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李自成笑着说:“满清乃辽东狄夷,人口稀少,不会对大顺朝构成大的威胁。我们暂且不必管他,等打下北京之后,再做理会。”
牛金星赶紧说:“我王说的很有理,待我王坐定江山,拥有四海,区区一辽东,根本不在话下。”
刘宗敏哈哈大笑,朗声说:“大顺朝的敌人是朱明王朝,不是辽东满清,只要进了北京,保管让满清归顺。到了那个时候,是和还是打,还不是由我们说了算?”
众人都笑了起来,大殿内又一次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李自成回头笑着问李岩道:“制将军有何看法?说出来,让大家听一听。”
李岩心中一惊,看着李自成,一时没有说话。
其实,对李自成牛金星等人在大顺王朝根基未稳之时,就迫不急待地想攻占北京一事,他从内心深处就坚决反对。
唐朝魏征曾经写过一篇《谏太宗十思疏》之宏文,李岩非常喜欢。
“臣闻求木之长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远者,必浚其泉源;思国之安者,必积其德义。源不深而望流之远,根不固而求木之长,德不厚而思国之安,臣虽下愚,知其不可,而况于明哲乎?”
看,这几句话说得何等深刻,何等警醒,又是何等令人毛骨悚然?这才是大真大忠大贤大略之言。
李自成也紧紧盯着李岩,似乎窥见了其内心,无不嘲弄地说:“制将军是不是还有其他想法?”
李岩微微一笑,不想拂逆龙鳞,说:“辽东满清自虏酋努尔哈赤开始,久怀异志,狼子野心,对我中原贼心不死,这不是一天两天之事。在我王东征北京的关键时刻,我大顺应该有所警惕防备,以免其坏我大事。”
耳中常闻逆耳之言,心中常有拂心之事,才是进德修行的砥石。若言言悦耳,事事快心,无异于陷入鸩毒之中。
此理,说起来,人人皆知皆明白,可世上又有几人能做到呢?
闻听此言,大顺王李自成目露冷笑,说:“就凭区区建虏,想霸占中原,无异于蚍蜉撼大树,自不量力,痴人说梦,制将军多虑了。”。”
宋献策见自己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又说道:“满清觊觎华夏之心,路人皆知,不得不防。我记得今年四月,满清给我们送来一封秘信,要和我们联合起来,共同对付崇祯。”
此时,牛金星略有发急,心想,必须阻止这个话题,否则,有可能影响李自成的判断,使其有可能改变原定的进军计划,对自己非常不利。
他轻咳一声,慢慢地说:“军师说得一点不错,有这样一封信。当时,我们大家都看了。我王认为这是满清的阴谋诡计,不用搭理。我也认为我王说得十分有理。明摆着,满清心怀叵测,想利用我们,达到他的不可告人的险恶目的。”
刘宗敏大声嚷道:“老牛说得非常有道理,多尔衮想把咋们当牛使唤。”
大家都善意地笑起来,一时间,都感到心头轻松了许多。
李自成当然记得那封来自于辽东的书信,据说是满清第一谋士范文程所写。
其中有这样几句,至今记忆犹新,“欲与诸公协谋同力,并取中原,倘混一区宇,富贵共之矣。不知尊意何如耳。惟速驰书使,倾怀以告,是诚至愿也。”
当时,看完书信,李自成一笑了之,没有做任何答复,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此刻,旧事重提,李自成冷冷地说:“满清想坐收渔翁之利,打错了算盘,想错了,去他娘的。”
牛金星见已经成功扭转了话题,又说:“等我们进了北京,我王登基做了皇帝,到那时,就是多尔衮亲自来叩见,咋们还理不理他呢?”
“对,老牛说得很对。”刘宗敏一拍大腿,兴奋地说,“多尔衮来了,我王就赏他几十军棍,打得他屁滚尿流,叫爷爷才行。”
说着,他做了一个求饶的动作,活灵活现,形象逼真,惹得哄堂大笑。
宋献策紧抓机会,和李岩飞快地对视一眼,又极为迅速地闪开。两人再没有就此话题说一句话,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句话,千言千当,不如一默。
笑毕,李自成说:“权将军,谈谈年后进军北京的事,你可是领军主将啊。”
自从建立大顺王朝以后,听从了牛金星的建议,李自成就不再亲切地叫下属的姓名了,而是改称大顺王朝官职名称了。
按照牛金星的说法,这样做,方能显现出大顺王朝的威严和气势。
说起领军打仗,权将军刘宗敏立时兴奋起来。他腾地站起来,走到悬挂在西墙壁的大地图前,打手一挥,朗声高道:“我与大顺王大军师等人经过反复措商,决定兵分左右两路,相互配合,协同作战,攻取北京。”
众人都睁大眼睛,集中精神,仔细聆听。
“右营由我王亲自率领,渡黄河,下平阳进太原,取宁武占阳和,过宣化居庸关,直取北京。”
刘宗敏的指头定点在北京,说:“李芳亮率领大顺军左营,渡过黄河以后,沿黄河北岸进军,先占领河南怀庆府和山西潞安府,分兵收取附近州县。”
大顺王李自成及众人眼光紧随刘宗敏的指头,目含笑意,不时点头,表示同意。
刘宗敏挥手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大圆圈,继续说:“左营然后经邯郸邢台,攻占保定,与右营形成钳形攻势,以防崇祯等人沿运河一线南逃以及山东明军北上,而后会师北京,砍下崇祯小儿的项上人头。”
说完,大手一挥,仿佛一柄锋利无比的大刀,砍向北京城坐在皇帝宝座上的大明崇祯。
众人都放声大笑起来,完全被刘宗敏构划的胜利图景陶醉了
李自成哈哈大笑得痛快极了,仿佛大明都城北京已被大顺军彻底占领,自己正一步一步走向那梦寐以求的宝座。
最后,刘宗敏说道:“陕北的榆林绥德等地,由高一功全权负责镇守,防止蒙古达子南下以及胡杨台的明军。亳侯李过率部由葭州渡黄河,扫荡守河明军,肃清太原外围之敌,保证右营能够顺利拿下太原。”
此刻牛金星想起了两天前在慈恩寺测字算命的事,笑着说:“权将军统筹谋划,高人一筹。如此用兵,北京安能不下?朱明朝廷安能不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