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别的选手比赛之机,我坐在后台补妆休息待场。心情已经完全放忪了下来。好多记者和选手亲切的走过来向我祝贺。有一个似曾熟悉的身影,缓缓的走到了我的身后,从后台巨大的化妆镜中,我看到了那个再熟悉不过,一脸丑陋的雀斑,那不是巫娟又是谁?
真是冤家路窄,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我收拾好化妆品,回头冲着巫娟淡淡的一笑。
“巫总,这么巧,你也在这?”
毕竟我已经离开海天快十年了,以前的恩怨我早就淡忘了。旧友见面总得打个招呼。巫娟比十年前苍老了许多,还是那头短发,还是那脸雀斑,只是脸颊明显的塌陷下去,眼神却更加阴毒,不怀好意的看着我,淡淡的冲着我说: “我是专门在后台等你的。”
“等我?是董事长有事吗?”我不太确定巫娟到来的用意,因为除了海天我似乎和她再无瓜葛。
“董事长对你真是念念不忘啊!我看你对董事长的感情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感恩,离开海天你就没有后悔过?”我不知道为什么不论多真实的一句话从巫娟的嘴里说出来,总让我感到虚假和一阵阵的寒意,让我不寒而栗。我警惕着突然出现的巫娟,我猜不出她到底想要干什么,小心翼翼的提防着她。
“巫总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参加这个比赛啊?”
“陪我的外甥女来的,孙雅娟减肥产品的项目。”
我后背一阵阵的发凉,有种不详的预感向我袭来。孙雅娟的减肥产品由于是代理台湾的产品,不是自主品牌,尽管利润高达600%,但缺乏持久性不太被评委看好,所以只排在了第四位,已经无缘前三强了。想到这我稍稍放忪了心情。
“噢,那个美女啊,很活泼很大胆,不错。”我真诚的评价着。
“能得到海大小姐的夸讲不容易啊!”巫娟似笑非笑的说。
“有没有时间,咱们到外面聊几句?”巫娟终于进入了主题。
“好!”我们站在化妆间外面的走道尽头,我不安的盯着巫娟,生怕自己遗漏了什么重要信息。离开那个权利分争的环境太长时间了,早就忘记了那些可怕、阴险、卑鄙的手段,忽然再次靠近那个利益的漩涡,才发现自己早已经不适应。
“我长话短说,不影响你们比赛。看到你今天的表现,的确是准备非常充分,和你在海天时的风格一样的认真。一个单身女人只身一人在外地打拼确实很不容易,我很欣赏你在台上的真实,除了感谢董事长,我想你这8年最应该感谢的应该是樊慕桦吧?”
我忽然全身汗毛倒立,惊恐的看着巫娟,虚伪的外表一旦被揭下,露出来的真相永远都是最丑陋最不能接受的事实。
“樊慕桦,省国家安全厅***处长,张银匠的第二大股东,张银匠的快速发展借用了樊慕桦不少的社会关系,所以这8年你最应该感谢的人应该是他不是吗?”巫娟悻悻的盯着我继续说:“年轻真好,走到哪都有人帮你。”
“巫总,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我打断了巫娟的话。
“如果明天的各大媒体上刊登出创业梦工厂第一名的公司股东是国家公职人员,还是个处级干部,而且据我所知樊处长目前的婚姻状况是已婚,户籍上的妻子叫梅林,国家安全厅的处长在外面养小三,噢,小三太不中听了,象你这么清高的人怎么可能给别人当小三,养情人,你说这二条重磅炸弹会不会让张银匠更出名?更有看点?”
“樊处他只是我的朋友”。我冷静的和巫娟周旋着。
“我前几天给你的公司打了个电话,你要不要听听?”
我打了个冷颤,紧皱着眉头在心里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
手机录音打开,清晰的播放着一段对话:“你好张银匠”,这是客服莉莉的声音。
“我想请问下樊慕桦,樊处在吗?”这是巫娟那另人厌恶的声音。
“噢樊处,他不在。”
“那他什么时候在?”
“他平时不在这办公,很少来。”
“噢,我是他的一个朋友从外地来的,听说他是张银匠的股东,想找他进点货,一时联系不上他。”
“您可以留下联系方式,我们会转告他。”
我快速的在心里分析着这一段电话录音的信息,这些对话并不能证明什么,仅仅只能证明樊慕桦和张银匠一些联系,因为莉莉并没有承认和股东有关的事情,还不算最坏。“这能说明什么?”我警惕的问。
“当然仅有这个是不够的,图文并茂才有轰动效应。”说着巫娟翻出手机上的几张照片。那是我和樊慕桦在一起的照片,我记得那是他喝醉了我送他回家,照片中我搀扶着樊慕桦的各种角度,让我一下气急败坏。因为这种照片根本无从解释。
“如果这些照片发给纪检委,你这个创业伙伴的政治前途就彻底终结了。你的张银匠也会查封,你是个感恩的人,这一点在你今天的比赛中表现的很突出。这种损人不利已的选择,你这么聪明的人肯定是不会干的。”
我拼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我感到全身发冷,冷得我一直不停的想打哆索。我努力控制住自己,冷冷的问道:“你想干什么?”
如果说那段电话录音并不能构成对樊慕桦的威胁,那后面的照片就真的难证清白了,至少说明一个有妻室的国家公职人员,行为的不检点,就这一条也足以影响樊慕桦在单位的名誉了。特别是近期网络经常爆光一些公职人员和情人的不雅照片,一旦纪检机关介入调查,很多事情根本无从隐瞒。我不能让樊慕桦贴上这样污秽的标鉴面对公众。
“自动放弃第一名!”巫娟终于公开了她的目的。
我憎恶的看着巫娟的一脸雀斑,真想狠狠的抽她二百个耳光,不,我希望她再得一次乳腺癌,让她永远都成为一个不男不女的东西,这才是对她最残酷的惩罚。可是老天永远都是天不随人愿!好人永远不长命,恶人永远祸害一千年。也许我和巫娟这辈子只能成为宿敌!
一时间我的头很痛,各种矛盾、各种问题相互撕扯着、纠缠着,理不出头绪。放弃比赛,不仅几个月的辛苦准备都将付之东流,而且一千万的投资款将擦肩而过,公司太需要这笔投资了,失去了这个机会,所有的希望都将灰飞烟灭。坚持比赛,意味着樊慕桦将被推到公众的眼前,又一个国家公职人员不雅照片的事件将让他从此名誉扫地,这对一个刚从党校培训回来正在事业上升期的官员而言,无疑是灭顶之灾。而放弃将意味着我将再度失去付出了全部心血培养的“孩子”,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走道的另一边渐渐噪杂起来,比赛完的选手们陆续回到了后台,眼看着最后的环节马上就要开始,我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再选择了。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骗我出尔反尔?”
“如果我的外甥女得到了第三名,那我再去举报他有什么意义?对我又有什么好处?损人不利已的事情我没兴趣。”
“我要你说一段录音,录音的内容必需按照我的话复述。否则我决不会放弃。”这次轮到我谈条件了,对待向巫娟那么阴毒的女人只能以其之道还治其身。
“好”。我知道她的目标是我而不是樊慕桦,一旦我就范,她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我巫娟郑重声明,我备存的电话录音、照片都是我找人为了陷害樊慕桦处长而设计的无中声有的行为,照片是我找人PS出来的,录音是我找人故意录制的,一旦流出,我愿意付法律责任。以上录音为我自愿陈述,没有受任何人任何胁迫。巫娟2015年8月8号。”
按照我的要求,巫娟录制了录音,看着他删除了手机里所有的照片、录音,才算放心。看着巫娟的脸我想起了十几年前我对向睛海说过的话,掷地有声的对着巫娟说:
“你不得乳腺癌真是天理难容!”说完我厌恶的扬长而去,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但愿我再也不要见到这个阴险恶毒的女人!
我终于明白樊慕桦平时为什么经常让我低调行事的原因了。特别是这种大赛,过早的暴露自己,只会引来更多的敌人,我考虑到了所有的细节却忽略了敌人的窥探。她早就算计好,在最后一个环节,只等我就范,不给我时间考虑,我甚至没有任何还手的机会。一切的一切就这样结束了,结束的那么狗血!当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能做的只有从容面对。
没有人知道刚刚台下的几分钟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上一秒是天堂,下一秒是地狱。一念决定生死。
几分钟后排名前五位的选手同时站在了舞台上,最后一个环节,每人一分钟的现场拉票演讲,五位选手全部演讲完将现场由评委投票公布名次,按比赛规则排名前三位的选手将现场签下投资合同,获得千万元的投资款。
做为第一个演讲的选手,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因为所有准备的台词都失去了意义,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最后一个环节,也将是我人生中最华丽的谢幕和告别,我已经做到了拼搏到退无可退,努力到感动自己!剩下的只有给这个舞台留下最后的精彩和回忆,不留任何遗憾!
我从来不知道慷慨就义是这样的一种感觉,能为所爱之人牺牲,即使灰飞烟灭又如何?我从一字排开的五位选手中走出,从容的开始了我人生中最后的即兴演讲!
“8年2920个日日夜夜,张银匠取得过成绩,获得过荣誉,更承受过失败,多少次摔得浑身伤痛,咬牙趴起依旧微笑前行;多少次欲哭无泪举目无助陷入绝境,但我们为梦想依然执着。8年在实现人生价值的道路上我虽举步唯艰但从未停止.....”
眼泪控制不住的再度落了下来,在今天的赛场上我流尽了8年所有的眼泪,既然是一场告别,那就让它痛快淋漓吧。
“今天我有幸走到了现在,很荣幸能得到大家的认可,今天的成绩是对我和张银匠最大的肯定。在这个赛场上我已经没有遗憾!因为我的个人原因,我将放弃比赛,自动弃权!离开并不代表结束,创业之路永远没有尽头。我会继续努力不忘初心,留下的选手愿你们再接再励,且行且珍惜!每个创业者都值得我尊敬,都是我心中的真英雄!”
说完,恭恭敬敬的鞠了最后一个躬,转身走下舞台。
当我流着泪结束这一分钟的演讲时,全场都惊呆了。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一个名至实归的第一名能如此毅然决然的放弃比赛和马上就要得到的荣誉。所有的摄像机都同时对准了我,我的自动弃权造成了不小的骚动,打乱了直播,慌乱中主持人急忙救场,开始第二位选手的演讲。
我从台上走下来,那十几步的路,好漫长好漫长,我感觉自己整整走了八年......,回到后台,我再也抑制不住压抑的情绪失声痛哭......
所有的人都同时追了过来,导演、导播、监制、记者、甚至台长都跑了过来,人人都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无言以对,当小张拿着我的手机挤进人群把电话递给我的一瞬间,我重新听到了那个温暖如初的声音:
“海燕,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别怕,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后面的话我已经渐渐的听不到了,我感觉大脑一片混沌......为了录制比赛整整一天我都水米未尽,高度的紧张加上情绪的忽然失控,我昏了过去。
我又梦见了自己在漫无边际的纷飞大雪中迷了路,远远的看到一间小屋里点点微弱的灯光,可是怎么走都走不到,最后只能看着冻僵的自己倒在了雪地里。依稀中我好象看到了父亲向我走来,疼惜的抚摸着我的头,昏迷中我咽咽一息的冲着父亲模糊的身影内疚的说着:
“爸爸,我说过,我要让你以我为荣的,可是我没做到,从小到大我总是让你失望,对不起,爸爸,对不起......”眼看着父亲的身影越离越远,我试图挣扎着冻僵的身体随父亲而去,可是却虚弱得无法动弹,冰凉的身体在大雪中渐渐失去了知觉。寒冷中有人在叫我、推我,有一股暖流那么熟悉从手掌渐渐传递到全身。
当我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樊慕桦,紧紧握着我的手,凝视着我,多么熟悉的场景。
八年前也是在医院,把我从雪地中救起的是向睛海,而我却离开了他,一去不返。
今天把我从迷失在雪地中唤醒的是樊慕桦,而我又将离他而去,这是宿命吗?我不信,我从来不相信命运,我只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执著可以改写命运,最后我发现自己错了,无论我怎样努力都逃不过命运的捉弄。终被命运玩弄于鼓掌之上,老天爷啊,你已经剥夺了我当母亲的权力,连这个我用全部心血孕育的“孩子”刚刚成人你就要拿去,我失去了父亲、失去了孩子、失去了事业、就连爱人也将失去,我生命中还有什么是你不能剥夺的?你统统拿去好了?我已经一无所有了,还有什么可失去的?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我还有什么可怕的?有本事你就让我堕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眼泪止不住的顺着眼角趟下来……
“我输了,愿赌服输。”我用微小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苍白无力的做出了我人生中最重大的一次决定。人生中的每一次选择我都错得痛彻心扉!
樊慕桦没有向其他人一样追问我弃赛的原因,他太了解我倔强的性格,我并不想告诉他实情,既然已经走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说与不说又有何区别?一切都是天意!
“好好休息,等病好了, 我接你回家。”还是那个曾经温暖的眼神,却再也给不了我温暖的光辉。我苍白的笑,我知道从我站在台上圆满谢幕的那一刻起,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终将一一失去!心如刀绞的感觉和十年前惊人的相似,只是这一次,我已无药可救!
我若说亲爱的,我不想走,我想我会留,为你,做最后一次停留。流年似水,我不敢妄想,妄想一如当年,妄想君心依然。我只求,今生无怨无悔。爱过我,你无怨;爱过你,我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