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驾!”
十几匹骏马在官道上飞快奔驰,马蹄翻腾,溅起一片尘土。
快点!再快点!一定要赶上!
窦虎郎心如火烧,恨不得能够插上翅膀立刻飞到长乐县。
诗韵,你要等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窦虎郎不是那样的人!
两旁树木飞快后退,迎面扑来的冷风刺的窦虎郎无法睁眼。
耳边风声呼啸不止,马蹄声哒哒作响。
即便这样,窦虎郎仍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
砰砰!砰砰!砰砰砰!
前世他是孤儿,因为未得到过甚么,自然也没失去过甚么。
今世再生为人,来到大隋也有三年。
窦虎郎在最初攻打故城县的时候,心里有过紧张和刺激。
在突厥面临蛮牛、弗日部落袭击的时候,心里有过担心和不安。
在四处劫掠官粮,伏杀各地郡兵的时候,心里有过不忍和怜悯。
在敌对高士达,迎战多达八万的大军的时候,心里有过兴奋和渴望。
这一路走来,窦虎郎无赖过、无耻过、正义过、热血过、狠辣过、冷血过,却从未有过现在这般感受。
窦虎郎不知道这是甚么滋味,只知晓有一个对他来说乃是生命之中至关重要的东西即将离他而去,再也不可复得!
恐惧、迷茫、悲伤、痛苦……种种滋味一起涌上心头,犹如几种最炽热的火焰,灼烧着他的心肺;又好似几种毒性最强的毒药,蚀着他的五脏六腑,令他痛不欲生!
窦虎郎身下的骏马已经跟随他三年了,主仆之间已有了许多默契,马儿通灵,似乎感受到了主人此时的心情,虽然身上已经汗珠滚滚,口鼻间也不断喷出一道道白气,但马儿仍然更加用力的迈动四蹄。
身后是赵桓还有十几个虎狼骑兵,他们的马匹不如窦虎郎之马矫健,顿时被落开了几十步。
赵桓自认识窦虎郎以来,在他印象里,大哥身上永远散发出一股难言的自信,好似这天底下的事便没甚么是大哥所办不到的。
然而此时的大哥,在他看来,是那么无助,那么弱小。
赵桓体会不到这种感觉,但他知道,一世人两兄弟,大哥的事情便是他的事情。
当下,赵桓厉吼一声:“再快!跟上我大哥!”说着,赵桓用力抽了一鞭。
马儿嘶鸣,只能竭尽全力向前奔跑。
十几个虎狼骑兵也纷纷抽打马匹,向窦虎郎追赶而去。
终于,长乐县已在眼前,窦虎郎心中稍微涌起一丝希望,诗韵,我来了!
然而,守城郡兵见他们十几个骑士来势汹汹,俱都心中不安。
只听一个郡兵嘶声喊道:“来人止步!”
“滚开!”窦虎郎暴喝一声。
手中马鞭如闪电般甩出,“啪”的一声在那郡兵身上撕开了一道口子。
那郡兵一声惨叫,赶忙滚向一旁。
窦虎郎不再理会,双腿磕镫,催动马匹向房府驰去。
身后赵桓几人见有更多郡兵围了过来,也学着窦虎郎,甩动马鞭,抽打那些郡兵。
一个郡兵大喊道:“他们是反贼!”
赵桓大怒:“滚你娘的,误了老子的正事,便要尔等性命!”
终于,房府到了,窦虎郎一勒马缰,健马前蹄扬起,窦虎郎扭头一看。
轰!犹如晴空中突然响起了霹雳,炸在了窦虎郎头顶,又蔓延到他心头。
只见此时的房府,大门紧闭,门外挂着一把铁锁。
窦虎郎身子忍不住颤抖起来,摇摇欲坠,险些跌落下马。
这时,赵桓也赶了上来。他也看清了状况,喊道:“大哥!“
“走了,她走了,她真的走了!“窦虎郎喃喃自语,那些火焰和毒药,终于一起发作起来,将他心肺完全掏空。
赵桓见他这样子,心里一阵不忍,他也不知道该说甚么,便迟疑道:“大哥,或许人还没走,尚在里面。“只是,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然而窦虎郎却犹如听到天籁般,连声道:“对,没错,诗韵一定在里面!“
窦虎郎从马上一跃而下,冲到门前,抽出腰刀,用尽浑身力气劈砍起来!
铛!铛!铛!
火星四溅,然而铁锁坚固,只是砍出了几个缺口,却仍未断开。
赵桓也赶上来,抽出刀跟他一起砍了起来。
铛!铛!铛!
缺口越来越大,可是窦虎郎心中焦急却越来越盛。
他一把推开赵桓,将腰刀扔在地上,双手握住了铁锁。
“啊!啊!啊啊啊!“
窦虎郎仰天咆哮,额头青筋暴起,脸色涨得发紫,一口钢牙紧咬,竟然溢出了一丝鲜血。
“给我断!给我断开啊!“
窦虎郎咆哮不止,两只手掌牢牢钳住那铁锁,奋力向两边拉扯。
嘎嘣!
铁锁应声而端,窦虎郎一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
没有!没有!没有!
窦虎郎找遍了所有房屋,可丝毫未见房诗韵身影。
“诗韵~~!!“
窦虎郎的呼喊在空荡荡的小院里回荡不止。
赵桓跟十几个虎狼骑兵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只见窦虎郎摊到在地,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那个属于房诗韵的屋子前的一块青色石板,只是这目光却越来越空洞涣散。
呆看了半晌,窦虎郎突然用手捂住了脸,慢慢的,肩头开始耸动了起来。
赵桓小心翼翼向前走了两步,低头望向那块青石板。
只见上面用黑炭写着几行小字:
君既负我,妾已心死。
天涯海角,永不相见。
赵桓不由一怔,扭头向窦虎郎看去,只是这一眼,却让他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心惊胆寒起来。
只见此时的窦虎郎,脸上血水和泪水交织在一起,整个脸庞此时竟显得狰狞无比。
赵桓看到窦虎郎双手上还不断滴答着鲜血,压下了心头的恐惧,低唤了声:”大哥。“
然而窦虎郎好似没有听到般,一动不动,如同死尸一般。
赵桓不知哪来的勇气,上前用力握住窦虎郎的肩膀,摇晃道:”大哥!醒来!“
只是窦虎郎随着他力气不断晃动,眼珠却是眨也不眨。
赵桓咬了咬牙,右手用力,一个耳光抽在窦虎郎脸上,”大哥!你看看你成了甚么样子!一个女人而已,值得么!“
这时,窦虎郎却猛然抬头,死死盯着赵桓,双眼中散发着择人欲噬的目光。
赵桓只觉后心一阵发冷,他想后退,却迈不动脚步。
赵桓为自己的胆怯而羞耻,他双手更加用力,紧紧抓住窦虎郎的肩膀。
他直视着那双一双如同猛兽般赤红的双眼,开口道:“大哥!我知道你能听到我的话!我是赵桓啊!难道你要杀我不成?”
”大哥,你别忘了,你如今是高鸡泊少将军,寨里老老少少近十万口人还在等着你!“
“大哥,当初你告诉我,你志在天下,小弟说要帮大哥完成心愿,你忘了你是怎样答应我的么!”
“大哥,可你看看你现在,又是甚么样子!这样的你,有甚么资格去夺取天下!”
赵桓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厉,说到最后也瞪红了双眼。
窦虎郎眼中的凶狠逐渐散去,稍微恢复了丝清明。
“天下?没了她,这天下我夺给谁看?没了她,便是得了天下又如何?”
赵桓心中发狠,再次甩过一个耳光。
“啪!”挨了打的窦虎郎好似神智有些不清,突然嘴角咧开一道弧线,问道:“你打我作甚?”
“我打你做甚!我打死你这胆小懦弱的王八蛋!你他娘的为了一个区区女人,变成了这样!你他娘的配得上高鸡泊的少将军么!你他娘的配做我赵桓的大哥么!你不是喜欢她吗?好啊,有本事你带兵打到齐鲁去啊!等你成了齐鲁之主,你还得不到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