀疑,他贸然退兵,朕不怪罪。”
来弘心中大喜,连忙叩头道:“陛下仁慈,臣代家父谢陛下宽宥之恩。”
“裴矩,替朕拟旨,让王仁恭也退军吧,暂且退到幽州,朕日后再做安排。”杨广无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