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徇一颔首,手下会意,其中一人便站了起来,开口道:“东西放下吧,你们可以离去了。”
刘黑子慌忙摆手道:“军爷,这等杀猪的糙活儿,还是让俺们来干吧。”
那手下征得了郭徇同意,不耐烦道:“那就赶紧的!”
刘黑子朝身后一人张罗道:“三子,麻利点儿!”
“得嘞,里正!俺三子的手艺您老还不晓得么?”一个青年汉子答道。
说完,这汉子从裤带上掏出一把小刀,将那口肥猪拉到了井水旁边。
这汉子果然手艺精湛,只用了小半柱香的工夫,一口肥猪便被他收拾利索了。
一个军官见状,不由对郭徇低声道:“将军,这汉子倒是使得一手好刀。”
郭徇一怔,眉头微皱,没有说话。
“将军们慢用,俺们就先退下了。”刘黑子说道。
“慢着!”郭徇终于开了口,“既然是百姓一片心意,本将自然不会拒绝,本将这次便借花献佛,以这些酒肉来敬里正一番。”
“使不得啊!”刘黑子连忙答道:“将军,这怎能使得?”
郭徇脸上带上了一丝冷意,哼道:“怎么?莫非是这酒肉里添了甚么见不得人的佐料?”
听了这话,郭徇身边的军官们纷纷站起了身,抽刀声哗啦啦作响。
刘黑子骇得跪倒在地,慌忙道:“冤枉啊将军,将军是为了救俺们于水火,小人巴不得将军能将那些贼人杀灭,小人怎能做出这种事来?”
郭徇却是不为所动,冷哼道:“既然如此,本将让你坐下共饮,你还要拒绝么?”
刘黑子无奈,只能依言坐下。
锅里的水早已煮开,成块的猪肉一下锅,再撒上些盐巴,顿时便扑腾出诱人的香气。
一刻钟后,一个军官用舀了一勺肉汤递给了刘黑子。
刘黑子不敢迟疑,也顾不得烫嘴,胡乱将肉汤咽下。
郭徇见状,眉头微松,倒出了一碗酒,又递给了刘黑子,自己却是端起了空碗,说道:“尔等知晓大义,很是难得,本将敬你一杯。”
刘黑子只得接过,一仰脖,将碗里的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郭徇仔细盯着刘黑子,等了半晌,见他并没什么异状,脸上才带出了丝笑意。
“本将还有些军务要商议,就不多留里正了。”
听了这话,刘黑子如蒙大赦,赶忙站起来,施礼道:“将军军务要紧,小人不敢叨扰,这就告辞了。”
见刘黑子走远,郭徇左右一环顾,看到手下军官们都眼巴巴盯着锅里的肉地上的酒。
“肉敞开了吃,酒每人一碗,不可多饮。”
众人一声欢呼,齐齐开动起来。
却说刘黑子走到了一个拐角处,身子一闪,便来到一个不起眼的民宅之中。
这时,民宅里闪出了一个身高九尺的魁梧大汉。
“三弟,怎样了?”这大汉询问道。
“大哥放心,肉也吃了酒也喝了。”这时的刘黑子脸上早已不复刚才的憨厚之色。
那九尺大汉一拍掌,笑道:“甚好!”
刘黑子脸上浮出几分冷意,恨声道:“大哥,一会儿俺要亲手宰了那个郭老儿,他娘的,俺刘黑闼这辈子除了父母,何曾跪过其他人?没想到今日却给这郭老儿磕了好几个头!”
九尺大汉微微一笑,说道:“便依三弟。”
原来,这二人不是别人,正是高鸡泊大当家的窦建德和三当家的刘黑闼!
这两年,窦虎郎为了经营夜枭军,着实下了一番苦功夫。
夜枭的几位首领也没让他失望,如今的夜枭早已遍布信都郡各地,便是清河、河间等临近郡县,也都有夜枭军士潜入。
郭徇虽然对于高鸡泊已经足够重视,一路行军也足够谨慎,然而他怎会料到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在了夜枭眼中。
在他们前来这“刘家庄”半日前,窦建德便已得知了消息,布下罗网,只等郭徇到来。
窦建德仁义之名响彻在外,高鸡泊更是免去了信都郡三年赋税,又加上这几年朝廷早已不得人心,得知郭徇带大兵前来征剿高鸡泊,信都郡上下除个别人心里打着小算盘之外,简直可以称得上同仇敌忾。
这个村庄自然不叫什么刘家庄,听说高鸡泊要用村庄做伏,村庄里的人欢天喜地拖家带口迁移到了别处,此时庄子里早已布满了高鸡泊军士。
刘黑闼似是想起了甚么,突然嘿嘿一笑。
“老三,笑啥哩?”窦建德问道。
刘黑闼笑意未散,答道:“方才,俺为了应付那郭徇,编了个瞎话,说虎郎抢了俺妹子,哈哈。”
窦建德也笑了起来,在刘黑闼肩上一拍,佯怒道:“胡闹,莫说你没有妹子,便是真有,这样一来岂不是乱了辈分?”
二人相视一眼,一同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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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手下酒足饭饱,郭徇站起身来,正要开口,却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脚步也变得无比沉重起来!
不好!郭徇心中叫苦,前防万防,自己还是着了贼人的道!
“将军,酒肉里有毒!”一个军官低声呼唤道。
郭徇使劲咬了口舌尖,强迫自己恢复几分清醒。
我郭徇征战一生,怎能阴沟里翻了船?!
只要我能出了村口,事情就有转机!
郭徇也不去理会那些手下,用刀拄着地,踉跄着朝着村口走去。
只是,刚走了没两步,一只大脚便狠狠踢在了他的屁股上,将郭徇踢了个狗啃屎。
郭徇挣扎着扭过头来,只见刚才在自己跟前唯唯诺诺的刘黑子正一脸冷笑的站在自己跟前。
郭徇心有不甘,硬生生挤出了一句,“你,你到底是谁?”
刘黑闼走到他身边,蹲下了身子。
“好叫郭将军知晓,俺确实叫刘黑子,就是不知俺这刘黑闼的大名将军是否听过?”
郭徇脸上满是痛苦之色,死死盯着刘黑闼,眼睛眨也不眨。
“郭将军可是想问,为何俺也吃了肉喝了酒,却是无事?”刘黑闼嘲讽道。
听了这话,郭徇眼皮快速眨动了两下。
“嘿嘿,”刘黑闼直起了身,笑道:“想知道么?想知道你便说啊,你不说俺怎么知道你想知道?”
郭徇眼神里满是恨意和乞求,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是开不了口。
刘黑闼心里暗自得意,虎郎这句话果然高明,这不就用上了?瞧瞧,把这郭老儿气得。
刘黑闼带着分神秘道:“佛曰:不可说。”
郭徇蓦然睁圆了双眼,血丝布满了眼珠,一声闷哼,一口献血喷了出来。
刘黑闼一愣,苦笑着喊道:“大哥,这郭老儿被俺给活活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