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抬眉,而后皱眉,似是有些不甘心的道:“流月姑娘,我家教主让属下通知您一声,纵然百花之毒可以解百毒,但是您服用的剂量毕竟有限,而宿营花果实中的剧毒不但可以产生叫人兴奋的幻觉,若是长时间的处在其浓郁香气中,更是会破坏原本正常的意识,换言之,吸食其香气过久,就会变成傻子!”
傻子……
流月眼角抽搐了几抽,斜眼睨着红莲,“你家教主的原话?”
红莲很是严肃而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补充道:“我家教主还说了,他不喜欢傻子……所以,若是流月姑娘因为长时间吸食宿营花果实的剧毒香气而变成了傻子的话,教主他会很不开心,若是教主不开心的话,就要抚长生琴,而若是教主抚了长生琴的话,就会死很多人,那么到时候,流月姑娘就会成为这天下的罪人,三魂七魄皆沾染上沉重的罪孽!”
这天下流传着一句话――幻术既出,白骨遍野;长生一动,生灵涂炭!
长生琴的威力,流月不是不知道的,只是,貌似这逻辑关系有点儿问题吧!
抿唇、皱眉,流月表示自己异常不能理解变态的世界和变态的神逻辑,便戳着红莲的胸口问道:“请问祁云红莲同学,明明是因为你家教主弹了长生琴、才导致的会死很多人,那么凭什么要让我的三魂七魄沾染沉重的罪孽呢?”
“……”红莲垂眉想了半晌,半晌之后,微眯眼睛、看着流月,道:“前尘因后非果,如果不是流月姑娘变成了傻子,教主就不会不开心,如果教主没有不开心,就不会弹长生琴,而如果教主没有弹长生琴的话,自然就不会死那么多的人,所以,归根结底还是流月姑娘的错!”
流月顿觉额上有三根浓重的黑线滑了下来,暗道,变态的世界和逻辑果然是扭曲的、不能理解的,“……”垂在两腿边的手握紧,流月默默的转过身去,表示不想搭理红莲。
红莲却稍稍有些随了她家那不要脸的教主的性格,非要把别人的冷脸当成热屁股,“流月姑娘,请速战速决!”
流月脚下绊了一绊,眼角余光往后一斜、莫名的无奈,“红莲,马上就要到阴历的十五月圆之夜了,你家教主不吃药没问题吗?”
此话一出,红莲面无表情的脸上终是有了一丝裂隙,仿若只是在眨眼之间,别扭的傲娇之意便以前所未有的浓重姿态侵袭而来,红莲冷着表情哼笑一声,“如此说来,倒是感谢流月姑娘的提醒了……教主的话果然没错,有些人,生来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算我祁云红莲不识趣儿,打扰了流月姑娘的雅兴……”
“红莲告辞!”
落字暗沉阴鸷、咬牙切齿,最后的“告辞”两字几乎是用尽了决绝的语气,话落之后,红莲凉凉的瞥了流月一眼,满眼嘲讽,转身就走。
随着红莲抬步的那一霎间,妖风四起,烛火明灭。空气中的桃花香气,陡然消弭的无影无踪。
“红莲!”眼看着那抹大红色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视线的尽头里,景西冰凉无波的眼睛微微眯起,隔空低唤了红莲一声,清冷的声线里不携杂分毫感情,“这是教主的命令,不要任性!”
红莲脚步微顿、却没有回身,只是眼角微微往后一斜,声线阴凉无比的道:“景西,我不是你,不是夜北,也不是 南。”
“从十几年前、一袭白衣如神的教主将只有几岁的我从那场漫天大火中救出来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这条命再也不是自己的了。”脑中一片猩红色的回忆,火光伴着血光,通红通红的照亮了漆黑的夜,于是,那个小小的山村在一场滔天大火中付之一炬,惨叫声、哭嚎声、求救声,成为了红莲每每萦绕在午夜的梦魇。
那时的容倾,亦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
白衣胜雪,笑容温润,当时无助绝望到了极点的红莲只以为自己看见了神祗,于是,毫无抵抗之力的握住了容倾伸出来的手。
在凌山上,眨眼就是十几年。
她本性祁,单名一个“云”字,可是教主却说、既然她是他从漫天大火中救出来的,罪孽红莲业火灼身、便已是相当于凤凰涅 ,那便改“祁云”为姓,以“红莲”为名,由此之后,这世间再也没有祁云,取而代之的是――祁云红莲。
也便是由此之后,魔教落冥四使出现,呼风唤雨、只手遮天。
眉帘微垂、浓密纤长的睫毛堪堪遮住了下眼睑,烛火明灭之间,在眼睑下方投落两方小小的扇形阴影,红莲微微勾弄起半边唇角,笑意里略微带了些讽刺和哂然的意味,“我曾经对着凌山的满月发下毒誓,此生此世追随教主、遵从教主的命令,若有违背、则灰飞烟灭……可是景西你知道么,比起什么命令和誓言,我更不想让教主受伤,哪怕此次回去等待我的是万劫不复的蛇窟,哪怕等待我的是灰飞烟灭,我祁云红莲也无怨无悔!”
爱一个人,究竟要爱的何种程度,才会不计一切的付出。
流月稍稍有些震撼,瞪眼看着红莲凄伤落寞的背影半晌,唇角微动,“红莲,我脖子有些疼。”
“……”红莲僵硬冷鸷的背部线条微微松动,以旁人无可察觉的姿态、唇角剧烈抽搐了好几抽之后,强撑着冰冷的伪装、不屑的冷笑了一声,“你百里流月疼不疼****祁云红莲何事?”
耳边有极轻极轻的脚步声在逐渐靠近,红莲知道是流月,也做好了绝对不搭理流月的打算,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红莲却决计没有猜到、向来冷漠凉薄的没有半分人性的流月竟然软软黏黏的抱住了她的胳膊,一边摇晃、一边讨好的撒娇,“红莲,我的脖子真的好疼啊!”
心底某处蓦而柔软,红莲唇角再度剧烈的抽搐了好几抽,“关我……”
“红莲,我好疼!”
“……”红莲深吸一口气,黑着脸从怀里掏出一大一小两个通体温润泛白的小瓶子塞到流月的手里,愤恨的几近咬牙切齿,“大瓶子是万花之毒,小瓶子是祛痕霜,哼,枉自教主这么疼爱你,养不熟的白眼狼!”
撂下话,红莲就拔腿离开了潇湘阁。
大红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消弭了的绯色桃花香气却瞬间充斥满整个鼻息。
流月习惯性的吸了吸鼻子,即便是末冬、天气渐渐转暖,但是末冬的凉气灌入肺腑,还是叫流月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然后她低头若有所思的看着手里的玉瓶,指腹微凉、似有意似无意的在那个小一点儿的瓶身上轻轻摩挲着,不其然的、脑海里浮起容倾那笑的妖邪诡异的脸,艳绝人寰、倾尽天下……抿唇了然一笑,心上蓦而温暖明媚。
说起来,也的确到了阴历十五的月圆之夜了。
流月想,果然还是速战速决吧,万一那不要脸的容倾妖孽忍不住变身了,恐怕单靠夜北、 南、红莲三人的力量,是没办法控制局面的。
流月转身,慵懒抬眉看了景西一眼,而彼时彼刻,景西正在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的背影,不期然的撞入那一汪清冷淡薄的几乎没有半分生机的眼涡深处,只觉得脊背上一股寒意入侵,景西心头一颤。
明明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可是眼涡深处里、却阴戾无情到如此程度……了然、通透、淡薄、血腥、残忍,景西着实景西想不通,如果没有经历过数场生生死死,灵魂深处里、怎么会刻染了那么浓重的地狱修罗之气息!
景西身形微颤、流月眼尖的捕捉到了,但她前世毕竟只是一个国际缉毒刑警,只负责那些打打杀杀、血腥暴力的事情,瞄准、打架、拆炸弹,她百里流月都是个中好手,但是犯罪心理学什么的、和她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于是,景西心中的想法,她自然也没有猜到。
当下里,流月只是冲景西淡淡的扫过一个眼风,示意他出去。
景西微微点了点头,拔腿离开。
流月折身走到桌边,想了想,端起桌上那一盘拇指肚大的紫葡萄走到软塌边,脱了鞋袜之后,在软榻上寻了一个合适的位置便侧身倚靠了下去。
双腿交叠微曲,葡萄盘子就放在腿边,满身慵懒散漫的姿态,单手撑在太阳穴的位置,流月一边抿唇浅笑嫣然、一边悠闲的吃着盘子里的葡萄。
而另一边,许久许久时间里,千云边一直保持着被景西夺下了匕首之前的姿势,脊背僵硬挺直、周身萦绕着一股阴冷的嗜杀戾气。
眼帘垂落,额前碎发凌乱,浅蓝色摇曳的烛火在千云边的眼睑上方投落大片暗色阴影,烛火明灭间,的大半表情都被浸染了浓郁的杀气。
空气压抑沉滞的仿若要凝固起来似的,死寂的没有半分生机,倏尔,由软榻那边传来一声极轻极轻的戏谑笑声,“云边姑娘不是说要服侍本公子的么?云边姑娘不是说要弹琴给本公子听的么?”
千云边垂在两腿边的收用力捏紧。
流月吸了吸鼻子,指尖捻着一枚葡萄翻身而起,慢条斯理的剥掉葡萄皮,再慢条斯理、从容不迫的走到千云边身前,笑了笑,“云边姑娘,可是后悔了?”
极其轻佻暧昧的音线,邪笑嫣然,流月附在千云边的耳旁呵气如兰,在千云边错愕不及中,流月的手已经扯开了她的腰带,微凉手指顺势抚入,从外人的角度看、怎么都有一种放浪形骸的世家子弟身上的流里流气。
此时此刻,躲在门外偷看的如玉忍不住抹了一把“鼻涕”,眼泪汪汪的道:“要是小姐真的强迫了人家云边姑娘,我指定会被打死的!”
旁边,钟离魅摸着如玉的脑袋笑的一脸妖娆,“放心吧,如玉,在你被百里流宸和百里桢霆打死之前,我就会把你做成小骨头人儿的!”
如玉,“……”想了想,如玉再次抹了一把“鼻涕”,扬起迷茫的小脸问钟离魅道:“太子殿下,你是不是看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