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续前缘容器生情
“孤云!快扔掉它!”
玄云意识清楚,听到这一句,摔开泣剑。然而剑死死缠在手上,他又如何能摆脱这纠缠:“丢不了!”
不知为何会有这种变故,见他表情痛苦,大叔往前一扑要去夺泣剑,谁知燕孤云突然举剑一挥,将大叔击飞在地,若不是电光火石之间运气将手臂护在胸前,只怕早被这一剑给弄成重伤!不能理解眼前的变化,大叔又无可奈何,眼睁睁看着燕孤云在黑气中挣扎。最终,黑气浓烈包裹了他,再见不到本来面目。
突然一个声音从黑气中传来:“独自守候三十五年,辛苦你了!”
这个声音久违了如此岁月,有些不敢相信,但还是情不自禁喊了出来:“主人!”
此刻的燕孤云,手执泣剑站在悬崖边上,那道黑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他双目一直紧闭不曾睁开。
“主人!真是是你回来了?”
缓缓睁眼,此时的燕孤云双眼与之前不同,左眼泛着金光,而右眼则冒着黑气,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突然挥手一招,泣剑十分听话乖乖滑到他脚下,托起负手而立的燕孤云,或者说是前世的释离玉。他并不回答释离玉,转身御剑离去。
夕阳下,望着主人离去的身影,大叔追逐着一路狂奔,企图跟上主人的速度:“主人,请您不要离开离玉,不要再让我孤单一人活在世上!”无法想象一个大叔如孩童一般哭着跑着怨着。
禁地,伏魔塔前。远处的空中一道飞影掠过,一人落了下来,正是水璃。见她焦急站在这陌生的地方,四面八方都仔细看过生怕漏了一点,然而除了一座塔中不时传来的哀怨之外,毫无声响,更不用说人的声音。释离玉仍在世上的消息对她而言是一种希望,打破了沉寂三十五年的心扉,那股压抑的思念痛快的奔涌而出,占据她成熟而脆弱的心灵,她大喊:“释师兄!你在哪,璃儿希望能再见你一面!”
不远处,原本正在疾驰的身影突然停下,落到地上站定无声。听到水璃的这一声呼唤,他无言,眉头微皱,忍不住抬头望望天空,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摇摇头,心中念道;“我已是冥府之人,又何必如此眷恋于我。师妹,我不值得你如此。”静静立着,泣剑黯然立在身旁,良久。
身后仆人释离玉正有些气喘吁吁的赶来,腰间一个葫芦随着身形摇晃有些滑稽可笑。释离玉道:“主人,终于让我赶上了!”
他伸手,要某物。
释离玉一愣,随后解下腰间的葫芦恭恭敬敬呈上。
他大大灌了一口,酣畅了几分。
“主人,那个女子是您的心上人?”
他苦涩一笑:“何以见得?”
“您去了之后,每年的忌日她都会到雪月峰祭奠您,每次都哭的很凄凉。”释离玉有些惋惜,轻轻叹了口气。
他无声,再饮一口酒:“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我造的容器,不会对事物产生感觉,没想到如今你居然懂了情感,这点出乎我的预料。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那女子。”
释离玉赶紧跪下:“不!奴仆不敢喜欢那女子!”
“有何不敢?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名释离玉么?”
“主人名讳释离玉,故此奴仆也叫释离玉,只是希望奴仆能代替您在人间监视伏魔塔,防止魔族入侵这里。”
“错!那是你的任务却不是我的本意。我希望你能代替我走出不一样的人生,而不是让你模仿我的轨迹。既然你喜欢她,就该早点向她言明,何必学我落到如今。”
释离玉低头:“主人教训得是。”
“罢了,罢了,明天你就再也见不到我,趁现在,你若喜欢她,我便帮你一把。”言罢,他左手作绝,忽然一道青光从他身上散去,燕孤云随之倒地。
那道青光进入释离玉体内,释离玉却并未察觉,眼见燕孤云倒地,还以为是主人出了什么事,赶紧扶起燕孤云。摇道:“主人!主人?”
释离玉脑海中一个声音响起:“别摇了,我已经离开燕孤云的身体,到了你体内!”
“主人还有这种术?我怎么不记得您会这招?”
“现在的我不过是一丝心魂,别耽搁时间,我的心魂维持不了多久,现在就去吧,向她说明一切。”
“我…我不敢说!”释离玉有些难为情,站在原地不肯前进。
“唉,还是我帮你罢。”
释离玉的意识虽在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突然迈开大步,跃上泣剑前行。
无论水璃如何呼喊,这萧索的地方没有回应。有些落魄,有些沮丧,忍不住黯然落泪,一滴滴掉在小河中,惊起涟漪坏了秀美容颜:“难道是嫌璃儿老了么,释师兄再不肯见我。”
泪连成线,不愿擦拭,任它在脸上放纵。然而小河中映出的画面上多了一个人影,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站在她身后,脸上的刀疤如此熟悉,她心中一惊,如迷路的小鹿乱撞,扑通扑通地,跳动如此清晰,紧张得有些透不过气。面色突然就红了起来,比腮红更艳丽更真实,有些发烫。她低头,欲语还休。
释离玉轻轻一笑:“师妹,还是如此漂亮。”
她转身望着他,报以一笑。轻轻倒入他怀中,就在这小河边上紧紧拥在一起。无需任何言语,两人都只是会心一笑,傻傻望着对方。迟来了三十五年的拥抱,终于在此刻实现。
这种时候容不下别人的存在,心魂知道这一点悄然从释离玉身上离去,重新投入燕孤云体内。
三十五年,水璃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岁的模样,岁月不曾在如花似玉的她身上留下痕迹。反而是三十五岁的他,俨然是一幅大叔模样了。过了许久,两人分开,这时候的释离玉离了心魂便能自己控制行动,有些拘谨不知该如何开口,有些傻笑。
看着心上人的憨态,水璃“噗嗤”一笑,玉手掩住微启的朱唇。他看在眼里,有些醉了,忍不住伸出手捧住她的脸蛋,樱红小嘴着实可爱。
她闭目伸颈,静静等着。他脖子微伸欲吻,脸上也有些发烫,但他停住,突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心中苦恼:我只是主人造的容器,始终只是替代品不是主人。你喜欢的不是我而是主人,对不起,我不是他。
停住,画面定格,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撇下双手,转身。
陌生而炽热的双手从她脸上离开,分明感受到了一股真挚的爱恋,为何突然放手。她不懂,睁眼只见到他要离开的背影。“不,师兄你别走!”心中如此祈求道。往前一扑,猛地扑倒他身后,玉手纤纤紧紧扣在他身前,玉脸黏在他背后,哭了:“璃儿知道师兄喜欢的是馨儿姑娘,但璃儿真的不介意。可是璃儿不愿师兄离开!好不容易才见到师兄,请不要再丢下璃儿!”
离去的脚始终抬不起,如千斤重。心底深处告诉自己不要离开,主人不在了,我就是他!我就是他!喜欢就是喜欢,没有错!哪怕只有一时一刻,喜欢就是喜欢,不用掩饰。有些许安慰,猛地转身,紧紧搂住她,紧紧地闭上双眼,不敢睁开,生怕,睁眼的那瞬间这一切如梦幻泡影失去,仿佛从不曾发生。紧紧地,搂住,多希望捧在掌心,永远。激动而落泪,不安而颤抖,紧紧搂住她,疯狂搂住她,死也不放手。这画面,做梦做了二十年,终于才实现呐。
二十年前,雪月峰,主人忌日那一天。在主人的坟前,第一次见到她。他躲在树后远远看着,她在坟前哭着,稀里哗啦。她为什么在哭,他不懂。但她的身影从此刻在他脑海中不能抹去。以后的每一年,他都会先到坟前去埋伏,等她,每一年她都会准时到那里,哭也好,笑也好,一个人说着过去和主人的故事,他听得醉了。终于在今天,你在我怀中,这种感觉真好!若是能一直下去该有多幸福。
“咳咳!”两声低沉的咳嗽打破了二人世界,有些慌张,两人赶紧分开。不约而同循声看去。
一人御剑而下,右臂空空如也,正是玄天德,见他大笑:“看来师弟来得不是时候。”
两人有些不好意思,纷纷低着头,两只手却还牵在一堆,十指紧扣,谁都没有放开的想法。汗在掌心流淌,释离玉道:“哪有,来得正是时候。”
紧接着,又有两人御剑而来,正是霍烈和玄英。霍烈一见释离玉大惊道:“师兄!你真的还活着!”
释离玉笑:“当然。霍烈师弟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霍烈大笑:“一般一般,没什么变化。”
“师弟,有些时日未见了。过得如何?”玄英最后上来说道。
释离玉感激道:“尚好,多谢掌门师兄送的美酒,只是下次能不能抬个酒缸过来。”
“你呀,就知道饮酒,还是老样子。以前被师父责骂了多少次,还是死性不改。”玄英亦笑道。
提到师父,霍烈有些伤感,失去笑容问道:“释师兄,师父他老人家究竟是被谁害死的!望师兄坦言相告。”
整个场上瞬间有些紧张,欢乐的气氛荡然无存,水璃有些不安,纤指一颤。忽而从手上传来一股压迫,牵着的那只粗糙的手分明颤抖了一下,站在他身后,她一望,满头乌黑之下也掩不住丝丝白发。有些痛心,心中念道:“师兄,这件事困扰了这么久,你也累了罢,可是璃儿不能替你分担,你受苦了。”
见他沉吟,独自面对三人审视的严峻目光。这才是正常的反应,这件往事是主人的经历,但释离玉拥有主人的记忆,虽不是他亲身经历,在脑海中却慢慢浮现那场景:
那一天,突然警报钟声响起。释离玉第一个冲入奉天殿,只见带血的钢爪,插在师父胸前,他哭着扶起师父,已然断气,正要拔下钢爪。这时候金武圣冲了过来,见到手沾鲜血,手执凶器的释离玉。大叫:“释师兄,你在干吗?”
释离玉赶紧丢开钢爪,极力辩解:“金师弟,你听我说…”
金武圣丝毫听不进去,含泪:“不!你杀了师父!你这个叛徒!我要为师父报仇!”不由分说,金武圣便执剑与释离玉斗了起来。
就在奉天殿内,两人大打出手。但释离玉无心与之争斗,师父被害心中又悲伤万分,没有任何心情继续斗下去,只是一味消极防御。金武圣正在气头上,招招致命。终究他被看出破绽,金武圣一招破了他的防御,一剑直取项上人头,在半路却停下。剑身颤动,金武圣哭着,却下不了手,转而收剑一掌将他击倒在地。就在此刻,玄英、玄天德、霍烈和水璃全部进来,一时之间,释离玉变成千夫所指。所有人都怀疑是他,但他不做任何解释,静静坐在地上,守着师父的遗体。
奉天殿大门大开,各路弟子纷纷涌过来看热闹,所有人都认定释离玉弑师!指指点点。堂堂七尺男儿岂能甘愿受辱!释离玉提剑,四人不敢掉以轻心,纷纷祭出法宝对着他,眼见一场同门手足相残的惨剧一触即发。
他举剑,扫视一周将所有人都看了个遍,嘴角滴血,披头散发:“你们觉得我是凶手?”
四人无言,但谁都没有收手。殿门外的弟子,纷纷拔剑以防不测。一时间,释离玉的处境正是众叛亲离,四面楚歌。他似笑非笑,大吼道:“我没有害师父!”解下玄黄殿道袍,一剑弄得粉碎!在碎片四散之下,举剑,一刎,倒下…
时至今日,又见到这些旧面孔。只不过没有那番血腥场面,没人动剑,都平和的等着他的答案。与之前不同,现在这些熟人更多的是坚信那件事与他无关。
释离玉此刻有些感伤,不是因为自己,而是为了被冤枉的主人,三十五年的冤屈,都是眼前这些人害的,自己却在装模作样与他们同欢笑,真傻。有些恨意,释离玉淡淡道:“究竟是谁人害的,我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我。”
这种答案显然不是他们想要的,但玄英没有疑问,玄天德也没有,水璃更不用说。只有一个人便是霍烈,那个时候他是师父最喜欢的弟子,对于师父遇害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见他冷冷应道:“师兄如此说来也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不是吗?”
彼此之间有些隔阂,两人对视一眼。释离玉察觉到这眼神分明有些恨意,他刻意避开。
玄天德出来劝慰:“这件事真相到底是什么,总有一天会大白。既然师兄说不是那便不是。师弟,我们这样怀疑师兄也绝不是师父愿意看见的。”
霍烈呵呵一笑:“事到如今却说这种话,当年还不是我们几个把他逼死的,那时候有没有想过同门之情?如今见他还活着,一个个都忘了师父的死!”
水璃听不下去,要替释离玉出头,正欲开口,牵着的手却被释离玉丢开。释离玉道:“不是便不是,信不信由你!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有空与我争口舌之利还不如去查查当年旧事,寻个真相。”
众人无言。
释离玉远离众人,独自站在河边。水璃并未跟过来,她融在那群人中似乎不敢过来。
望着天空,不知不觉间夕阳早已落下,夜幕降临。独自坐下,忍不住灌一口酒,痛快。想到霍烈的发难,释离玉并不计较,这些事本来就与我无关,何必去想,自添烦恼。又喝了一口。
孤单身影,早已习惯孤独。只是对这群人多了一分厌恶,夹杂着恨意的厌恶。就是他们让主人含恨三十五年,让主人郁郁而终。但那个女子分明是喜欢主人,这点经过刚才的证明已经确信无疑。她为什么也要冤枉主人?他想不懂,疑惑不解。感情到底是什么,作为一个容器,似乎明白情感有些多余。那是两心相拥的感觉?可心为什么没有如火般燃烧?管它呢,再饮一口酒。主人让我做的我便去做,只要跟着主人的指示一定不会有错!
突然,沉寂的夜空,一阵乌云飘过遮蔽圆月,乌云之中一道闪电劈下。瞬间苍凉的石碑,古朴的伏魔塔为之一震。一道黑气从乌云之中落下,就在伏魔塔前现出原型。
那是一个人影,背对着众人,身披黑色斗篷。人影负手而立,抬头望着伏魔塔,喃喃道:“终于找到你了!伏魔塔!”
“谁?”身为玄黄殿掌门,见到不明人士自然要多一份留意,玄英大喝一声。
人影并不打理,依旧立在原地:“千年了!孤苦苦找了你千年!终于能见到你了!”
“何人鬼鬼祟祟擅闯禁地!”玄天德问道。
“蝼蚁之辈,何必嚷嚷不息!”人影转身,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光亮一纵即逝,随之黑暗袭来。睁眼,一双血色瞳孔放着红光,在黑暗中如此刺眼。
“玉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