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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想入非非

五月的阳光开始抖擞他的威力,以至江大贵在校门口的树荫下也无法呆下去了。他抬起头,眯起眼睛看天上的太阳。他有些口渴难耐,摸了摸身上的钱袋,好好的还在。正在考虑要不要去买瓶水喝的当儿,看到那个花白头发的老人走了出来,于是他很大方地迎了上去。

“老兄,我看你来了一会儿,是不是要找人呢?”

“是的,是的,我的女儿在里面读书,是她的谢老师打电话让我来的。”江大贵忙说。

“原来是这样,那你不早说,白白在外面干等着干什么呢。现在到了吃饭时间,估计谢老师正用餐,来来,进来凉快凉快,喝杯水解解渴。”

这正合江大贵的心意。他心里有些感激,心想,原来城里人也是这么容易相处的。

“你不用这么拘束,叫我老王就好了。”那位老人笑容可掬地说着,然后递给江大贵一杯水。江大贵接过杯子,咕咚咕咚两下喝了个底朝天。

“还有,还有,来来,再给你倒上。”老王殷勤地将他的杯子添满。

江大贵有些扭捏地说了一句:“谢谢。”他一个乡下人,这话很少说过,估计是真的被感动了。

“唉,都是些苦命的人。”老王叹息着说道。

“哪里,您在这里吹着凉风,风吹不到雨淋不着,哪像我们这些泥腿巴子哟。”江大贵吃吃地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深得像刀刻的一样。

“嘿嘿,我呀,就不说这些了,年纪一大把,闲不住啊。我是说来这儿上学的,都是些苦命的孩子。”老王取下眼镜,用白色的棉布衬衣擦了擦,重又戴上。

江大贵试探着问:“老王,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像我们这些特困家庭,可以申请一些补助吗?”

“这,这个我不太清楚。申请应该是可以的,不过申请的过程有些复杂,有些事我也不好插嘴,等下谢老师来,你跟她说说。或许她会有办法。哦,对了,我现在就联系她,她会来这接你的。”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谢老师娉婷着走过来了,老远就伸出了手:“您是彩苹她爸吧,来来,上我办公室说去。”

江大贵赶紧地拿起随身携带的鸡和蛋,跟随着谢老师走了。半路上,江大贵说:“我先看看女儿行不?”

“当然可以,您先上我办公室等着,我去叫她。”谢老师安顿好江大贵,然后去教室里找江彩苹。

父女俩相见,相对无言。江彩苹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然后用手语跟老师交流过,再看了看江大贵,就微笑着退了出去。

江大贵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他已经无法和女儿沟通,而她的老师可以。

江大贵将麻布袋里的鸡婆抖出来一半,然后将一篮子鸡蛋亮了出来,嗫嚅着说:“谢老师,这些是我们自家的东西,没有花钱的,您就收下,算是感谢您的栽培。”

谢老师急忙说:“老江,你这是干什么呢,孩子在这里读书,栽培她是我们的责任,哪能让您这么破费呢?”

看谢老师推辞,江大贵有些急了,他说:“谢老师,我是有个事儿求您,您也说了,我们家彩苹……”

“老江,你家彩苹是很优秀,当然这优秀只是就咱们这所学校而言。将来要和正常孩子竞争,那也怕有相当的难度。我后来想了想,有些事还是要量力而行的。像你们那样的家庭,我听彩苹说还有一个正上高二的姐姐,如果经济条件确实不允许,我看就算了。当然,作为一个老师来说,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学生有个好的未来,是我们期盼的。”

“这么说,谢老师您是不赞成吗?”

“我是说艺术学校那些毕竟是镜花水月,不如学点实际的,掌握一技之长,将来也好自力更生。”

“那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报个职业培训学校,学上几年,这样花费也不是太多,你们家也可以减轻一些负担。”

“如果像之前您说的上艺术学校深造,学校能不能想想办法,适当减免一些学费,你看我家这情况,可以申请贫困生补助吗?”

“贫困生补助是可以,不过那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老江,这些你仍旧拿回去,我不能帮上什么忙。我就是能帮上什么忙,也不能要你的东西。”谢老师不住地推辞着,让江大贵的心凉了半截。

江大贵心里有些难受。他是鼓起十二分的勇气来的,走之前,婆娘还在担心着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他在心里求神仙求菩萨保佑他可以走上****运,结果还是让春梅给说中了。

江大贵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话语来求眼前这位老师,或许他是已经丧失了信心。沉默了良久,他说:“那您说的报什么职业培训,有些什么样的选择呢?”

“有很多种选择的,老江,这个还要问过您的女儿,看她自己的意思。”

“一个孩子,她能有什么主见,不过是大人在左右着她的想法。”江大贵说。

“这您就不对了,在我们这儿上过学的孩子,再起码已经知道要和正常人一样生活,面对社会。将来靠自己,不给父母不给社会添负担。”

“哦。”江大贵显然是被上了一课,低声地又请教着,“那您觉得什么样的职业培训适合这孩子呢?”

“到时候会有许多的职业学校前来招生,让孩子自己选择吧。主要有美容美发还有按摩等一些不需要说话的工种。”

“按摩?!”江大贵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辛辛苦苦从家里送她来这读书,最后就是要去学按摩?如果这样,当初为什么要来上课呢,直接去学还不一样行。”

“这又是您的不对了,您明显是对按摩这一职业存在歧视,领导都说了,工作不分高低贵贱,大家工作只有分工的不同,再说了,按摩是一种相当高深的学问,直接去学是行不通的。人体经络纵横交错,单就穴位来讲,名目繁多,还要对照着身体部位弄清楚位置,正常人一时半会也学不会。总之,按摩是一种很复杂很有前途的工作。作为一个聋哑人,能有这样的工作就很不错了,月薪高,工作环境好,我问过彩苹了,她说可以。如果您同意,就跟彩苹说说,到时候直接去培训班上课就好了。”

江大贵早就有些沉不住气了。他在心里作了一个重大决定,就是他想拉孩子一起回去,在身边带上几年,享受享受天伦之乐,然后找个老实一点的人家,嫁过去就算是有个交待了。他当即要求谢老师把彩苹叫来,说是要再看看女儿,给她一些钱。谢老师虽然发觉江大贵口气有些生硬,却也拿他没有办法,就将江彩苹叫了过来。

江大贵见到女儿就说:“孩子,跟爸走,这鬼地方,咱不待了。”见女儿一脸惊讶,他就从桌子上拿过纸和笔,歪歪扭扭地写上:跟爸回去。

在一旁的谢老师看这情形,脸上有些挂不住。她忙走过来劝江大贵:“现在才五月份,彩苹还没有放假呢。”

“放假?放什么假,我没有想到你们口口声声说要为了孩子办学,到头来就是让她去干那些见不得人的工作。彩苹在这儿也学会了不少字,学了不少道理,这个我是非常高兴的,也很感激。可是说要再深造去上一些培训课程,那是些什么狗屁课程,我看就不必了。”

“我说老江,你怎么可以这么出言不逊呢?什么叫狗屁课程,你这是对知识的不尊重,好歹我们也付出了心血,我们的老师放着好好的学校不去教学,偏偏来和这些聋的哑的孩子打交道,还不是一切为了孩子!”

“一切为了孩子,好吧,说得这么高尚,聋的哑的,你这说法就有问题了,你们不是说要让他们像正常孩子一样生活吗?你们这是从心眼里看不起他们!”

“这又是哪里不对了,这是事实,我只是说出了事实。长年累月和这些孩子打交道,我们的心理压力要比别的老师大许多,可是我们得到了什么呢?到头来,得到的是家长的不理解。”谢老师此刻心情激动,恨不得将所有的苦水都倒出来。

“好吧,我错了,老师您永远是对的,这总可以了吧,我是粗人,跟你说不到一块儿去。我走,我马上走。”

谢老师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江大贵,她不明白眼前老实巴交的老江为什么一下子就变得这么不可理喻。她说:“如果您对按摩有成见,可以学别的,美容美发都行。我不希望,我们这儿出去的学生,到时候进入社会,还是没有一技之长,老江,你再想想吧。”

“不用想了,彩苹,跟爸回去。家里还有个照应,你看看你,一个人在这,你妈天天想你,都瘦得不成人形了,头发也白了许多。”

说了这么多,也是白搭,江大贵的语言江彩苹一点儿也不明白。不过,江大贵此时情绪激动,谁都可以看得出来。江彩苹没有想到老爸许久不来看她,看到她就想让她回去。她的心中还有许多梦想没有完成,还有许多疑问没有解答,还有许多朋友没有告别,她怎么能这样一走了之呢?她不住地摆手,又不住地摇头。江大贵此时哪里肯依,就伸出铁钳一样的手过来拉扯她,江彩苹就更加急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叭哒叭哒往下掉。这眼泪一流,瞬间就将江大贵的心软化了。他不得不放开女儿的胳膊,然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将双手插进自己花白的头发,然后深深地低下了头。

江大贵妥协了,他拾掇起地上的东西,将竹篮子挎上,一个人沉默着离开了。

江彩苹仍旧在学校里快乐地生活着。她不明白的是,自己在学校里生活得好好的,为什么爸爸会这么强烈地要求她退学。

也许,明天的明天,江彩苹就会知道,一切的努力,不过是瞎折腾。

江大贵扛着麻袋走在街上的时候,心里有些烦。花了许多的路费不说,还让他知道了女儿所谓的前途不过就是老师描绘的那个样子。那算什么前途呢?当然,问一个聋哑人要前途,本来就是不太靠谱的事。怎么办呢,鸡婆还在背上半死不活,偶尔也会伸伸腿证明还没有死去。忽然,江大贵灵机一动,不如摆到路边上将这些卖了吧,回去也不至于让婆娘数落得一无是处。

会不会有人为他祈祷着,不要碰上威风凛凛的城管队长呢?当然不会,在那个时候,城管好像还不参与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他选中了一处人多的地方,果然不一会就有人在他面前停下车来,然后摇下了车窗玻璃。江大贵看到一个胖得有些夸张的家伙朝着他挤眉弄眼,不过,说话倒是很客气的。

“老伯,这怎么卖?”

“鸡婆五十,鸡蛋一块钱一个。”江大贵赶忙说道。

那人从钱包里掏出两百元,示意他过去拿,然后说:“这篮子给我了吧,钱不用找了,行不?”

“当然行,当然行。”江大贵喜不自胜,心想今天真是遇到贵人了。江大贵知道,那篮子里的鸡蛋总共才八十个,这么一算,整整多出了七十块。一个半旧不新的竹篮卖了七十块,这一趟算值了。

江大贵看着那辆黑得闪光的一溜烟消失了的车子,自言自语地说:“城里人真是大方。”

天近黄昏的时候,江大贵回到了镇上。然后借着暗淡的星光,步行了两个小时,回到了熟悉的家门口。屋里还亮着灯,刘春梅正在灯下给他缝鞋垫。见他回来,刘春梅有些意外,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就去厨房给他热吃的。

江大贵叫住了她:“春梅,来,告诉你一件喜庆事。”

“怎么了?彩苹的事情有着落了吗?”刘春梅喜上眉梢,等待着丈夫的好消息。

“先不说这个,我是说我将那鸡婆和鸡蛋卖了个好价钱,整整两百元,来,你来看看,想不到这东西在城里那么吃香。”

“老江,你没有去送礼啊,卖了?”刘春梅不可置信地问道。

“送礼,送礼没衙门啊。谁将你这点东西放在眼里,咱们当这是宝贝,舍不得吃,在人家眼里就算不得好东西。彩苹是没有希望了,我看还是将重点放在彩云身上吧,这孩子聪明,我看有出息。”

刘春梅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她说:“就知道你江老汉偏心眼,我就知道你是这么个想法。都是咱们家的娃,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春梅,你别这样,现实就是彩苹说不了话,别自己骗自己了。我看那孩子读完这一学期,就把她接回来吧,你们娘俩也可以多些时间待在一起,虽然不能说话,看看也是好的。过几年嫁人了,怕是见也难得见着。”

“彩苹才多大啊,你就考虑这个事情。”刘春梅有些责怪地说道。

“不小了,时间过得挺快的。想想刚生下她们俩的那个时候,好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呢。”

“老江,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还不如听了我的话不去遭那份罪,路费丢了不说,还丢人现眼的。彩苹在那儿怎么样呢?想想就觉得揪心。”刘春梅说着说着就用围裙去抹眼泪。最近不知是怎么了,老是容易动感情,动不动就眼泪鼻涕一把抓。

“还好,学了不少东西,会认字,会和老师说话。不过,我是看不懂。我说,你这娘们,好好的,哭什么呢?”

“我就是想她了,这孩子,惹人心疼。”刘春梅止住了抽泣,转换了话题,“那个谢老师在电话里说的那些,都是唬人的吧。我听着也是唬人的,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呢,不过是想拿咱们寻开心。”

“也不全是。算了,不说那事了,想想就心烦。婆娘,我在街上买了几个包子吃过了,睡吧,明天还有好多活要干。”

一夜无话。刘春梅想起白天彩云的表情,心里有些怏怏不乐。不过,那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自己的身上掉下的肉,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

江彩云为理想在一刻不停地奋斗。她想抓紧每一点可以利用的时间,用到自己的学习上。林子建看她这阵势,也就不好意思再打扰她。

青春的洪流在滚滚向前,许多人都想背水一战。

山川大地上的洪流也同样奔腾不歇。

这年的雨下得有些轰轰烈烈。整整半个月了,还没有要停歇的意思。听天气预报说,新的汛期又将来到,请大家做了防洪防汛的准备工作。又在雨帘中奔跑了一个星期,终于等到天放睛了,可是坏消息却传了过来,说是上游河堤已经决口。良田不知淹了多少亩,房屋不知倒了多少间,还有山体滑坡,牲畜淹死,直接经济损失倒有个确切的数字,当然究竟是多少,江彩云没有去留意。她现在只知道这洪水已经严重影响了自己和同学们的生活。学校停水停电,六月的天,要怎么过啊。

停电的第一个晚上,想继续深造的同学就点着蜡烛做习题,那些混毕业证的,也就做做样子,终于还是找借口出去溜达了。学校考虑到实际情况,就睁一只眼闭一眼任由他们混去了。这一放松就出了状况,马上有家长打电话过来反映情况,说看到自家的孩子三五成群深夜在街上游荡,学校是不是只管收学费却不知道教育学生。

这确实是个严重的问题。于是学校又开始狠抓纪律,查岗就严密多了。停水后的第三天,教室里已经有了一股难闻的气味,大家都苦不堪言。有爱臭美的女同学开始捂鼻子,或者在鼻子周围象征性地扇来扇去。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名人说得好,不在沉默中爆发,就是沉默中灭亡。终于在停水后的第四天,刘大海等一干人等爆发了。

“这苦逼的日子,没法过了,起义吧!”

马上有人搭腔道:“武昌起义还是秋收起义啊,都不是时候吧。”

“就叫大海起义吧,这保证是史无前例的。”刘大海继续在教室里大声嚷嚷,看来今晚上不搞得班上腥风血雨是不肯罢休。

“大海,要起义,先把自个儿洗干净了吧,乞丐起义也只有朱元璋成功了一次,其他的都是些体面人物哟。”

“对,对,要洗澡啊,要洗澡,要洗澡啊,要洗澡。”大伙好像商量好了口号似的,开始有节奏地叫喊。然后有人扔笔筒子,然后又有人扔掉自己的草稿本。

“听说西藏人一生就洗两次澡,那他们也要过日子啊。”一个戴眼镜站到讲台上发言,看样子可能是想力挽狂澜。

“四只眼,你就待一边去,谁是西藏人,你是吗?咱这是江南水乡,就讲究个洁净。”刘大海站起来,一个箭步就冲上讲台,将四只眼拎了下来。

四只眼捂住自己火辣辣的耳朵,透过厚厚的镜片,恨不得用鄙夷的眼神杀死刘大海那个贱女人。

江彩云手捧着书的时候,朝教室门口看了又看,心里期盼着有个老师能进来管一管。可是等了好一会儿,连个老师的人影也不见。这么热的晚上,估计也是拿把蒲扇,去大树底下乘凉去了。

这自习是没法上了。烛光发出微弱的光,照着暗淡的墙壁。墙壁上有飞蛾窜来窜去,似乎是找不到火葬场,也就轻轻地哼了一声逃向了别处。江彩云整理好桌子上的书本,准备去寝室睡觉。忽然,林子建浑厚的男中音传来:“关于洗澡的问题,我给大家想个好办法。”

有同学开始调侃起来:“跳进滚滚洪流中去吗?那样确实是洗得干净了。”

“有洪流就洗得干净了吗?没听说过跳进黄河也洗不干净啊。”

“什么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

“就是前天晚上那个事啊。”

“哪个?明确地说说,别打诳语。”

“只有出家人才不打诳语,咱不是呢。”

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场面好不热闹。

林子建走上讲台,清了清嗓子:“我的办法是,上我们家去洗吧。我们家还有个天井,一百年不来电也没有问题。”

“乌鸦嘴,什么叫一百年不来电?没看正在抢修中吗?不过,上你家泡澡,确实是个好办法。可是,我想问一个非常必要的问题,是我们全体一起,还是只邀请你想邀请的呢?”

“谁都可以,都欢迎。”林子建说这话的时候,还特意在黑暗中寻找着江彩云。江彩云此刻正埋头整理书籍,不过她的心有些动摇了。

班主任刘老师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他看着乱成一锅粥的教室,用力地拍了拍门板子,大家总算安静下来。林子建倒也没有要怕的意思,走到老师跟前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班主任也就爽快地答应了。他说:“非常时期,大家是要发挥团结友爱的优良作风,不过要注意影响,不要一窝蜂地去。最好林子建你还可以多联系几家,这样更方便。”

一家不够,还几家,这老师真是够得寸进尺的。谁家会让一些不相干的人进去洗澡呢,除了他林子建傻冒儿一个,谁也不会有这么好心,就算是天灾也不行。

教室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于是,班长马上将全班同学分了批次,有序地奔林子建家去了。

林子建的妈妈是位和蔼可亲的中年妇女,脖子上戴着金光闪闪的链子,头发也梳得油光发亮的。虽然看着林子建领这么多同学来家里洗澡心里有些不悦,不过还是没有说什么。她这个宝贝儿子,她是知道脾气的,只要他认为对的事,就是十头牛也没有办法拉回来。她和儿子说了几句悄悄话后,就关上门出去了。

林子建回头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妈上外婆家去了,这几天都不回,她说给大家腾地儿呢。”

大家伙欢呼雀跃,相互击掌表达兴奋,不知道这么和蔼的妇女哪里碍着他们了。

几个男同学就开始往井里打水,纷纷脱得仅剩一条小内。然后将满满的一桶水从头顶上开始淋下来,直呼真爽。

林子建在同学们离开的时候特意嘱咐了一句:“叫班上的女同学来吧。”

一个胖嘟嘟的同学用尖细的嗓音说:“是叫你的江彩云过来吧,爱她,就要勇敢啊,自己叫去。”

林子建拿起地上的扫帚将他赶出了院门,大声地嚷道:“你们这些白眼狼,得了好处就不知道感激,这么点芝麻小事也不肯帮忙。”

“好的,林大人,小的这就前去。”

回教室后的同学果然精气神都提高了一倍,还有人在人堆里小声嘟哝:“洗洗睡吧,洗洗睡吧,真舒服。”

临桌江小蝶用胳膊碰了碰江彩云:“去吗?真可怜啊,街上没有一个亲戚。我早就熬不下去了,彩云,咱俩一起去,好不?”

江彩云点了点头,和江小蝶一起去宿舍拿衣服。

林子建看到她俩的时候,两眼发出了惊喜的光。他的笑容浮上脸颊,有些腼腆地说:“谢谢你们俩能来。”

江小蝶噗嗤一声笑了,她说:“应该是我们谢谢你吧,林子建同学。唉,算了,天灾谁也不想的,就当是救灾吧,你好人会有好报的。”

江彩云终于忍不住也笑了起来,她说:“你还愣着干什么,烧水啊,我们可不是爷们。”

林子建屁颠屁颠地去厨房里烧水。在烧水的时候,他看着那淡蓝色的火苗想:“要是彩云愿意,我愿意替她烧一辈子的热水。”

十七岁的林子建头脑有些发热,当然,全身上下都开始发热。他开始在心里幻想着彩云脱下衣服的样子,那一定是肤如凝脂,火辣撩人的。如果她像电影里一样,刚进去就意识到忘记了拿毛巾,会不会娇滴滴地呼唤他林子建,说:“子建,快来呀,帮我一个忙。”于是林子建很乐意地去了,为她鞍前马后地递毛巾,当然,除了递毛巾,他还乐意做任何事情,就算需要以身相许他也在所不辞。

傻傻的林子建开始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同时感觉到自己的邪恶。他走出厨房,去井里打了一桶水,将整个头浸到里面。

站在一旁的江彩云疑惑地说:“你不是刚洗过吗?头还是湿的呢。”

“再洗洗,天太热。”林子建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江彩云。他湿漉漉的头发遮住了年轻的脸庞,尽管这样,十七岁的江彩云还是发现了林子建眼睛里有些异样的东西。好像是火,又像是清泉。江彩云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她想,或许今天和江小蝶一起过来是个错误。

水开了,江小蝶和江彩云互相谦让了一回,江小蝶就先进去了。

在小小的院落里,林子建和江彩云四目相对。

林子建说:“明天还来吗?”

江彩云说:“不来了。”

“为什么?还说得这么斩钉截铁,一点希望都不给。”林子建无不失落地说。

“什么希望?你希望你们家变成公共澡堂,然后收费吗?”

“我有那么市侩吗,说得我好像钻钱眼里去了。”

“那你说什么希望?”

“说出来你可别怪我,我是希望你能天天来我们家。”

“哈哈哈。”江彩云很邪恶地笑了起来,“你这个猪头。”

“干什么骂我?”林子建的剑眉皱了起来,在蓝色的月光下煞是好看。

江彩云止住了笑,一本正经地说:“不干什么,或许,明天学校就有水了呢。”

“呵呵,但愿是那样。再捱一阵,学校就要放假了呢。”

“对啊,现在这情况,放假确实还好,太难熬了呢。”

“不是让你来这吗,这里挺方便的,我妈去外婆家了。”

“呵呵,林子建,你妈又不是狼外婆,我难道是怕你妈才不来的吗?”

“那你为什么不来?他们都来,难道多你一个么。”

“不来就不来,没有为什么。”江彩云固执地说道。

“你怕我将你吃了吗?”林子建眼睛里又升腾起熊熊烈火,像要将江彩云燃烧了一样。

烧得再厉害也是白搭,江彩云此刻正低下头看井沿上的青苔,随口说道:“你们家这井有好多年了吧。”

“是啊,还是清朝光绪年间开始就在的。我妈说,建新房子的时候,舍不得,就留下这一口井,这是我们家唯一祖传下来的东西。”

“你老是说你妈,你爸呢?”江彩云问道。

“我爸天天忙生意,没有时间跟我见面,所以我就当他不存在。”林子建呵呵地笑了起来,“不过,我知道老爸的份量,这个家不会埋没他的功勋的。”

“你们家就你一个小孩子啊?”江彩云说着,开始朝洗澡室那边察看,大概有些坐不住了,说话也开始心不在焉。

“我们家没有小孩子啊。”林子建侧过身子,挡住了江彩云的视线。

江彩云用双手将他的头搬正,微笑着说道:“你不是吗?我是说你没有别的兄弟姐妹了吗?”

“我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林子建神秘地说道,迅速地转移了话题。江彩云的指尖无意间划过他的脸颊,他像徜徉在三月的春风里。

“什么?”

“就是你笑起来比西施还要漂亮。”

“什么话,西施笑起来不好看好不好,西施哭起来才好看。”

“这你就不对了,人们说西施皱起眉头好看,是为了说明西施什么时候都好看,哪里有说她笑起来不好看。”

“林子建,你别扯远了好不,我笑起来好不好看和西施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啊,你是我心目中的女神。”

“哈哈……”江彩云笑弯了腰,“你说说,女神是什么样子的。”

“就是你这样子的啊。”

“我看不见我自己,你倒是描述一下。”江彩云有些故意,她想要知道她在林子建心目中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这,这。”林子建嗫嚅着,“我语文不好,说闭月羞花可以吗?”

“应该是沉鱼落雁吧,刚才你都把我比西施。”

“对,就是这样。”

“你是个猪头啊。”江彩云又骂了起来。

“为什么又骂我?我哪里又不对了。”

许多年后,当林子建终于明白一个女生骂自己是猪头是最亲昵的表示,脸上有许多阴云出现。他在懊恼着,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不懂芳心。

江彩云在蓝色的月光下静静地呆立了三秒钟,然后平静地说:“哪里都不对。别说我了,说你,你自我介绍一下你自己。”

“呵呵,我是家中的独苗。不过我还是得更正你的说法,我不是小孩子了哟。”

“成人了吗?”江彩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嗯,成年人了。不过,还不到十八岁。”林子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湿漉漉的脑袋,想起刚才在厨房里幻想的那一幕,脸竟然红到了脖子根。江彩云想,林子建在骨子里其实是羞涩的。

灾后重建的工作还是进行得挺快,在江彩云他们去林子建家洗澡的第三天,学校里终于恢复了水电。大家互相拥抱庆祝,仿佛获得重生。只有林子建有些闷闷不乐,因为他估计如果学校再不通水电,江彩云一定会熬不住再一次上他家的。他好想多一点时间与她单独相处啊,即使江小蝶一同前往也没有关系,完全可以无视小蝶的存在的。当然也可以趁上次一样,在江小蝶去洗澡的时候,抓紧时间和江彩云聊个痛快。

随着学校秩序恢复正常,这一小小的愿望似乎变得不再可能。江彩云又恢复了她往日高贵的姿态,走过路过他身边的时候,甚至正眼都不曾瞧过他。这令林子建多少有些沮丧,直呼“唯女子与小人难相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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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码农陆明加班过劳死来到了一个类似地球的世界,灵气的爆发导致古武者、仙术师、魔法师、巫师、圣徒陆续从被历史遗忘的角落中行走而来,以千万倍凌驾普通人的力量,高傲的君临着整个世界。陆明指望着靠游戏系统登上人生巅峰的时候,意外的发现这个世界比想象中的危险多了……
  • EXO之请继续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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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谭茵:为什么当初要离开我!既然当初你离开了,那你为什么现在还要回来呢?吴亦凡:当初我离开你,我是有原因的!再相信我一次好吗?谭茵:不要对我那么好,我怕我到最后我离不开你,我怕我给不了你你想要的东西!鹿晗:我不要求,你给我什么!我只希望你能够好好地照顾好自己,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我不要求一定要做你的王子,我可以做你的骑士陪你走到最后。谭茵:谢谢你,当初陪伴我走出那个困境。可是,我希望你不要把我绑在你的身边,我不喜欢你这样子!吴世勋:你说什么是什么!可是你不要继续睡下去了,好不好?我答应你,以后不这样子对你了。可是拜托你快点醒过来,好吗?
  • 踏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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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是一志趣山水间的驴友,登高远眺之时被一石珠砸入苍凛界,误打误撞凭借开启的血经走上修炼一途,富快递,苟吃鸡,苟到最后,应有尽有。
  • 火影之大筒木月信

    火影之大筒木月信

    一个普通的高中生穿越到了火影世界的大筒木一族,但是并没有像前辈们一样成为主家,而是与大筒木辉夜一样的仆从。终于在族内选择去往忍界抓捕大筒木辉夜的选拔会中自荐前往而被幸运的选中,随后运用自己先知先觉的特点与忍界的大家成为了朋友共同抵抗入侵而来的大筒木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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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世通言

    《警世通言》是明末文学家冯梦龙纂辑的白话短篇小说集,与冯梦龙的另外两本小说《醒世恒言》《喻世明言》,被后人合称为“三言”,与凌濛初的《初刻拍案惊奇》《二刻拍案惊奇》并称为“三言二拍”。作为古代白话短篇小说的一座高峰,《警世通言》收录了宋、元、明时期话本、拟话本共四十篇。《警世通言》的题材包罗万象,婚姻爱情与女性命运、功名利禄与人世沧桑、奇事冤案与怪异世界交织,集中呈现了“三言”的思想、艺术的特色与成就。收录作品中除了已经确定是冯梦龙自己创作的《老门生三世报恩》外,其他都是编撰者加工和整理的。其中《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玉堂春落难逢夫》《俞伯牙摔琴谢知音》《李谪仙醉草吓蛮书》等都是脍炙人口的名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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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古神庭

    意外穿越变成绝世神偷,又身怀绝世古武,将“元”练至极致,将飞刀练至极境,成功成为飞刀传人,从此杀人于无形,正所谓飞刀一出,惊天地,泣鬼神!且看秦晓如何不顾一切,闯出自己的一片新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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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