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向余建新诀别一般。余建新拍了拍石屹的肩膀，回了一个淡淡的笑容，难得，此时此刻，余建新的笑容竟仍然随和。
石屹无言，转身迈进防空洞，余建新紧随其后。
两人刚迈进防空洞，“嗡——”沉闷的声音再次响起，混凝土大门缓缓关闭。洞口四周镶着石棉带，不但有缓冲作用，更有隔音效果，顿时，两人仿佛坠入另一个世界之中。
“有监控？”石屹自言自语道。
“是呀，感觉有点不妙。”余建新耸耸肩。
石屹将手电对准混凝土大门的四周仔细观察了一下。大门的开闭采用液压机构，油缸的主动部分隐藏在洞壁之中，外覆厚厚的钢板，油缸前端的肘结结构设计得十分巧妙，关闭之后会将门死死卡住，在没有动力的情况下，要想从外面打开这扇门，只有暴力破坏这一种办法，但如此坚固的混凝土，暴力破坏谈何容易。即便在洞内，如果没有特殊的工具，也无法打开大门，因为可拆卸的螺丝均被焊死。
“建新，这不像那个年代干的活。还有，控制大门机械系统明显有刻意维护的痕迹，应该是由人实实在在操作的。”
“这么说，这个防空洞果然一直有人在利用？”
“肯定是。”说着，石屹将手电照向洞顶，“看，摄像头，这种摄像头也是近些年才出现的产品，包括配线，都有现在的痕迹。”
“唉！”余建新道，“想不到最开始居然被这个大门给蒙骗了，以为防空洞早被砌死，当时居然没留意“门”是在内侧砌的，砌完之后人从哪里出去。本来想主动些，结果却彻底陷于对方的掌控之下。”
“这种手法好像不很高明，没理由骗过齐文武的。”
“嗯。或许因为某些原因不想细查或者还没来得及细查吧。就像我们现在一样，不也是身不由己地进来了嘛。”
防空洞并非笔直向前，前行两米，便是一段向下延伸的楼梯，足有40几节，到楼梯尽头，落差将近8米，再加上地下室的两米，这里的深度应该超过地下10米。
前行不远，和刚才一样，又是一道水泥门挡住去路，两人站在门口，静等其变。果然，随着沉重的摩擦声，水泥门缓缓打开，顺着二人的手电光，一道幽深的隧道呈现在眼前。
身临其境的感受完全不同于入洞之前，两人小心迈步向前走去。隧道中冰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前途的未知侵蚀着两人的意志，石屹看了余建新一眼，将手伸到到腋下，摸了摸手枪，自言自语道：“这山寨货，但愿到时别卡壳。”
“呵呵！”余建新无奈地笑了一声“该着井死河死不了，现在任何示弱的话都没意义了，走吧。”
两人在洞中继续前行。身后，沉闷的声音再次响起，混凝土大门关闭，顿时，地狱般的沉静将二人彻底包围。
余建新道：“想不到这个防空洞修得这么严密，看来的确如郑飚子所说，是打算防核武器的。那个年代真是草木皆兵，无端制造恐怖气氛，真不知道是吓别人还是吓自己。
“是呀！这鬼玩意，现在倒真真切切吓到我了。”
手电光之下，可见防空洞顶部为半圆形，洞壁用水泥浇筑，和一般防空洞相比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幽暗深远，仿佛不见尽头。两人说话的声音虽然很小，但由于地下空间特有的空灵，听起来异常清晰，甚至喘息的声音也在来回飘荡，让人脊梁发冷。
突然，防空洞亮起灯光，是安装在洞顶的电灯。电灯只是普通的白炽灯，瓦数不高，颜色昏黄。但突如其来的亮光还是让两人很不适应，不约而同地抬起手遮住眼前。
“建新，没事吧？”石屹道。
“呵呵！”余建新的笑声中不无自嘲，“能有什么事呀！见鬼，越是安静越是让人紧张。”
“建新，你说前面会有什么等着我们？一伙歹徒？一个恶鬼？或者什么都没有？我们两个就这样被关在里面？”说到这，石力摸出手机看了看，上面已毫无信号，“如果我们只是纯粹被诱骗到这里来，万一出不去，不是成了活鬼？”
“嗯，是呀！据说，当时的社会乱象把很多人都变成了鬼，想不到当年修的这玩意，现在要把我们两个变成活鬼，我们挺走运的。”余建新的语气有些调侃，似要缓和一下紧张的心情。
“连累你了。”石屹略带歉意。
“哪得话，应该不会。我来之前，已经把这个案子的相关资料整理了一下，交给了助理，告诉她如果明早六点我没和她联系，便拿着这些资料直接去报警，越级报警。资料是‘刻意’整理过的，你懂的。被警方挖出来，总好过在这里出不去，你说是吧。”
“看来我终究还是逃不脱警方的手啊！”石屹叹了口气，“那个姓范的小丫可靠吗？我是说，这么大的事，她行吗？”
“信她一次，有好处的，我替你相信她了。”余建新答得轻松，很有把握的样子。
“行吧，那我也信她一次。不过，鹿死谁手，恐怕就是一会的事，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早点报警，何苦在这里关一个晚上？”
“我是特意多留出点时间，给你留的，最好在警察到来之前你能先出去。”
余建新用心良苦。但是，从洞门的结构来看，石屹知道自己恐怕无法先行离开，就算不死，被警方控制也已经成了定局。本就没理由让余建新跟着陪葬，况且，被警察挖出，的确好过在这里当活鬼，想到这，石屹心里反倒轻松了一些，二人加快步伐向前走去。
一个个昏黄的小灯被甩在身后，前行足有十分钟，没出现任何意外情况，只是空气中有越来越浓的香火之气。这反倒让二人再次紧张起来。石屹忍不住道：“建新，你能辨别方向吗？我感觉防空洞的确是通向兰香咖啡厅的，今天兰香咖啡厅大火烧得那么旺，现在总有种奔向炼狱的感觉。”
“嗯。的确是那个方向，估计现在离兰香咖啡厅已经不远。不过，等着我们的应该不是炼狱，而是那个给我们开门、开灯的家伙。既然精心设置了这么一个程序，不来一次会面，就不符合这种变态的作风了。”
石屹重重地叹了口气，舒缓一下自己心里的压力。长长的隧道不见尽头，没有门，也没有窗户，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只剩对前途的迷茫。一时间，石屹的脑子有些恍惚，感觉自己三十年来一直都行走在这样一条走廊里，不同的是，另一条走廊里现在有一个让他牵挂、必须要救活的秀儿。
防空洞的前面明显可见一个弧度，隐约之中好像有什么声音，两人连忙停住脚步。类似爆裂的声音传来，洞内的灯光闪烁几下之后，全部熄灭了。
“建新，别开手电，听见没？”
“嗯，知道。”余建新小声答道，“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的声音像是电线短路，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对方破坏了这里的供电系统，让我们无法在里面打开洞门。”
石屹话音刚落，洞内的灯光再次亮起。余建新疑惑地看着石屹，像是在问：“这又是怎么回事？”
石屹抬头看了看洞顶的电灯：“现在亮的灯和刚才的不是同一组，是电压很低的小功率灯泡，应该是启用了备用电源。没听到发电机的声音，这是直流供电，只能维持照明，绝对无法驱动电动机。”
“现在怎么办？”余建新问道。
“整条防空洞里，一直有摄像头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对方应该都看得到，如果对方想杀我们，恐怕是易如反掌的事。”说着，石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现在不杀我们，说明事情可能有回旋的余地。石屹，到时你不要冲动，知道吗？”说着，余建新加快了脚步。他想早点知道谜题，否则，这种压抑的气氛持续太久，很可能给两人的心理造成不利影响，尤其是石屹。
转过前面的转角，灯光骤然亮了许多，两人连忙放慢脚步，小心向前。石屹将手伸入腋下拿出手枪。
“不能轻易杀人。”余建新习惯性地说道。
洞壁左侧是两扇打开的门，随着脚步的移动，一个房间缓缓呈现在二人面前。房间不大，在房间的尽头，摆着一个低矮的柜子，上面躺着一具已经白骨化的尸首；柜子前面，是一个男人席地而坐的背影；在房间的侧面放着一排工作台，上摆着监视器、电脑、放大器以及一些其他电子设备；工作台上面的墙壁上挂着一个打开的配线箱，开关上侧可见电弧烧过的痕迹，空气中仍有焦臭味。
石屹疑惑地对余建新道：“就他一个人？”
“好像是。”不见其他人，余建新也觉得有些奇怪，并且，对方一个人，好像并不能奈何他们两个人。
男人转过身来。看着男人的脸，石屹的脑中瞬间闪过那天喝咖啡的画面，尽管无法确认对方是谁，仍忍不住说道：“是你？”余建新点点头：“这人是咖啡厅的老板。”男人向这边扫了一眼，对二人视而不见，径直走到旁边的桌前，拿起一束香。
“养尸之地、不能入土、饱受香火”，这几个词出现在石屹的脑海里，难道兰香就是这般被养成了一个恶灵？“咳！”石屹咳嗽一声，示意有人来了。
男人仍不理会两人，兀自回到尸骨前面坐下，将香点燃，然后双手持香不断揖首，口中念念有词，末了，将香插入香炉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