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拾心中一凛,与那鬼眼四目相对。还未等她做出反应,一名孩童从阴影中窜出,纵身向她扑来,吓得夕拾一屁股坐在地上。但见那孩童表情狰狞,两眼通红,张开血盆大口,双手成爪,如同野兽一般凶猛。幸好榎反应迅速,手起刀落,拦腰斩下,孩童登时化为一缕黑烟。
夕拾立即扑到云琰怀里,用小拳拳捶其胸口:“这是什么鬼?吓死宝宝了……”
云琰也惊魂未定,好言安慰夕拾。刚才若非榎出手及时,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我劝你们赶快离开这儿,后天就是中元节。今晚妖气大增,令群鬼躁动不安,即便是往日的善鬼也将难抑野性。我身后这群小家伙也开始不安分了,如若你们继续逗留的话,我怕到时难以应付。”
“那我们更要抓紧时间,小夕,看你的了!”
“别催,先让我定定神,刚才半条命都吓没了。”
夕拾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开始动笔画起来。
云琰走近一看,简直整个人都要崩溃了,欲哭无泪道:“大姐,我是让你想办法解除这个结界的,不是让你来画向日葵的,尼玛,还带笑脸。”
“不懂就别瞎哔哔,你再好好瞅瞅!”
夕拾所画的法阵初看确实像向日葵,但仔细观察会发现那向日葵的十二片花瓣所代表的是十二地支,中间的笑脸是三条弧形咒文组成的。
夕拾双手结印,默念咒语。阵中登时出现一个上下起伏的小山包,犹如一颗跳动的心脏。榎此刻只觉后颈处的肉瘤有所反应,隐隐作痛。
“姐姐,快刺破阵心,这样你和石塔的契约便解除了。”
榎此刻犹豫不决,内心渴望脱离苦海,却又不想违背自己的誓言。
“还愣着干嘛?快出手啊,机会只有一次!”云琰的话犹如当头棒喝,瞬间唤醒了榎模糊的意识。
榎鼓起勇气,刚要起身,只觉自己的右脚踝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似的,一不小心被绊倒在地。但见石塔底部伸出一根贴满符咒的注连绳,紧紧勒住榎的脚踝。
“小云子,快砍断那根绳子!”夕拾咬紧牙关,用咒术死死扼住结界的命门。
“拿什么砍?”
“随便拿什么砍,快。”
云琰刚想化气为剑,不料那根绳索突然戾气大增,如同狂蟒一般上下翻腾,猛地将榎掷向结界边缘。枝杈般的电流在罩壁上一闪而过,电得榎七荤八素。
“这是怎么回事?”云琰大吃一惊,立刻向后纵开。
“没想到这结界还潜藏着守护灵,快点砍断它,不然等它强大起来就不好对付了。”
夕拾刚一说完,绳索开始仰天朝上,随后一挥,榎整个人重重砸在了墙上。云琰连砍数剑,却无济于事,对其不伤分毫。他转而纵身一跃,搂住了榎的腰,想以两人的体重将绳索压落。可注连绳的威力远超他的想象,居然把两人高高举在半空,像钟摆一样来回甩动。榎倒挂下来,长发散落,但见她整张脸显露出来,那块朱砂记已扩散至鬓边。云琰只觉全身的血液倒灌头部,脸颊绯红,太阳穴处的青筋都暴了出来,不过他仍紧紧抱住榎。
“快放手啊!”榎喊道。
“不放,不然你会撞死的。”云琰此刻的表情就像便秘一样憋屈。
“放手啊,我承受不住你的体重!”
云琰无比尴尬,原本打算来个“英雄救美”,不想反变成了榎的累赘。他无奈只得撒手跳落,自己的鞋子也不知飞哪儿去了,落地时还摔了个倒栽葱。此时绳索再次将榎甩了出去,“砰”的一声,榎摔在地上,疼得失去了意识。
“你没事吧?”云琰刚要上前,榎又被绳索吊起来。幸好云琰抓住了榎的一只手,一时间没让绳索给甩出去。
“小云子,快砍啊,我快撑不住了。”夕拾的意念正在削弱,摧毁结界命门的机会也将转瞬即逝。
注连绳受到夕拾咒语的影响,显得愈发暴躁,疯狂地挣扎着。夕拾最终没能支撑住,法阵效果随即烟消云散,绳索登时犹如脱缰的野马,再也不受约束,肆意乱舞。云琰与榎两人再次被甩出去,惯性产生的风力在云琰耳边嗡嗡作响。他的双腿荡在半空,不慎撞到墙上,擦破了皮。
“小云子,你快放手呀,不然要被甩死的!”
云琰此刻哪顾得上回话,心想现在即使自己松开手,也会被甩飞出去,倒不如想办法抓住一样东西。两人在半空被来回甩动,绳索时长时短。
云琰生怕绳索随时可能会把他俩砸在地上,到时候非死即伤。他慌乱中随手抓住了对面一户人家的窗框,开始同绳索互相拉扯,一起争抢榎。
双方僵持片刻,云琰又恐榎经不住两股拉力,手臂或小腿随时可能会被扯断。于是他只好放开窗框,两人继续在空中飞旋。
夕拾眼见形势危急,赶忙上前,用身躯死命抱住绳索尾端。转眼间,她忽觉腰上一紧,竟被绳索紧紧缠绕。她不停挣扎扭动,却怎么也动弹不得。如若绳索再稍加裹紧,恐怕夕拾的肋骨会被勒断。
“小云子,快救我。”
云琰听到夕拾的呼救声,马上心惊起来,脑海中第一反应是先救夕拾要紧。他再无暇顾及榎,正欲跳落,却发现前方墙壁上一根尖细的钢筋正对着他。
正当云琰命悬一线之际,绳索摇晃速度急剧减缓,同时也在下降,就像泄了气的充气娃娃,瞬间蔫了。
夕拾双腿一软,委顿于地,大口喘气。
“小夕,你怎么样?”云琰第一时间去看夕拾的伤势。
“勒……勒得我都透不过气来了,幸好没被捆死,疼死我了。”夕拾直捂着肋骨抱怨道,“叫你快点砍断,你偏不听,差点害死我知道吗?”
“这不怪我,你刚才也看见了,那绳子根本砍不断。你没事就好,我去看看她怎么样了!”
云琰随即扶起榎,并帮她捋了捋凌乱的长发。只见对方被撞得头破血流,仅剩半条命。
“喂,醒一醒呀。”
正在此时,一个身影从弄堂口慢慢走来:“不必担心,她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伤及不了本体的!”
“怎么会是你?”云琰抬头望去,大吃一惊。
来者并不是别人,正是张子陵,刚才就是他把注连绳驱散的。他并没有管榎的死活,而是让云琰和夕拾跟他一起回冷仙观。
云琰自知又被张子陵逮个正着,只好随他一道回去。临走前,不忘在废墟中找寻自己的鞋子,然而找了半天,也就找到一只,于是他索性光脚走路。
……
三人来到观中。
云琰刚跨进大殿门槛,在檀香的刺激下,终于忍不住呕吐起来。他原本刚才就被绳索转得反胃,现下的檀香味更令他恶心难耐,胃里有如翻江倒海,喷涌而出。张子陵没急着张口,让云琰坐下歇了一会儿。夕拾也很懂事,站在一旁,为其抚背。
“问你一路你都不说话,你到底叫我们来干嘛?”云琰一本正经地问道。
张子陵慢悠悠地坐下来,点了一支烟,随手将烟盒扔到一旁:“云琰,说真的,我已经给足你面子了,你却三番两次来找我的茬。那个女鬼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你何必要多管闲事呢?”
“我……只是觉得她人还不错,让她去守护孩儿塔,未免太可惜了!”
“我坦白跟你说,并不是所有妖魔鬼怪都能充当守护神的,这差事只有她才能胜任。”张子陵一吐烟,搞得整间屋子烟雾弥漫。
“你明知道那座塔迟早要被拆除的,为何还让榎去看守?做这样无谓的牺牲!”云琰质问道。
“那天会议你不也参加了嘛,当时你也亲眼见到他们是如何咄咄逼人,让我下不来台的。如果这件事不处理好,恐怕我观现有的地盘会拱手让人,搞不好连我爸都要下台。”
“哼,那你爸为何在背地还要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
“我爸干什么事了?你说清楚。”张子陵稍显不悦。
“身为同义盟盟主,居然擅自吸取塔下煞气练功!”
“你是怎么知道的?证据呢?”
“我……亲眼所见。”
“好吧,此事我并不知情,待我回去问问他!”张子陵自知理亏,并无多言。
“榎的事你打算怎么解决?”
“这我也做不了主,除非你先拿五万出来替她赎身,也好向我爸有个交代。毕竟她在冷仙观待了这么多年,我们供她吃住也花了不少心思。”
“假如我真拿五万出来,你们是否确保一定放人?”
“没人会和钱过不去,我爸也不例外。到时我再从中游说,想必我爸一定会帮榎解除契约!”
“那好,一言为定,我过几天就把钱拿过来。”
在旁的夕拾一怔,心想他哪来这么多钱,平日卡里有一千余额都能让他得瑟半天。这五万对他而言,简直遥不可及。
“云琰,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何要管这件闲事?”
“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
……
深夜,电闪雷鸣,狂风四作,却迟迟未见有雨落下。
在一处未完工的大楼中,两个黑影上下交叠。上面那个黑影身形起伏不定,而下面那个黑影却一动不动。
此时,一阵轻盈的脚步缓缓向其走来。
“谁?”活动的那个黑影忽地抬起头,伴随她的声音,外面正好一道闪电划过,映射出她的脸庞——婪雀。
她灰发飘动,左脸扭曲变形,满嘴都是血。而她身下那人竟是一具被开了膛的男尸,那尸体双目圆睁,死状极其恐怖。自从她被云琰打伤后,便一直东躲西藏,每日以人类为食。
来者也并非善类,紫色斗篷随风乱摆,那张白色般若面具在雷电下显得格外狰狞。
紫怨以表善意,切换言灵,主动说起日文。她先是自报家门,随后侃侃道:“我与你家主人素有渊源,也知道你此行目的。我们可谓同仇敌忾,拥有一名共同的敌人……”
一道震耳欲聋的霹雳在两人面前闪过,恰似一锤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