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杰举旗自立之后,索朗格将此事连夜禀报大清朝廷,又按照睿亲王多尔衮的指令,秘密会见了大西朝特使张宗元,而后,跟随其星夜来到成都。
索朗格欲通过张宗元,见到大西皇帝张献忠,想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诱说张献忠和大清联合,趁李自成东征大明王朝之际,共同抢占大顺朝的地盘。
上次在西安,欲离间挑拨李自成杀掉白经庚,不料,聪明反被聪明误,索朗格反被白经庚借力打力,不动声色地送进大顺朝的大牢,若非多尔衮及时出手相救,其恐怕早已成了李自成的刀下之鬼。
回到胡杨台之后,索朗格余恨难消,为了报复打垮白府,精心策划设计,活捉了高原雄鹰白文彪,欲押送其到盛京,以此控制白经庚,对大清俯首帖耳。
可是,千万没有料到,白云观道长入云龙带领宋德恩等人,连夜偷袭乌兰山客栈,不仅打伤了自己,还救走了白文彪,最终,其落得一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可笑可悲下场。
而且,更令索朗格气恼的是,胡杨台五钱会的总监五色龙岳宝烈,也改变了其最初的主意,拒绝与大清王朝合作,反而听信白经庚的谗言,加入王玉杰的大秦朝,被封为中军都督,成为仅次于白经庚的人物。
根据温师爷提供的情报,这五钱会势力雄厚,其门徒广布甘肃陕西山西等地,白经庚能够活着从李自成手掌中逃脱,全仗着五钱会的势力。
如果要站稳脚跟,统治胡杨台,继而成就一番大业,必须借助帮会组织五钱会的势力,否则,会招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事。
只要一想到这些极其不顺恼火之事,索朗格心中就不由得立刻涌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怒气,恨不得将白氏父子千刀万剐,方解自己心头之恨。
“白经庚,你这只阴险狡诈的老狐狸,以为凭你就能够战胜大清王朝,真是痴心妄想白日做梦。王玉杰,你这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阳奉阴违,居然拒绝大清王朝,独立行事,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如今,索朗格待在成都最豪华的巴蜀客栈,坐卧不宁,来回走动,想喝口水,但茶壶是空的。
无奈,将其重重地扔在地上,又疾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风景,心中极其恶毒地咒骂王玉杰白经庚等人。
同时,索朗格紧盯着客栈的大门,紧紧注视着出出进进的各色人,急切地盼望张宗元赶紧回来,希望他能够带来有利于自己的好消息,即大西王朝皇帝张献忠答应要接见自己。
这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砰砰砰”,清脆的响声,极速打破了索朗格的万千遐想,使其赶紧回到现实中。
索朗格紧盯着咚咚作响的木门,思索一会儿,疾步走到门边,侧耳静听片刻,大声问道:“谁?”
少顷,传来一个纤细的女子声音:“先生,是客栈的侍女,给你送水来了。”
索朗格回头看了一眼床前空荡荡的茶壶,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渴难忍,又侧耳细听,这才猛地拉开锁紧的厚实木门。
两个面罩黑纱的彪悍男子如同一股旋风,极速冲了进来,对准索朗格,出拳撩掌,欲快速制服他。
久历江湖的索朗格,岂是等闲之辈?方才,从侍女的应答之中,他嗅见了一丝转瞬即逝的惊恐之音,心中已经做好了应对不测的准备。
此刻,见来人大打出手,攻势猛烈,索朗格急忙撤身后退,同时,双掌左右切出,宛如两道寒光,上下其手,将对方的拳掌一一化解。
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纵身向前数步,右拳携带着呼呼寒风,照准索朗格的心窝,急促打来,而其左脚则狠狠踢向其下部。
索朗格左手紧紧架住其右拳,右脚迅速反击,秋草寻蛇,重重地踢在其髌骨之上,顿时,疼得对方大叫起来。
“蒙古人,他是蒙古人。”索朗格从对方的叫喊声中,敏锐地听出了漠北蒙古口音,心中不禁万分愕然,“蒙古人为何要杀我?”
未等他认真细想,另一个汉子前移左脚,扬起左掌,云山万转,沧水横流,猛地击向其腹部。
索朗格暗叫一声不好,双脚点地,腾空而起,躲开这要命的一掌,随即,身形在空中回旋,江柳共风烟,右脚极速弹出,从上而下,重重地踢向对方头部。
这汉子惊叫一声,就地侧翻,才躲过这致命一脚,方欲再次出手,却听见院子里传来嘈杂的呐喊声:“抓住刺客,别让他们跑了。”
这汉子一惊,继而向窗外飞快一瞥,只见张宗元领着一伙手持刀枪剑戟的大西军将士,气势汹汹地向楼上冲来。
此刻,听见呐喊声,索朗格知道张宗元回来了,精神顿时大振,厉声喝道:“还不赶快束手就擒?”
这汉子也不应声,急忙踢出一脚,逼退欺身而进的索朗格,急忙拉起倒地呼叫的蒙古汉子,向门外仓皇逃去。
索朗格方欲追赶,不料,一包东西迎面飞来,急忙躲闪,却闻见一股辛辣味扑鼻,不由得骂道:“好歹毒的心肠,竟然使用辣椒粉。”
等其追出屋子,那两个汉子早已不见了踪影,而张宗元徐以显等人却从拐角处大呼小叫地跑了过来,气得索朗格恨恨地连跺几脚,转身进了房间。
张宗元走进屋子,紧声问道:“索大人,遇上刺客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索朗格气呼呼地说:“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两个小毛贼,竟敢搅扰行刺。”
徐以显微微一笑,安慰道:“只要索大人平安无事,此等小事,不必挂在心上。”
索朗格紧盯着徐以显,而徐以显也紧盯着他,见状,张宗元赶紧为彼此做了介绍。
索朗格立刻换上一副笑脸,朗声说:“久闻徐大人乃大西皇帝最信任的军师,果然气度不凡,幸会幸会。”
徐以显也报之以热情的微笑,沉声说:“索大人不远万里,身负重任,来到大西朝,实属不易。”
三人落座之后,索朗格注视着张宗元,问道:“张大人,不知事情进展的如何?”
张宗元冲徐以显努努嘴,笑着说:“大西皇帝将此事全权委托于徐大人,请徐大人说话。”
徐以显莞尔一笑,少顷,才沉声问道:“据我所知,大清睿亲王多尔衮起初欲联合王玉杰,还说,如果王玉杰能够归顺大清,将封其为定西王,不知这是真是假?”
索朗格心中一惊又一紧,紧盯着徐以显似笑非笑的脸,暗道,这徐以显耳朵真长,鼻子真灵,竟然知道这件极其隐秘之事。
数月之前,即崇祯十六年十月的一天,身负重任的索朗格刚刚踏进胡杨台,还没有顾得上洗去征尘,就借着沉沉秋夜,拜会了时任大明王朝胡杨台知府的王玉杰,向其转达了睿亲王多尔衮的意思。
“如果王大人能够与我大清联手,待平定天下之后,黄河以西的大片土地,都归王大人掌管,大清还封大人为定西王,成为继恭顺王孔有德,智顺王尚可喜,怀顺王耿仲明之后的大清第四位汉人王爷。”
当天晚上,王玉杰既没有慷慨答应,也没有断然拒绝,而是很有策略艺术地说,先让他考虑几天,等考虑成熟之后,再答复索朗格。
可是,谁也没有料到,如今,这王玉杰却脱离了大明王朝,公然树旗独立,自封为秦王,欲与大明大清大顺大西等王朝相抗衡,孰可忍,孰不可忍?
想到这儿,索朗格心中忽的一动,暗道,莫非刚才的两个杀手,就是王玉杰派来刺杀自己的?也难怪有蒙古人掺和进来。这么说,王玉杰已经和漠北地区的苏和巴特尔联手了?
就在索朗格千思万想之际,徐以显又紧声说:“不管有没有这件事,还望索大人如实告知,当然,大西皇帝也想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
索朗格从沉思中惊醒过来,看了一眼徐以显,见其脸上显现出一种急切要知道真相的神色,又看了看张宗元,见其也是如此表情,便不由自主地嘿嘿笑了几声,说:“有这事,这还是去年的事情。”
徐以显和张宗元相互对视一眼,也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少顷,徐以显说:“如此看来,大清是真心想与我大西王朝联合,共同对付李自成。”
索朗格点点头,朗声说:“两位大人知道,除了吴三桂据守的宁远卫之外,大清已经占领了明朝东北地区,祖大寿也于近日归顺了大清。在对付明朝崇祯这一点上,大清和大西有着共同的利益关系,这也是睿亲王想联合大西皇帝的原因。”
一番有理有据的真话,说的徐以显张宗元连连点头不已,暗想,这睿亲王多尔衮果然慧眼识人,此人谋勇兼得,让他前来大西王朝,诱说张献忠,仅此一点,就远远超过大顺王朝的李自成。
想到如今率军东征的李自成,徐以显不禁暗自摇头。当初,如果李自成也能够派人前来,和大西朝建立统一作战的战线,就会极大地减少大明军队对其的阻拦截杀。
可惜,在汉中地界,大西抚南王刘文秀和大顺朝守将马国理大打一场,两家已经撕破了脸皮,再也没有联合作战,共同推翻朱明王朝的可能性了。
昔日并肩作战共同生死十几年的兄弟,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就这样成为了生死不共天的冤家仇敌,
而今,趁李自成东征,大顺朝在西北地区兵力薄弱之际,大清联合大西朝,共同出兵,抢占其甘肃陕西等地盘,继而进攻西安,正是千载难逢的一个大好机会。
徐以显强压着心头的喜悦,依旧语气平静地说:“索大人能不能具体说说联合出兵的条件,让我听听,也好向大西皇帝禀报。”
本来,按照多尔衮的指令,索朗格必须见到张献忠,才能够说出具体合作出兵的条件,其也是抱着必须见到张献忠才能够商谈两家合作的心态,跟随张宗元来到成都的。
可是,张献忠不接见自己,只是派其最信任的军师徐以显与自己商议,索朗格显得十分为难,眼睛看着徐以显,心中紧紧盘思着,该不该说呢?
徐以显轻轻一笑,已经明白了索朗格此刻的矛盾心理,也不催促他,而是顺手端起茶杯,很舒心地喝了一口,又仔细端详着手中的青花瓷茶杯。
他一眼就认出来,这只青花瓷茶杯产于大明王朝宣德年间,薄如纸,莹如玉,画面乃一副元代画梅大家王冕的《墨梅图》,笔意简练,清润洒脱,气韵生动,高标孤洁。
徐以显除了喜好诗词兵法之外,还非常喜欢陶瓷,家里收藏了很多名瓷,历朝历代,无所不有。
在作诗作战之余,就研究这些陶瓷,乐不见疲,为此,还写了一首有关景德镇青花陶瓷的诗。
咏青花瓷
陶舍重重倚岸开,
松声云影自壶天。
凭君点出琉霞盏,
去泛兰亭九曲泉。
见状,张宗元紧盯着索朗格,心中急切地盼望其赶紧说出两家合作的条件,如果能够达成协议,这份功劳,自然少不了他的,凭此,就能够得到张献忠和孙可望的再一次青睐赏识,得以加官进爵。
房间内静悄悄的,三人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少顷,索朗格扫视一眼徐以显张宗元,沉声说:“按照睿亲王的旨意,合作事宜,只能和大西皇帝商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