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间只觉得背部像是被火烧了一样的疼痛,一时间冷汗如雨,疼痛迫的乔木模糊的意识有一丝清明,用力撑开眼皮,眼前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到,能感觉到的就是被人用力揽在怀中,喃喃自语的声音一直在耳边挥之不去。
“小沐不怕,一会就不疼了。”
那声音好像有催眠的功效,乔木很快再次陷入昏睡状态。
一觉醒来时,日光透过雕花的窗棱格子照进屋内,正是晌午。
乔木摸了一下后背,那股火烧的疼痛已消失,身上再无任何不适感觉。
她蹙眉,眼前闪过昨晚的一幕,正想着自己是不是中毒了的问题,纱帐外的顿时闪过的人影吓了她一跳,眼神一花,只见帐子已被人撩起,少女笑意盈盈的脸顿时就撞入了她的眼帘。
“昨天听人报信说你中毒的事情,快吓死我了,”那少女樱桃小口,杏眼圆睁,拍着胸口,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原是想昨晚就来看你的,可是父皇不许,所以我今儿一早就来了,宫女说你却还在睡觉,我本还以为要等到中午,你就醒了。”
那少女和陆明珠看起来差不多的年纪,语速很快,叽叽喳喳的就像只小鸟一样活泼。
乔木只捕捉到她话里父皇两字,便猜到对方是个公主身份,一时也不敢怠慢,赶紧起身,给她行了个礼,“见过公主。”
那少女像是吞了鸡蛋一样的表情,嘴巴大张,显然被她突然来这一礼节给吓住了,好半天回过神,恢复了神色,仍是满眼的难以置信,突然间伸手探向了乔木的额头,不住摇头,呐呐自语道,“怪了怪了,去了一趟淮远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地?该不会真的是从马上摔下来摔坏了脑子吧?”
“呃?”
“还真没见过你这么客气的,突然行了这么一礼当真要我折寿啊?”少女突然扑哧一笑,一个劲的盯着乔木猛瞧,“淮远好玩吗?”
见她语气熟稔,说话肆无忌惮的,想必以前与陆明珠玩的很是要好,乔木心头一松,词不达意的回道,“我是去那里读书的!”
少女撇嘴,“我当然知道你去那里是读书的啊,你走的那天还是我和太子哥哥。。。”
恍然觉得自己提了不该说的名称,少女立刻反射性的捂住嘴,打住话题,小鹿一样的眼神望着乔木,生怕她因此动怒。
陆明珠和太子那段扯不清的情丝还真是无人不知!
乔木在心里无奈翻了个白眼,面对好心探望她的公主,岔了话题问她,“你用了早膳没有?”
“用过了,”少女反问她,“你是不是饿了?”
乔木点了点头。
少女立刻转身走到室内那厚重的帘子前,一掀帘子,气势汹汹的对着外面叫道,“人呢,都死哪去了,还不快赶紧进来服侍陆小姐梳洗用膳!”
然后就听到宫女打帘而来的脚步声,一时间,原本稍显空旷的卧室立刻被人填满了。
皇宫比之陆府还要讲究排场,梳洗打扮都要三十好几的宫人服侍,乔木在咋舌之际,只留了五六个人,然后将剩余的人都赶了出去。
洗漱完毕,穿了衣服,那公主才走了进来,看着一边的宫女为乔木打理着发丝,一边和她聊天。
“尉迟一族犯了大罪,过两日就要满门抄斩,你说等一下我们是去看看往昔那高贵到不可一世的皇后娘娘,还是去看看那文采天下惊的才女尉迟倩雪呢?”
乔木一眼看到少女眼里那带着兴奋的光芒,嘴角那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不禁头皮一阵发麻。
“尉迟倩雪以前仗着母家势力,一直都看不惯我们,现在我倒是要看看她现在还怎么在我面前装清高,”少女越说越开心,眼睛都笑眯了起来,“所以,等下我们就偷偷溜进刑部大牢好好的嘲笑她一番吧。”
乔木低眉,眉心轻皱,“尉迟家已落得如此下场,还是算了吧。”
少女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有些生气的看着乔木,“你是怎么回事,你以前不是比我还讨厌尉迟倩雪的吗?况且,你昨晚中毒那事铁定也与尉迟家脱不了干系,怎么能就这样算了?”
“公主,讨厌是另外一回事,况且中毒这事还没有弄清楚之前,我们都不可以乱下决定,”乔木盯着她的眼,“凡事都会有因果报应,所以公主,有些事我们还是不要做的太绝了。”
“我都是为了你,你居然这么说我,”少女也生气,猛地起身,“陆明珠,亏我还把你当好朋友,你却总帮着外人说话,哼,谁稀罕啊,你不跟我去,我就一个人去。”
撂下话,少女气匆匆的直接掀帘跑了出去。
乔木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惹了这么个刁钻蛮横的人物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都说近墨者黑,这公主小小年纪便已如此心狠,与她做了朋友,那么也不难想象陆明珠以前的脾气心肠想必也好不到哪去!
脑海中零星的闪过珞小侯爷那番挑衅的话,乔木紧皱的眉头已经打结,难道真如他所言,以往的陆明珠也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人物。
“小姐还喜欢这个发髻吗?”
心思被人拉回,乔木望向铜镜,镜子里的少女明眸皓齿,当真是说不出来的美丽动人。
她笑了一下,问梳发的宫女,“这髻叫什么名字?”
“梨花髻。”
“真是漂亮,你手艺不错。”
那宫女屈膝一礼,“谢小姐夸奖。”
乔木又笑了一下,自然的就想起了一直为她打理发丝的落霞,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的她,急忙问道,“昨晚钦安殿的人现在还罚跪着吗?”
宫女答,“昨夜已随陆相回府了。”
乔木心头一松。
宫女小心探问,“小姐,现在要传膳了吗?”
乔木低头想了一下,随后望着宫女,“我要去公主的宫殿,你可认得路?”
“小姐是去嘉怡公主的宫殿吗?”
乔木点了点头。
嘉怡公主的固执任性,且性格古怪,背后有皇上惯着,宫中一时也无人敢逆她的性子,随着年岁渐长,当初选宫殿时,嘉怡公主硬是选了丽贵妃生前所居的浣花苑,皇帝当她思念生母,也由得她而去,而浣花苑偏离皇帝主殿和各宫嫔妃的寝殿甚远,因此走过去需要很长一段脚程。
皇宫极大,要不是前有宫女秋霖引路,乔木想她一个人走来定会迷路。
刚踏入浣花苑的宫殿,那些宫人见状,立刻引着乔木入后院静坐,秋霖欲随行而入,却被浣花殿宫人拦住,只言公主不喜任何宫人侍婢入后院,违者杖杀,此话一出吓的秋霖立刻白了脸色,再不敢迈开半步,乔木见状,便命秋霖在外面等她稍许片刻。
剩余宫女闻言立刻纷纷退下,说是这就去请公主出来,还请她稍安勿躁。
宫殿后院的园子里有着一角亭,角亭周围遍种各色名贵花草,偶有花草灌木半人极高,郁郁葱葱的彰显着这春日的精致怡人。
春光暖和温质,清风拂面间带得花香袭人,乔木移步静坐角亭,面对着大好的景色,身心同样觉得自在舒服。
她刚坐下,忽闻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转头看去,不由得神色一怔。
原以为是嘉怡公主,却未曾想到来人竟是宫里宫外,众人于她面前都带着三分忌讳谈论的对象,正是南嘉当今太子赫连枫。
乔木低头,忽然就想明白了为什么公主殿里的宫人会带她来后院静坐而不是前堂待客,借着嘉怡公主的名字,这地倒真是适合谈情说爱或者说是偷情幽会的绝佳场所。
看赫连枫见到她的表情同样是一愣,似乎未曾想过会在这里碰面,身材颀长,目测多是一米八几的身高的太子殿下,玉篦金冠,面容清俊,今日只穿了一身淡紫色的修身长褂,腰间是雕刻着如意图纹的青玉带,外罩着海蓝色的绡纱衣襟,衣襟上用七彩绣线勾勒的龙腾图案尤为的显眼醒目,立于花草之后的他,整个人显得无比的贵气。
容貌,身份和气质都摆在那里,在这样少女怀春,豆蔻年华的光景里,陆明珠在每日与这么集万千光芒于一身的人物朝夕相对,动情倒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虽说以前两人的关系复杂,轮到乔木这,到底是把情根给斩断了,有些礼数不可废,于是遥遥的,乔木弯腰屈膝给赫连枫行了一个礼。
赫连枫几个步子行至她面前,却在仅两步靠近的距离住了脚,望来的眼神似有着无限怜惜,乔木被他那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的头皮一阵发麻,如同油上烹炸,她移了目光,率先败下阵来,赶紧开口请辞离开,“太子殿下,我本是来寻嘉怡公主的,既然公主不在,臣女就先行告辞了。”
她急匆匆的施了一礼,向后退了两步,转身就走。
手臂忽然被人拉住,乔木心底暗叹连连,她就知道,既然见面了,作为老情人,话都没说清楚,那太子哪里会那么容易的就让她脱身
“明珠,你跟我说话变得如此生疏,还是没原谅我啊!”
背后传来他幽幽的话语。
“明珠,你走那****被人算计着醉酒了,误把她当成你,所以才做了那等混账事,我没有办法,只得娶她,你相信我好吗?”
蓦然瞪圆眼睛,乔木以极其僵硬的姿态,一点一点低头,然后目光死死的盯着太子突然间环在她腰肢上的双臂,她需要不断呼吸吐纳才不致于让自己因火气乱了心神,可悲的是耳边还不住回响着太子赫连枫自以为能够融化人怒气的温柔呢喃。
“那****和我说出那番气话激我,我是真的被气疯了,气的糊涂了,所以才理智尽消,我没想过要那么待你,这一切只是因为我太爱你了,明珠!”
乔木听了只觉得哭笑不得,明明传闻中陆明珠才是被人抛弃的那个,怎么听他语气,反倒是颠倒了过来,痴情痴性的那个人却是赫连枫?!
用力颁开赫连枫放在她腰际的手,转身直面着他,乔木平声静气道,“太子殿下,还请您自重,您若是有话要和我谈,咱们就找个位置好好把话说开,还请不要动手动脚,有伤风化。”
赫连枫盯着她许久,像是不认识了一样,良久苦笑,“是我逾越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