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
耳边陡然掠过他的叫唤,她有些惶惑的抬眼,“嗯?”
“听我的话,不要为我担心,你出去后,就待在相府里好好的休息几天,不论外面发生了多大的事,你都不要去管。”
他突然严肃的表情令乔木一怔,“会发生什么事?”
半晌,像是想到了什么,她一把抓着他的袖口,眉头紧蹙,“墨樾,那些事,那些事会和你有关,对么?”
触及她惊慌的眸子,对于自己一直平静的心湖总能散开。
这样不受控制的心境除了令他迷惘之外,更多的竟是顺从的欢欣,可是正是这份莫名的欢欣才让他无端生出恐惧,平生第一次似乎有说不清的感觉已超出了他的思想,使得他也会无所适从。
突然间的沉默只让乔木心慌,拉着他袖子的手在没有察觉时早已被攥的死紧,手背上是清晰可见的青色脉络。
“墨樾!”
“似乎从一开始被算计的对象就是我,所以明珠,这样的情况下,我根本不可能置身事外,”墨樾叹息,挫败的发现自己无法不去注意到她可怜兮兮的眼神,“但是也不用太担心我,万事也不是你所想的那么糟糕。”
乔木咬着下唇,脸色有些白,嗓音沙哑,“最糟糕的事什么?”
“你知道,我能想到的最糟糕的事是什么吗?”唇色尽褪,她紧紧盯着他的眼,“最糟糕的事是怕你活不下来,你会死!”
“都是因为我的自私,才把你卷进了这阴谋杀机里,怎么办墨樾,外面那些人个个都想要你死!他们都要你死!”
“你总让我不要担心你,可是我无法不去担心你,因为墨樾,你是我来到这一世第一个要真心相交的朋友,所以我根本不可能任由你的生死置之度外。”
有什么晶亮的光芒瞬间刺伤他的眼,犹豫了很久,温和的男子还是伸出手,小心的靠近她的眼角,指腹轻柔的捻去晶莹的眼泪。
“明珠,”他叹息着,“我不会有事!”
察觉她泪流的更凶,他错愕,不禁苦笑,耐心劝哄的语气,“我向你保证,我不会有事。”有什么样的情绪不知何时酝酿着,早已在心底生了根,如今想要逃避似乎是无能为力,“不会死,我保证我会活的好好的,下个月好好的去迎娶你做我老婆。”
过了一会儿,乔木意识到自己在这样紧迫的时刻还使小性子的确不合时宜,于是赶紧用袖子抹了眼泪。
“明珠,其实那块璧并不是我的?”
什么意思?
连城璧是假的?
可是假的又怎么会发出奇光?
墨樾摇头,早已看透她心里的所想,“是真的连城璧。”
乔木恍神了一下,瞳孔突然散大,“难道说,所谓举世无双的连城璧其实。。。有两块!”
对于她的反应,墨樾赞许的点点头,“属于我的那块璧早在三年前丢在了西林山那一役。”
“那么,这一块连城璧到底是谁的,对方为什么要嫁祸给你?”
乔木话音刚落,就听章则急匆匆奔来的脚步声。
“小姐,有人来了,快走吧!”
乔木面色一凝,一向面不改色的墨樾也紧了眸子,叮嘱她话的语速变快,“明珠,你很聪明,只是因为我的事而一时让你乱了方寸,只要定下心来,你很快就能想通。”
“墨樾。”
“放心,我不会有事!”触到对方关切的眼神,他伸手轻抚了她的脸颊,“这几天靖安城里不太平,若是所料不差,过不了多久,也许整个大昊平原就会刮起一场腥风血雨,但是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那些事都与你无关,你听话,那些天就不要出门了,好好的待在房间里休息。”
“小姐,我们该走了!”章则跑过来,声音低沉,“听脚步声,似乎来人不少,快走吧!”
乔木仍旧盯着墨樾的眼,半晌,用力点点头。
收到她的保证,墨樾松了一口气,朝她笑了笑,“去吧!”
“小姐,再不走等一下被人问起就麻烦了。”
一旁催促声再次响起,乔木看了焦急的章则,再回眸看了一眼墨樾,随后,终于低声吐了一个字,“走。”
这一刻,就在乔木为墨樾的事焦虑奔走之时,也有人在处心积虑为下一步的行动磨刀霍霍,还有人缠绵着床榻,旖旎风光间正享受着齐人之福。
青玉为阶,黄金铺地,穿过殿门就可以看见轻纱幔影间用水晶打造的透明宫殿,这里是后周王宫的巫雨殿,只属于皇帝慕容玠宠幸美人的寝殿。
“皇上慢点,妾受不住了!”有娇媚的女声伴着男子粗重的喘息,发出阵阵销魂的呻吟,“啊,皇上,饶过妾吧!”
“双峰白如雪,红珠似樱桃,玉体横陈,独怜花径幽草涧水流,”男子慵懒的笑道,“想不到平日里的端庄大方的莺儿,浪起来竟是如此热情似火,当真是让朕刮目相看,甚为怜惜啊!”
“皇上好坏,妾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取悦皇上!”
“你既如此有心,那朕可要更加卖力一点才行了,这样才不会枉费你一番情意。”
像个木偶人,一群宫婢立在殿门前安静站着。
伴着里面一声迭着一声的高呼吟叫,那翻云覆雨的浪潮终于在女子餍足的一声尖叫里荡入无边的寂静里。
最前面青衣女子终于松动了表情,转头朝身后的一群人使了一个眼色。
立刻有鱼贯的宫人进了那水晶殿内,踩着细碎的优雅步子齐齐走向那张宽敞到可以并排躺十个人的床榻前。
动作轻柔的挽上三重绣着烟萝花的床帐,对于赤身昏睡在床上,早已神志不清的俏丽女子视而不见的不加避讳,宫女们手脚麻利的擦拭干净她泥泞不堪的下身,随后用一床锦被直接裹了那曲线玲珑的身体抬了出去。
一切安静后,闭眼假寐的男子这才撑着胳膊侧卧在床上,姿态悠闲而慵懒,青衣女子立刻上前来,亲手为他披上一件青蓝色的披风,挡住那半露的诱人风情。
“皇上,程莺毕竟是丞相嫡女,这事若是传扬出去,只怕萧为庸又。。。。”
开启的朱唇刚说了半句,突然被男子的竖起的手势打断。
她诧异间,男子已睁开双眸,从床榻坐直。
“把镜子拿给我?”
虽然对于这样的命令心存疑惑,青衣女子依旧不敢有半分懈怠,转身走向屏风处,抱着一块半人高的被打磨光滑的长方形铜镜置于他床边。
镜面映着男子俊朗的面孔。
男子低头不紧不慢的穿上衣服,漫不经心问道,“青鸾,我美吗?”
女子一愣,额角已渗出冷汗,低头轻声答道,“皇上仪表堂堂,气宇轩昂,智冠人杰,自是当世德才兼备的英明君主!”
嗤笑了一声,他挑出赞美的几个词,“仪表堂堂,智冠人杰,德才兼备,还有,英明!”
话里的讽刺不言而喻,女子的头更低,手心早已****。
“难为你对我一片谬赞,还能找出几个好词来形容!”
“奴婢该死!”
女子面色发白,双膝曲奇,猛地跪地,弓着背,双手扶前,整张脸以最恭敬的姿势紧贴地面。
对镜自照,镜子里的男子浑身散着高贵睥睨的霸气,哪还有刚才的半分慵懒,慕容玠似笑非笑的挑着眉梢,“听说商沃的孔洵也是个翘楚人物,容貌惊绝天下的美男子呢!”
“难为丞相为了我大周与各国的邦交伤神劳心,就冲着他在外辛苦奔波的这份忠诚,朕怎么着也要对他的家属慰以褒奖不是?”原本笑如春风的眼在转换镜子间瞬间划出了刀锋的凌厉,带着侵寒的冷意,“只是可惜了,我们的丞相怕是再没有这份领恩的机会!”
“是,”女子严肃的声音响起,“一切已准备就绪,奴才们只待皇上一声令下便是!”
披上最后一件深蓝色的外袍,瞧着衣服上金线绣制的龙腾图案,男子眼光深邃,墨色似海,“忍耐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刻的好时机吗?”
“是时候该让这整个天下的人看一看,从今往后,我慕容玠才是改写这大周历史的皇帝!”
如墨樾所言,仅四天的时间里,就发生了两件意想不到的大事,然而,谁也没有预料到,正是这两件大事揭开了大昊平原上多年之后动荡乱世的最新一页。
一件事是,后周的丞相程立宰被人暗杀,与韩国卫云飞的死有异曲同工的是,两者皆是同样衣衫不整的死在榻上,不如韩主急着发兵向南嘉讨公道,忙着肃清叛党的后周皇帝可没有闲心去顾及到这边的事,有大臣冒死拿出了国舅爷萧与韩国二皇子勾结往来的书信,直谏对方心怀不轨,有谋朝篡位的心思!
有谁会想到过,醉卧美人香多年的阿斗皇帝慕容玠居然是个扮猪吃老虎的阴狠人物!
周国权倾一时的国舅萧为庸恐怕到死都难以置信,正是这位平日里看着沉迷女色的傻外甥会是送他黄泉路上最后一程的人!
在众人毫无觉察间,不仅用了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暗里夺了荆州帝都四十八军的军权,更是心智超脱,不动声息间便以雷霆手段压制了各方蠢蠢欲动的兵马,且止了干戈为玉帛!
罪证当前,慕容玠当即拿了萧为庸一干乱党,就连被暗杀在异国的丞相程立宰,死了都没有躲过这次数目庞大的牵连人数,不仅家族被举家贬迁,就连宗庙都没保住,皇帝亲自举刀,当着众臣工的面,大义灭亲的直接在殿外砍了亲舅舅的脑袋。
听说,就连尊贵的萧太后都免不了家族的牵扯,被皇帝慕容玠下旨,以安享晚年的名义禁在荣华殿。
因为与国舅通敌叛国的正是韩国的二皇子,这事便使得雷厉风行的慕容玠愤怒之下有伐兵攻韩的意图,大规模的兵马调动传到韩国的未央殿,通过三公的名阁院,最后直达韩主的圣宸宫。
于是便扯出了第二件事:卫云潮的夺权上位,如此看似不起眼的一件事却使得后世的史学家著书之余,不免生出无端的惊叹感慨!
因为装病而拒绝出征南嘉的二皇子卫云风,因为周国递交的战帖,再次成了众矢之的辱骂的对象,在三公九卿的推波助澜的直谏下,韩主一怒下撤了他朝堂旁听的殊荣,于是,显而易见的是卫云风的失势成全了五皇子卫云潮的上位。
有胆小懦弱的卫云风相衬,原本自请征战,勇气可嘉的卫云潮,此刻更是引得韩国上下的一片好评,在年迈的父皇眼中看到了赞许之色的他成功替代了卫云风,顺利成章的接下了大司马的兵马调度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