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郡内,此时正是艳阳初升,光照万物的好时光。
城内的街道上此时行人稀稀疏疏,仿佛没什么生气。而城门外却早就有一大堆人聚集在城门口,焦急而又耐心的等待着守城军士将这道铁闸门升起。嘴里却忍不住低声碎碎道:“时辰早就到了,梆子也敲过了,那些开城门的八成昨晚不知道在哪个暗娼床上用光了力气,都这个点了还不来!”
话音刚落,就听到城内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常在这时候混迹的人都眼前一亮,他们知道这是城门要开的声音。而刚刚出声的那个男子此时也一点不觉得尴尬,但是嘴巴却还是不干净的说道:“哈,真是一群软脚虾,肯定是昨晚连那些暗娼都满足不了,早早的被人家赶回家了。”
城门甫一打开,原本簇拥在门外的各色人等便急不可耐的一拥上前,争前恐后的抢着进城。这些大都是衣衫褴褛的乡下菜农,也有粗布短褐挑着几担柴火的樵夫,还有箬笠蓑衣的渔夫手上提着几笼鱼,以及几个挑着几棍子野味的猎人。
那几个开城门的昨晚明显没有休息好,也不知到底是在外面吃了荤腥,还是在家交了公粮。他们睁着朦松的睡眼,打着连天的哈欠,嘴里嘟嚷着:“别都给老子一拥而上,排好队,一个个来。”
大部分人听到了都立马老老实实站在一边,紧凑的连根针都插不进去。
百姓何其苦也,平日里忙于奔命,还要被这些小吏羞辱,难怪有人说阎王好惹,小鬼难缠。便是如淮阴侯这般大丈夫也曾折辱于混混,汉家两千石大夫韩安国也被狱卒羞辱,还留下‘死灰独不复然(燃)乎?’和‘然即溺之。’的典故。站在一旁的秋雨看到这场景心里暗暗感慨。但是并没有拯救黎民苍生的宏伟大愿,仅仅是有所感慨罢了。这场景他早就见怪不怪,只是更加坚定了他不堕其中的念头。
他读书是为了什么?或许当初有很多大宏愿,但是现在已经不复存在,有时候或许只是为了……这么一点特权?
与那些泥腿子在守城军士的喝令下老老实实排队等着进城不同,秋雨大大方方的走到他们面前,略一施礼,不发一言,身上傲气不言而喻,他的目的也不言而喻。
与刚刚对那些泥腿子的态度截然不同,秋雨这一身读书人的衣服让他们丝毫不敢怠慢,连忙还了一礼,就要侧身让秋雨过去。而那些在一旁排队的人群也丝毫没有意见,眼里只有丝丝羡慕之情。
秋雨也没有客气,略一拱手还礼,就要疾步入内。心中却是暗自思量着昨日好友来信。信中虽未明言,困苦之意隐于纸下,但自己又如何读不出来?好友素来不暗人事,与乃妹相依为命。是故家中祖业为人巧取豪夺,之后便无以为生,上次随夫子路过浔阳城却不得闲暇前去探望,本来想安稳之后过几天再去探望,但是昨日读了来信之后心中不安,因此今天特地告假,来浔阳郡城中探望。
当然,也省的看到自己那个“师弟”。
就在此时,官道上却响起了“希律律”的马声,只见有一黝黑魁梧男子纵马而来,须臾之间就要来到浔阳郡城门之前。
“来人止步!”
此时守城军士却顾不得给这个读书人开小灶,连忙将拒马拉拢,稀稀松松的阵型表明他们也不相信有人会单骑闯城。虽然天下尚未一统,但是浔阳郡却是承平已久,他们这样做大部分还是做给身后在城内阴影下休憩的将军看的。
手下做的事熊明当然看到了,他能当上这个浔阳郡守城将军这个油水不小的位子,当然不是像外人所说,全靠着他抱上了郡守的大腿,毕竟浔阳郡城内有谁不知道他的妹子是郡守大人的侧室呢?可那又怎么样,他前任那个蠢货不也跟自己一样,有个给郡守当侧室的妹妹,他以为自己在这浔阳郡城内就可以横着走了,结果那次不开眼得罪了陶氏。陶氏在南陈中或许名声不显,可在浔阳郡内也是传承许久的家族,出过东晋大将军陶侃的大家,又怎么是屈屈一个守城将军可以侮辱的呢?
据说当时陶氏子手下随从不多,暂且忍耐下了这口气,可回家之后不久,陶家族长就给郡守递了拜帖,直入郡守府中,不等落座,张口就是:“郡守欲与我陶氏为敌乎?竟使一小吏羞辱于我?”
据说当时就把郡守吓了一跳,连忙让人去查清此事。结果那个守城将军毫无疑问的被郡守去了职,交给了陶氏,没过几天便出现在了城外乱坟岗上,惨状令人不忍直视,碍于陶氏威名,家人也不敢收尸,可怜暴尸荒野,成为了孤魂野鬼,他的妹妹也不负从前之宠。也是因为这,熊明的妹妹才有了上位的机会,他也才有本钱,送了好几份礼请人运作一二,这才拿下了这守城将军的美差。
看到有人纵马而来,熊明连忙自树荫下起身,过来时心里自然有了猜测:不知又是哪家大户,看这样子又是大队人马进城,怕是进城门前又要折腾一通。
果不其然,那大汉于城门前勒马,看到熊明的身影旋即下马上前,哈哈大笑的把住熊明的肩膀,道:“熊将军,好久不见,我铁勇今日本应该与将军豪饮一番,可惜我家主人车队就在不远处,还得劳烦将军将拒马拉开,扯清路障,方便通行才好。”
一边说着,一边从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塞了点东西到熊明手上。
熊明颠了颠分量,心里暗道:“这秦氏虽然自秦老太公去世之后,声势不如以往,但这做人还是会做人,不像其他几家,每次都是颐指气使,看的都令人生厌。”嘴上却是笑嘻嘻道:“既然老铁兄弟有事在身,这次就不强留了,等日后必然要通宵畅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