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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我和母亲同床而眠,夜里母亲的枕头也总是潮湿的。年幼的我不敢出声,只能努力睁大眼睛试图在黑暗里找到一点橘黄色的光亮。但是我看到的,总是背对着我在流泪的母亲颤抖的肩膀。
原来,人的眼泪是流不尽的。
小时候最讨厌过年。过年的时候,村子里外出打工的爸爸们就会回来,给孩子派发压岁钱、买新衣服。可是我没有压岁钱,没有新衣服,甚至于没有会在那时候回来的爸爸。
最喜欢的日子是元宵后的那一天。那天从清晨开始,村子里的男人就会陆陆续续的外出打工。我搬着小板凳陪母亲坐在门口,她假装也在送自己丈夫外出,我假装在送自己的父亲远行。
那个故事里的女孩子是我。十八岁那年,一把火烧光我收藏的所有关于父亲的事物——几个烟盒子、磨起毛的照片还有不知道多少年前他留下的一把破旧的剃须刀。
一个人,基因的一半来源于父亲,一半来源于母亲。我想,有一半的我死在十八岁的那一年。原本以为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却不料,我竟然会在二十三岁的这一年遇见五岁的自己。
我没有想到的是,陆越会直接向陆家父母提出要带走陆夏天。
他说:“我想带夏天去S市上小学。”
同时他也表示在S市有他给陆家父母准备的房子,希望他们也可以一起去S市生活。
陆父靠在沙发上看早间新闻,没有反应。倒是陆母,尽管陆越说的很委婉,她还是不可避免的想起昨晚的事情。
她问:“陆越啊,你是不是怪妈没照顾好夏天?”
“妈,你是夏天的亲奶奶,还有谁比你更心疼她的?只是,S市的教育水平比这里好太多,我想给夏天更好的环境。”
在陆越的坚持下,陆家父母终于同意让陆越带走夏天。只是他们在这里生活多年,不愿意离开。
陆母给陆夏天整理衣物的时候,问夏天会不会想他们。夏天说会很想很想,陆母转过头悄悄抹眼泪。
陆母虽然对陆夏天很严厉,但也是发自真心的疼爱,把家里能带走的吃食都放进夏天的书包里。夏天拉着陆母的手再三保证一有空就会回来。
午饭做的很丰盛,陆母给夏天的碗里一个劲夹菜。夏天不舍地看着陆母,却也没有说想要留下来的话。
她心里的情感天平,更偏向于父爱的那一边。
我们准备出发前,邻居阿姨家的小孙女吵吵嚷嚷地跑过来,气势汹汹地问陆越:“你昨天不是说要给我买一个芭比娃娃吗?芭比娃娃在哪里?”
陆越一愣,他怎么会记得这件事情。眼看着邻居家的小孙女又要发作,陆夏天连忙把芭比娃娃递给她。
我看着夏天紧抿的嘴唇,大概猜出她的心思。她是害怕陆越会觉得她不懂事,临时变卦不带她去S市。她谨慎地捧着这从天而降的喜悦,像是捧着易碎的瓷器,生怕一不小心它就从指缝间溜走摔碎。
陆越刚想说什么,邻居家的小孙女已经拿着夏天的芭比娃娃蹦跳着回家。
陆家父母帮我们把东西放进后备箱里,又交待夏天要好好读书,记得要常回来。夏天一一应下,这才出发。
我和陆夏天坐在后排。刚刚放东西进后备箱的时候,我把之前陆越给我买的芭比娃娃拿出来递给夏天。她还以为是我从邻居家的小孙女手里抢回来的,眼泪汪汪接过去道姐姐你真好。
真是个傻孩子。明明是自己很喜欢的东西,却还是要装大方送出去。等到它不再属于自己的时候,又心心念念的想要回来。
人都是这样傻,面对越在意的东西越要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借来证明。只是要证明些什么,谁也说出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