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直到翌日清晨,男子吐出几口漆黑的乌血,楚芜莜才收了银针。她轻叹一口气,转头看向窗外已经开始泛白的天际,起身点燃安神香,趴在案桌上透过安神香升起的袅袅白烟看床榻上男子的模样。
男子一双剑眉下紧紧闭着双眼,高挺的鼻梁,薄唇有些苍白,整个五官给人一种冷硬,生人勿近的感觉。
这人会是西昭的人吗?此时正是战乱时期,看他说话的态度,应该是将军吧,她一面胡思乱想着,一面倒在案桌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大的木屋内,安神香的白烟安静地缭绕,晨曦的微光悄悄地钻进来,将屋中的两人命运悄然牵连在一起,如同两株相互纠缠攀附着生长的红豆杉,再也解不开……
刚过辰时,男子便睁开了双眼,浅褐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凌厉的光芒,随后隐去。
撑着身子坐起来后,他发现体内失控的内力已经安稳了下来,沉寂在丹田处,有少部分在体内形成循环,悄无声息地滋润着他受伤的内脏。
医术还不错,男子嘴角微微上扬,可是就算是笑,也没有丝毫温暖的气息。他环顾四周,很简陋的房间,屋内除了床就只剩下一张案桌,昨晚为他疗伤的楚芜莜趴在案桌上睡得正香。
弯弯的柳叶眉,长而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些许阴影,精巧的鼻梁以及唇形优美的红唇,三千墨发宛若绸缎一般盖住了她娇小的身躯,白净的双手小巧却骨节分明,令人忍不住想要握在手中把玩。
原来还是个美人。
男子挑了挑眉,从床上下来,理了理有些皱了的布衣,准备离开。
现在是全军最松散的时候,也是离开最安全的时候,现在不走怕是不好再走了。
就在男子准备从后窗翻出去时,却被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楚芜莜叫住:“你身上的伤需要静养。”
“所以?”男子双手环胸,倚在窗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留下来,至少伤好得差不多了再走。”楚芜莜目光澄澈地看向男子,一字一句地开口说道,银铃般清脆的嗓音出乎意料地好听。
男子颇为差异地看了楚芜莜一眼,他昨晚可是拿着匕首威胁她,结果她还要他留下来养伤,有意思。
“洺奕。”淡淡地吐出俩字,洺奕重新躺回床榻上闭目养神。
见洺奕又躺了回去,楚芜莜无奈地摇摇头,这脾气真不太好相处,如果不是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早就一脚将他踹下床了。
起身理了理因睡觉被压得有些皱的衣服后,楚芜莜走出木屋,决定去寻些吃的,无论是她还是洺奕,都需要吃点东西,否则身体会吃不消。
靠近战场的村庄内并没有什么特别是食物,多数是从后方运来的补给,而且大部分是粗粮一类,肉类并不多。
楚芜莜走进临时放置食物的仓库里,取了些许食材,正巧碰上本应该正照看着陆将军的灵儿。
“参见公主。”灵儿调皮地向楚芜莜行礼,早在之前楚芜莜就告诉过她,她们姐妹相称便好,不用行礼。
“你呀,怎么这么调皮。”楚芜莜好笑地看着面前这又活蹦乱跳的丫头,便知晓陆戚砺没有大碍,已经醒过来了。
“陆将军已经醒过来了,多亏公主医术高明。”灵儿笑嘻嘻地吐了吐舌头,随后感激地看着楚芜莜。
“那就好。”楚芜莜点点头,瞧见灵儿眼带秋水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看来我可以把你送给陆将军做贴身丫头了。”
“公主你真是的,干嘛打趣人家。”明知道只是玩笑,灵儿还是止不住红了脸颊,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娇羞。
“好了,你去照顾陆将军吧,我自己弄点吃的就行。”楚芜莜失笑地摇摇头,随后走出仓库。
回到木屋,简单地做了早餐,楚芜莜走到床榻边,伸手大力推了推依旧在熟睡的洺奕:“喂,起来吃饭了。”
谁知洺奕仅仅是睁开眼,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继续睡。
楚芜莜皱了皱眉,不再多管闲事,
依她以往的个性,定要让他吃尽苦头。可她又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不对病人下手,如今只好作罢。楚芜莜一时气结,衣袖一甩,转身走出房间。
谁知道洺奕竟然跟着走出来,带着一副冰山脸,神情高傲地跟在楚芜莜身后,好似将她当做了领路的丫鬟。
楚芜莜也懒得理他,自顾自走进厨房端出才做好的面条,取了竹筷大口吃起来。
“就吃这个?”洺奕嫌弃地看着面前煎了蛋加了肉沫的面条,冰冷的脸又阴沉了几分。
没有回话,楚芜莜直接无视了他,经过短时间的相处,她已经学会了怎么面对洺奕。对于这种自大又自负的人,尽管无视就行了。吃掉自己碗里的面条,楚芜莜心满意足地掏出白色的手绢擦擦嘴,随后挑眉看了一眼坐在一旁脸色漆黑的洺奕,转身回房。
“该死的……”见楚芜莜直接把他丢在这里,洺奕低咒一声,最终还是皱紧眉头端起面前的碗。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更何况他现在重伤未愈又深处敌营,暂且听那个女人的摆布吧。不过,他什么时候吃过这么低廉的食物,这笔账他记下了,等他好起来再慢慢和那女人算!
倚在房门口的楚芜莜看见洺奕那阴沉的脸色,不由得愉悦地勾起嘴角,她在面里加了少许巴豆和新研制出来的能让人腹泻的药,今日有好戏看了。敢无视她的人,就准备好当她的小白鼠,正好试了药性。
洺奕一脸阴沉地从厕所出来时,心下一惊,双眸发冷,那死女人,竟敢对他用泻药。女人,你死定了。
而做了坏事的楚芜莜分明没有受到洺奕的一点干扰,自然也没有想过对方竟开始派人调查她的身份。因闲来无事,她趴在案桌上小憩了一阵后开始翻看医书,作为北冥最受皇上宠爱的九公主,她什么也不喜,就爱这医术,跟着太医院中最杰出的太医学了三余载,太医便给了她这本医书,让她自己参悟。
时不时抬眼注意下在隔壁房间休息的洺奕,又垂眸继续做自己的事,暖阳自窗口钻进来,在楚芜莜白净的指尖翩然舞蹈,岁月在其间悄然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