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菲回过头看着一旁平板电脑上浮动的红绿方块，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现在是晚上九点，今天董菲觉得出奇的累，匆忙洗漱完后，倒头便睡着了。
梦里董菲又来到那天逛街后吃饭的那家西餐厅门口，梦境中的董菲反复告诉自己这是在梦里，眼前的这一切都是她脑海中重建的梦中场景。清醒状态的清明梦，反而让人更害怕。梦境里来来往往的人群似乎和当日所见的不太一样，梦中的场景的重建，也是一次记忆的再造，原有的基础上进行的调整和修改。所有的一切介于像与不像之间，让身处其间的董菲不禁害怕起来。
董菲就像一个幽灵一样，漫无目的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中穿行。这种感觉既真实又虚幻，游离在真假之间。最后，董菲来到了那家街角的餐厅，站在拐角处看着身边穿梭不停的人群发呆。
梦境里，一个小女孩摔了一跤，董菲下意识将摔倒的女孩扶起，半蹲着帮女孩拍了拍身上沾着的灰土。随后，那位穿着花格裙子的小女孩向董菲道谢，接着又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就在这个时候，董菲似乎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茫然中，她四下环顾，惊讶地发现在不远处的路灯下有一张熟悉的脸，是李尉明，他保持着一贯的温和笑容望着董菲。这个场面来得太突然，让董菲的情绪一下子失去了控制。
“李尉明！”梦中的董菲呼唤李尉明的名字，但也就在这时，董菲从梦里惊醒了过来。
惊魂未定的董菲打开床头小灯，看了看书桌上的小闹钟，现在已经是早上的五点。已经是黎明破晓，外面的天空微亮。而桌子上的那个生命小游戏运行一夜后，也已经再次陷入死寂。看来董菲这次重新设定参数的实验，又一次以失败告终。刚才梦里的记忆已经淡去大半，董菲只隐隐记得那个西餐厅，其余的细节却都记不住了，只有模糊的感觉还残存，让她感觉到隐隐的后怕。但好奇最终战胜了恐惧，让董菲决定去梦中出现过的这个地方里一探究竟。
上午八点的时候，董菲跟冯美娟请了假，又来到了梦里反复重建场景的那个西餐厅门口。董菲就在梦里的这个位置，望着不远处路灯方向。正在董菲发呆的时候，一个穿着花格裙子的蹦蹦跳跳的小女孩不小心摔倒，董菲连忙将女孩扶起，安抚这个摔疼了的女孩。小女孩在道谢后又蹦蹦跳跳地跑开了。但董菲还立在原地发呆，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就在这时，董菲听见了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董菲蓦然惊醒向那个方向望去，此时的心跳加速到了极致，身体却僵硬得像个木头一样伫在原地，那个的名字脱口而出：“李尉明！”
李尉明快步走上前，一把将董菲揽入怀中。董菲的思维因为此刻现实和梦境的交错重叠而变得混乱，分不清现在的处境到底是梦境里还是现实中。董菲的思维停转了片刻，因为她被李尉明抱得太紧，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董菲从惶恐慌乱中惊醒过来，惊恐地抬头看着李尉明的深邃的眼睛，用急切的语气喊道：“尉明！我预感到了！我预感到了！”
李尉明将惊魂未定的董菲揽住，在她耳边低声安抚几句，又说：“平静下来再慢慢说。”李尉明将董菲带到那间餐厅，要了一间靠里的卡座。李尉明的出现让董菲又惊又喜，加之早上的那个预知了未来的梦，让董菲突然间崩溃哭泣了起来。
“小菲，遇到了什么事情？”李尉明望着董菲的眼神里带着温柔的怜惜。
半晌后，董菲因惊恐而停转的大脑思维才继续运转，捧着红茶茶杯的手还在不停发抖，抬头望着李尉明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李尉明一手轻抚董菲鬓边的头发，温柔地说道：“我是从郭校长那里知道你来北京的事。”
董菲挪动身子往后躲了躲，刻意避开了李尉明，摇头说：“我是问，你怎么知道我来了这里？是你和Jade恰巧逛到这里呢？对了，怎么不见她？”
“她在美国。”李尉明回答得很干脆简洁，又补充了一句：“我和她已经分手了。”
董菲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假装镇定地一笑，却不敢再看李尉明的眼睛，冷冷地回复一声：“哦，这个桥段和借口都很老套，我不会相信。”
李尉明眉头不展，神情显得十分凝重：“好，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和她分手的原因很简单。我想留在中国，而她无法接受。她的生活环境决定而她和我所热爱的传统文化没办法融合。这样的理由你能接受么？而且，这段时间我也想清楚了，我爱的是你。”
董菲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苦笑一声，冷冷说道：“哦，这样啊？”虽然眼前的李尉明的态度很真诚，样子也是十分迷人，但因为目睹了那样的一幕，董菲还是无法完全说服自己再次接纳李尉明。不是因为李尉明不够魅力，而是因为董菲骨子里的自卑和不自信，她没有道理相信李尉明会为了她放弃有钱有颜有身材的Jade。
李尉明从上衣的内口袋里取出一只精致的玫瑰红的首饰小盒递到董菲面前，望着董菲冰冷的面孔，温和且平静地说：“这个是为你准备的，希望你能原谅我。”
董菲双臂交叉抱在胸前，顺势往后一靠，故作傲慢地仰面看着李尉明，冷笑着问：“李尉明你还真是能随机应变。好吧，我确实是个很庸俗的人，不过也没那么好骗。”
李尉明眉头紧锁，对于董菲的冷言相讥，他现在的表现除了伤心更多的是无可奈何。李尉明将小盒打开露出其中一只精美的羊脂白玉挂坠，对她说道：“如意云纹，你最喜欢的图案。一位设计师朋友分享的独家设计，我看到的时候就猜到你应该会喜欢，所以也在第一时间下单了。今天刚好来取，本来想给你送过去求你原谅，没想到这么巧合就遇到了你。小菲，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安排？”
董菲还是故意装作镇定的样子似笑非笑地望着李尉明，她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男人实在太迷人也太会骗人。董菲反复提醒自己，不能再被这个人欺骗了。董菲冷冷回了一句：“我自认没有实力也没有能力，配不上你这样的人。Jade那么优秀，瞎子都会选她，你还在这里演什么戏？我又不会纠缠你，你就省省吧！”董菲的情绪很激动，显然已经在失控的边缘。
而这时候，李尉明却苦笑一声，笑容显得有些疲累，换了个话题问道：“你来这里做课题，开心吗？”
“为什么这么问？”董菲不知道李尉明为什么突然转移到这个话题，难道他也有尴尬的时候？这个话题转得好生硬。
李尉明稍稍点头，温柔地望着董菲的眼睛，平静地说道：“你的性格不喜欢束缚，我想带给你更好的生活。”
“呵…”虽然此时董菲表情依然冷漠，但内心的触动和眼睛里闪过的感动是掩盖不了的。两人之间原本寒冷的坚冰也因为李尉明话语和眼神中的温暖，渐渐被融化。
这时，李尉明温柔地握过董菲的手，深情地望着董菲的眼睛，温柔地说：“你这段时间过得不好，看你瘦的、脸色也憔悴。我已经辞去了科大的工作，就是希望能挽回你。”
“如果我不同意呢？！你以为你是谁？万人迷啊！李大帅哥啊！你身边的女人那么多，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你在我这里费什么心？我爱怎样过也是自己的事情，你管得太多了！”董菲用愤怒和咆哮掩盖内心的惊恐，她不想再被这个男人操控。
而在这个时候，李尉明却并不反驳，而是一把将董菲揽入怀中。
这突然的拥抱让董菲最后的心理防线即刻崩溃，她隐忍许久的泪水在一瞬间奔涌而出，她扑在李尉明怀里嚎啕大哭起来。这些时间里所经历的种种变故，对于董菲来说实在是太可怕了，完全颠覆了当初董菲往日的认知。直到靠在李尉明的怀里，董菲才又感受到了那久违的安全感。
李尉明贴在董菲耳边柔声地问：“你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吗？”
董菲抬起头看着李尉明的眼睛，断断续续地说：“是的，我心里有很多疑问需要解答，而且冯教授对我很好。”
李尉明用嘴唇触碰董菲的额头，温柔地说：“你现在能请个假么？我们一起旅游，旅行结婚。”
“结婚……？”董菲微微怔住，诧异地望着李尉明。
李尉明稍稍侧头，温柔地看着董菲受宠若惊的眼睛，小声问道：“你不愿意吗？”
董菲心里难以平静，摇头说：“我还没做好准备，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也得让家人知道吧？怎么能这么草率？”
李尉明温和笑着说：“你现在的状态也很难投入课题工作，我们去旅游吧！让沿途的美景温暖治愈你的心。”
董菲摇了摇头，面露为难的神色，望着李尉明说道：“我还没开始正式工作就要请假，冯教授估计不会同意吧！”
李尉明摊摊手，轻松笑着问：“没试过怎么知道不同意？也许那位冯教授没有你想的那样不近人情。”
董菲低头笑了笑，心里波澜起伏。她没想到自己还是这么轻易地原谅了李尉明，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魅力无法阻挡。
过了片刻，董菲望着李尉明说道：“你知不知道今天我为什么来这里？我早上做了一个梦，梦见在这里遇到了你，然后我就过来了。真的是梦里预知了未来的场景，还是我的记忆欺骗了自己？”
李尉明稍稍一惊，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点头说：“先不要怀疑自己，我相信你说的。”
董菲欣慰地笑着，她最害怕的就是别人把她当疯子当神棍，但李尉明的信任让董菲又鼓起了勇气。
董菲微微垂目，稍稍咬了咬嘴唇，继续说：“我也是在梦里知道了徐教授去世的消息，后来也得到证实了。梦境是连接不同时空的途径么？”
李尉明蹙眉思考片刻，耐心地解释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前的聊天，三维时空中的物质受空间维度的限制，也许意识能不受束缚。你这样的并不是个案，也有不少人有这样的经历。”
董菲轻咬嘴唇，身体微微颤抖，低声说：“挺可怕的。”
李尉明释然而笑，搂着董菲的肩膀，劝慰她说：“你要做的不是逃避和恐惧，而是正视自己、正视这样的能力，这些没什么可怕。更何况，害怕和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让你的精神状态更加陷入被动的负面情绪。你要勇敢一些，主动去操控它们，而不是被它们所操控。”
“嗯，我会努力面对。”董菲抿嘴，稍稍冲李尉明一笑，这一笑之后，两人之间的间隙和坚冰也都荡然无存。董菲望着李尉明迷人的笑脸，董菲感觉有些迷离恍惚，她还是有点不太敢相信，这些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董菲微微闭上眼睛，悠然说道：“很想和你一起去旅行，也许真的能让我的情绪放松一些。”
李尉明用右手食指的指尖点了点董菲的额头，平静柔和地问：“说说想去哪里旅游？”
董菲皱眉思考片刻，说道：“想看最美的星空，去内蒙古的草原吧！之前看旅游杂志介绍过，而且离北京也不远。”
“好，我查看下合适的路线。”李尉明一边说着，一边将项链给董菲戴上。随后温柔一笑，问道：“很适合你，现在算是原谅我了吗？”
董菲抿嘴笑着，将项链取下又交还到李尉明手里，摇头说：“没那么容易的，你太小看我了。你得好好表现，我再考虑要不要接受你的道歉。”
李尉明轻拍董菲的面颊，点头说：“以后定唯小菲马首是瞻。”
“你在北京住在哪？”
“暂时住在五道口附近的一家酒店里，离你现在工作的生物医学研究所不远。”李尉明目光温和沉静，带着一种能让人平静下来的魅力。
董菲略有几分诧异地看着李尉明，“我的天，你都打听得那么清楚？”
“当然，来之前已经跟郭校长打听清楚。”李尉明的语气里带着点得意。
“你把工作都辞了，如果我这次不肯原谅你，那你怎么办？”董菲微微侧着头，用责怪的语气盘问李尉明。
李尉明温柔地望着董菲，用迷人且富有磁性的声音说道：“我会用时间来证明。”
董菲刻意压抑着内心的喜悦，假装不在乎地问：“什么是时间？”
“这个啊！”李尉明假装深沉地长舒一口气，用手抚摸着董菲的面颊，悠然说道：“那就需要我们两个人一起去验证，你会陪我么？”
董菲抿嘴笑着，面对这样甜腻度达五个+的情话，她完全没有抵抗力。
两人在吃过午饭后，李尉明送董菲回到生物医学研究所。董菲随后来到冯美娟的办公室中，向冯美娟说明了自己想请几天假。但她心里也有点犯嘀咕，觉得这样希望不大，只奢望着给一两天的假期再结合周末时间也行。
冯美娟笑容温和，点点头说道：“我也需要出差一段时间。你现在的情况的确不适合进行研究，出去散散心不错。给你一个星期的假，你看怎样？”
董菲完全没想到冯美娟居然答应得这么爽快，而且还给出了一个星期的长假，实在是太不可思议。谢过冯美娟之后，董菲转身离开了办公室。走到研究所的小院子里，董菲抬头望着不辨天日的灰蒙蒙的雾霾天空，却做出一个深呼吸的动作，体会此刻久违的轻松惬意。
董菲拨通了李尉明的电话，难掩内心的兴奋激动，“尉明，冯教授同意给我放一个星期的假。我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好说话，难以置信。”
电话那头的李尉明语气平缓温和，笑着说：“你看，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这下是有点喜出望外了吧？”
“嗯嗯，是啊。”
“之前想着如果时间短就去草原，但现在时间这么充沛，要不再增加一点？”李尉明建议道。
“好的啊！”董菲语气兴奋，表示赞同。
“那待会我们好好规划一下旅游路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