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妃见是苏麻喇,微微一笑,说:“你来的正好,我确实遇上了一件极为棘手的事情。”接着,便讲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苏麻喇本是蒙古族人,出生在科尔沁大草原一个贫苦牧民之家,天生美丽聪慧,远近皆知,被科尔沁贝勒府看中,让她进府当上了贝勒寨桑的二女儿布木布泰的贴身侍女。
后来,布木布泰远嫁后金皇太极,苏麻喇作为贴身侍女,也随主人来到了后金。随着年龄的增长,庄妃有几次劝她出嫁,可都被苏麻喇极其坚定地拒绝了,信誓旦旦说此生只愿陪伴主子一人,休提出嫁之事,若再提及,就自裁而死。
苏麻喇静静地听完,莞尔一笑,说:“主子不用忧虑,奴婢自有解决之道。”
庄妃顿时一惊,紧问道:“你有何高妙办法?”
苏麻喇笑着说:“主子只管放心睡觉,明日自会有分晓,保管让主子随心所愿。”
次日清晨,大清诸王贝勒及重臣齐聚于崇政殿内,商讨立君之事。
殿内气氛极为沉重压抑,犹如即将喷发的火山,一言不当,就有可能随时爆发,引发山呼海啸天崩地裂,导致大清王朝这艘巨轮的崩溃沉没。
礼亲王代善面无表情,郑亲王济尔哈朗神情肃穆,睿亲王多尔衮阴沉无语,肃亲王豪格冷如冰霜,所有与会者皆神态各异,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滚滚浪潮,静观事态发展演变。
少顷,深受豪格倚重的两黄旗将领鳌拜站出来,朗声说:“先帝龙驭上宾,大清不可一日无主,我等推举肃亲王立刻继承大统,稳定朝野。”
豫亲王多铎立马反驳道:“睿亲王功高盖世,先帝生前又有意于他。睿亲王位登九五,上合先帝遗愿,下顺军心民心。”
另一两黄旗将领谭泰挺身而出,大声说:“肃亲王乃先帝长子,自幼跟随先帝出生入死,屡立大功,理应即位。”
武英郡王阿济格乃努尔哈赤第十二子,和多尔衮一母同胞,理所当然地站在睿亲王一边,怒气冲冲地嚷道:“豪格出身卑贱,又故意杀妻,如此之人,怎能为我大清皇帝?”
众人闻言,不禁大怔,尤其是豪格,满脸通红,窘迫之极。
豪格之母乃皇太极继妃乌拉那拉氏,原为海西女真乌拉部贝勒博克铎之女,嫁于皇太极后,因醉酒违反其不许乘轿的禁令,被废弃,郁郁而终。至于豪格杀妻,更是一件牵涉到皇太极的不可告人的政治事件。
礼亲王代善见阿济格出言不逊,唯恐其再说出不堪入耳之言,厉声喝道:“阿济格,闭上你的臭嘴。若再胡言乱语,当心割了你的舌头。”
代善年迈沧桑,面貌酷似其父努尔哈赤,在众兄弟中威望甚高。此刻他一发怒,众人皆噤如寒蝉,不敢啃声。
多尔衮见状,赶紧拉了阿济格一把,沉声说:“今天商议立君之事,闲话休提。”
阿济格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儿莽撞,唯恐引发众怒,赶紧借坡下马,后退数步,不再说话。
鳌拜趁机喊道:“当立肃亲王为君。”
众人还未言语,就见豪格向前一步,抱拳施礼,大声说:“我无德无能,不宜为君,请诸位另选贤明之人。”说完,竟置诸王于不顾,昂首走出大殿。
众人一时都愣住了,特别是衷心拥戴豪格为君的鳌拜谭泰等人,顿时茫然不知所措,相视一眼,暗道,在这关键时刻,肃亲王怎能如此草率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呢?
豫亲王多铎见豪格离开崇政殿,不禁喜上眉梢,看着鳌拜等人,高声亮嗓地说:“肃亲王自认为才德不足,主动退出帝位之争,如此高风亮节,我等不如。”
多尔衮猎鹰一般的眼睛,紧紧盯着众人,任何人的丝毫表情变化,都尽览无余,心想,豪格已走,劲敌虽除,但反对势力依旧猖狂,特别是以鳌拜谭泰为首的两黄旗将领,历来和自己的两白旗不睦,暂且忍耐片刻,且看众人如何表演。
济尔哈朗见状,担心帝位落入多尔衮之手,沉声说:“大清基业发轫于太祖,昌盛于太宗,既然肃亲王自己无意于九五,为何不再甄选太宗的其他子嗣,以承大统,完成太祖太宗未竟之大业?”
此话一出,大殿内瞬间鼎沸,与会的所有人都交头接耳,纷纷议论这突如其来的话题。
在这之前,大家都一心把注意力放在肃亲王和睿亲王身上,此时听郑亲王如此一说,顿时恍然大悟,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正处于六神无主的鳌拜谭泰等两黄旗将领,立时觉得眼前一亮,纷纷附和。
鳌拜首先嚷道:“郑亲王此话甚合我心,从先帝的其他子嗣中推选一位,继承太祖太宗的遗志,我等万般拥护。”
多铎气得脸色铁青,厉声喊道:“除了豪格之外,太宗的其他子嗣都年幼无知,怎能担当起吞并中原振兴大清的重任?”
说这话的时候,多铎两眼如同见到肥羊的恶狼一般,死死得恨恨地盯着济尔哈朗,恨不得一刀宰了他。
多尔衮闻听济尔哈朗之言,心中一惊继而一紧,暗道,这只老狐狸此刻抛出此论,无异于堵死了我的君位之路,太阴狠毒辣了。
他看了一眼礼亲王,极其盼望他说一句有利于自己的话,可代善如同入定打坐的老僧一般,微闭双目,仿佛眼前的一切皆与自己无关。
多尔衮不由得怒气上攻,冷冷地说:“为了大清来之不易的基业,我决定不再参与帝位之争。我推荐礼亲王继承皇位,如何?”
众人都被此话吓了一跳,怔怔地不知所措,不约而同地注视着礼亲王。
代善缓缓睁开双眼,极为冷静地说:“遥想当年,太祖饮恨而亡,四大贝勒合议朝政,每当意见纷争难以决断之时,都以太宗之见为准,无不敬服。太宗改国号大金为大清,乃神来之笔,彰显了我大清气吞山河之雄心壮志,由是大清日益兴隆。”
众人都静静地听着,不得不承认,皇太极乃是大清历史上一位极为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
“大清能有今日之繁荣昌盛,乃太宗呕心沥血宵衣旰食之为,立太宗子嗣为君,上合天意下顺民心。我年轻时就无此等野心,而今年岁已长,贱体多病,即使为君,尚能有何作为?”
说完,代善竟站起身,连咳数声,径直走出了大殿,将众人直直地晾晒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