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大帐正中,张献忠正在冲几个心腹将领大发雷霆:“他奶奶的,这些狗杂种,今天索要金银,明天又讨要财宝,仿佛老子就是他们的摇钱树。这样下去,用不了多长时间,老子这些年积攒的财宝,都孝敬这帮狗杂种了。”
孙可望李定国等人凝神屏气,站立整齐,凝视着烦躁不安的张献忠,都不敢说话,唯恐言辞不当,惹怒正在气头上的张献忠,给自己招来不测之祸。
自归附大明王朝之后,张献忠率部驻扎在太平镇,为了维持与朝廷各级官员的友好交往,维护这来之不易的喘息机会,不得不拿出大批金银财宝,不时主动贿赂诸如县令阮之钿和巡按御史林铭球等明朝要员。
今天下午,林铭球又借口给四姨太太过生日,派人来邀请张献忠前去吃喜酒,无奈之下,张献忠又送上了两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以及一大批上等的绫罗绸缎,才算过了这一关。
一回到大营,张献忠就再也忍不住心中郁闷已久的怒火,又喝了不少酒,于是趁着酒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当着众多心腹部将,将怒气一股脑儿发泄出来。
徐以显站在大帐之外,静静地听张献忠嘶声竭气的咆哮怒骂,暗道,这位号称“八大王”的枭雄,确实受了不少夹板气,长期这样下去,保不住哪一天就会重新造反,而那一天,也就是自己施展才华出人头地的日子。
过了一会儿,大帐中的声音渐渐变小了,不久,见孙可望等人纷纷低垂着头,从军帐中鱼贯而出,稍后,徐以显深深吸了一口气,定定神,才从容不迫地走进大帐。
发泄完胸中的郁闷之气,张献忠才感觉到舒服了不少,坐在宽大的椅子上,喝了几口茶水,慢慢平静下来,理清头绪,暗自沉思起来。
此刻,见一个十分儒雅的读书人不疾不徐地走进来,张献忠不禁一怔,片刻之间,竟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睁大双眼,怔怔地盯着来人。
徐以显面含微笑,微微弯腰施礼,而后,站直身形,不卑不亢地朗声说:“谷城徐以显今日特地前来拜见八大王。”
张献忠目光冷静,上下仔细打量一番这个自称徐以显的读书人,片刻,才冷声问道:“你来找我,有何事情?”
徐以显紧盯着眼前这个传说中杀人如麻的枭雄,见其脸堂黑红,浓眉大眼,黄须飘然,一副西北男人的长像,端坐在帅椅上,不怒自威,浑身散发着草莽王者之气。
少顷,徐以显沉声说:“八大王,小可徐以显见大帅正处于进退维谷之中,特意献上一计,可以使大帅摆脱眼前的窘迫处境。”
为了打破眼前的尴尬局面,张献忠多次询问首席谋士白经庚,但白经庚只是摇头,劝说其暂时忍耐,等一两年之后,兵强马壮之时,再重举义旗。
现在,初次见面,这徐以显就胸藏妙计,当下立刻引起了张献忠的兴趣,他紧盯着对方,饶有兴趣地问道:“有何妙计,快快说来。”
徐以显见自己的一句话,就引起了张献忠的浓厚兴趣,心中得意不浅,来回走动数步,笑眯眯地说:“金银财宝乃身外之物,有得有失,有失有得,犹如大帅身边的女人,聚散不定,大帅不必在意。”
张献忠目不转睛地紧盯着对方,暗自思量,这人竟敢独自闯进老子的军营,胆量不小,这句话也说的在理,由此看来,此人确实有些才学。
见张献忠聚精会神地端详着自己,徐以显心中越发得意,继续侃侃而谈:“目前,朝廷正在对陕西的李自成用兵,想方设法欲剿灭其,这给大帅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闻言,张献忠不得不点点头,暗自承认其说的非常有理,和白经庚的谋划,如同一理,便耐心听下去。
“在此难得的时刻,大帅应竭尽全力,散尽财宝,甚至屈身,不择手段,与朝廷搞好关系,俗话说得好,能屈能伸,方为英雄。”
徐以显迈着方步,依旧胸有成竹地说:“唯有如此,方能为日后的发展,争取时间,而有了足够的时间,就能够召集更多的人才兵马,而有了足够的兵马,别说那些财宝,就是天下,迟早也是大帅你的。”
“好,说得好。”张献忠情不自禁地拍着帅椅扶手,大叫道,“先生之谋,与白先生一般无二,你们两人,真乃我之左右手臂也。”
见张献忠神情激动,徐以显微微一笑,说:“在下还有一计,可以帮助大帅得到朝廷的高度信任,争取延长这来之不易的时间。”
张献忠迫不及待地问道:“先生,有话尽管说,只要能够得到大批精兵,取得天下,我采纳就是了。”
徐以显知道,张献忠已经完全信任自己了,便用略带神秘的语气,悄声说:“明天,大帅给林铭球写一封信,就说愿意出兵,帮助朝廷剿灭李自成。”
闻听这句不可理喻的话,张献忠竟一时震惊了,瞬间瞪大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徐以显,暗想,他要自己出兵北上,剿灭李自成,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啥药?
徐以显见状,冷静地解释道:“大帅,朝廷绝对不会同意你出兵的,这样,既向朝廷表明了真心归附之意,解除了朝廷对大帅的猜忌之心,又保全了兵马,一举二得,何乐而不为呢?”
张献忠恍然大悟,拍着椅子,连声说:“高,着实高明。”片刻,又满怀疑虑地问道:“如果朝廷真要老子出兵,如何做呢?”
徐以显微微一笑,指点道:“依徐某推测,朝廷绝不会要大帅出兵的,可退一步来说,万一真要出兵,大帅就向朝廷索要大批粮草银钱。”
张献忠再也忍不住了,双手拍着椅子放声大笑起来,徐以显也乐得大笑不止,大帐内瞬间充满了朗声大笑。
于是,初出茅庐的徐以显,凭借着对张献忠心理的准确揣摩以及自己的才华筹谋,一跃而成为张献忠的贴身谋士,其在军营文官中的地位,仅仅次于白经庚。
而今,白经庚已经永远离开了张献忠,成为大秦王朝王玉杰的心腹谋士,而徐以显则取代了其地位,成为大西王朝的头号谋士,深得张献忠宠爱,如同三国蜀汉刘备和诸葛亮的关系。
此刻,见白雪观宝元真人如此说话,将自己比作三分天下的诸葛亮,徐以显心中着实得意,略作谦虚之态,说:“真人太谦虚了,天下未定之前,鹿死谁手,很难一言断定。”
闻听这等模棱两可之言,宝元真人心中冷笑不已,暗道,这徐以显越发狡猾了,丝毫不露任何口风,但脸上依旧淡淡一笑,转头看着道教至尊三清神像。
少顷,徐以显小心谨慎地问道:“真人此次下山来成都,难得可贵,不知有何事情?能否说之一二。”
宝元真人回过头,轻轻一笑,说:“在雪宝顶,贫道听说大西朝开科取士,很是热闹,就顺便下山来看一看,只是没有想到,这考场竟设在青羊宫。”
徐以显略作歉意之状,说:“根据皇上的旨意,不得不将考场设在青羊宫,惊搅贵教诸神,还请真人多多原谅海涵。”
宝元真人哈哈大笑数声,环视大殿一周,极其豁达地说:“能够选拔人才,巩固大西王朝江山,造福巴蜀黎民百姓,这一点小事,算得了什么?”
说完,站起身,微微稽首道:“徐大人还有事,贫道就不打扰了,就此别过。”一转身,出了三清殿,沿着青石条铺就的台阶,迎着冷风,飘然下山而去。
站在青羊宫门口,看着宝元真人极其洒脱的身形,徐以显即刻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之中,片刻,招手唤来一名随从,暗暗嘱咐几句,而后,狞笑着想,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个牛鼻子,装得挺像的,过不了几天,我就会明白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