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德恩紧盯着豹子胆吴廷玉,冷冷地问道:“吴将军,多日不见,你竟深夜找我,不知有何事?”
从四川彭州返回胡杨台之后,吴廷玉再次拜会了大西特使张宗元,从其口中得知,派去探寻秦皇地宫的一拨人,已经出发十余天了,可杳无音信。
吴廷玉心中明白,这伙人肯定被赢雷赢灵杀死了,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一筹莫展的张宗元,暗道,你以为秦皇地宫就那样好进,由你随便出入?
当张宗元用渴望的眼光紧紧注视着吴廷玉,希望他此时能够主动担负起再次探视秦皇地宫的重任时,没有想到,吴廷玉却底气十足地说:“平东王有令,我只是负责监视白府,不再掺和此事。”
张宗元心中一惊,随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只好点点头,说:“本官再选派高手去,你就遵循平东王之令,严密监视白经庚等人。”
此刻,吴廷玉见宋德恩问话,微微一笑,说:“宋将军不跟随大顺王进北京,反而继续留在这胡杨台,是不是有别的想法行动?”
宋德恩紧盯着对方,显出一副无可奈何地样子,说:“宋某身为大顺王朝的官员,只能遵照军令行事。”
吴廷玉嘿嘿一笑,说:“昔日桀骜不驯的玉中剑,此时怎么变成了缩头乌龟?莫非担心我坏了你的事情?”
宋德恩已经知道了大顺大西在汉中的血战,这是李自成和张献忠第一次刀兵相见,也意味着大顺大西这两个昔日貌合神离的难兄难弟撕破了脸皮,成了争夺天下的仇敌。
看着吴廷玉似笑非笑的面目,宋德恩恨不得一刀杀了他,才解心头之恨,但他还是极力克制着心头的怒火,冷冷地说:“如果大顺王有军令,就是刀山火海,我宋某也敢上山下海,不会皱一下眉头。”
吴廷玉笑着说:“不愧为玉中剑,真是条汉子,佩服佩服,但是,我此次来找你,就是想告诉你,王玉杰白经庚已经决定明天起事。”
宋德恩一惊,暗道,这吴廷玉怎么会知道此事的,莫非他在王玉杰身边也安插了眼线?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故作无所谓地说:“王玉杰起事,与我与大顺王朝没有任何干系。”
吴廷玉冷冷地说:“王玉杰起事之后,就要联合北方的蒙古,共同攻打大顺朝。玉中剑,你作为大顺朝的官员,难道就不担心他们会打进西安,端了李自成的老巢?”
这句话正戳在宋德恩的心窝,他担心的就是这一点,李自成也担心的是这一点。西安兵力不多,如果王玉杰联合蒙古苏和巴特尔部,从西面北面重兵全力进攻西安,那就非常危险了。
吴廷玉见宋德恩怔怔地站在原地,紧紧地注视着自己,心中明白,自己的这句话戳到了对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不由得放声大笑起来。
宋德恩紧盯着得意洋洋的吴廷玉,暗道,既然他已经知道了一切,何不与其联手,共同对付王玉杰白经庚等人?等除掉这些人之后,再回头收拾大西朝的人。
想到这儿,宋德恩说:“吴将军眼光毒辣,看事情看得很深刻也很长远,不知吴将军有何良策,能否告知?”
吴廷玉止住笑声,紧盯着对方,幽幽地说:“我接到大西皇帝的密令,欲和大顺联手,共同除掉王玉杰,平分胡杨台。”
宋德恩暗中冷笑数声,但表面上镇定依旧,注视着吴廷玉,说:“只要能够除掉大顺大西的共同敌人,我家大顺王和张皇帝乃患难之交,情同手足,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吴廷玉见宋德恩答应,心中一阵高兴,笑着说:“宋将军说的非常好,兄弟之间的事情,比外人要好办的多。”
宋德恩紧声问道:“既然吴将军提出你我合作,那现在该如何做,还请将军明言。”
吴廷玉冷冷地说:“白经庚已经回到白府,召集家丁,想要冲击军营,杀掉杜公公杨树楷等人,拥戴王玉杰掌管军权。”
闻听这句要紧之言,宋德恩心中一紧,急忙说:“白经庚是王玉杰的头脑,你我联手,先杀掉白经庚,铲除王玉杰的头脑。”
“好。”吴廷玉干脆利落地叫了一声,说,“你我现在就召集各自的人马,杀向白府,彻底摧毁它。”
而此刻,坐落于胡杨台最高点的白府,灯火通明,院里院外笼罩着一股浓重的紧张气氛。
白经庚坐在客厅中那把泛着黑幽幽明光的椅子上,神色肃穆,默默地抽着水烟,室内烟雾缭绕。
自进了知府衙门当差,白文贵就一直住在那里,很少回家。白文彪手提一把明晃晃的大刀,站在门口,紧盯着父亲,脸上流露着兴奋之色。
在这改朝换代的乱世年头,能够像堂兄大西王朝的都督白文选那样,追随明主,征战沙场,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在他看来,确实是酣畅凌厉的大好事,他早就盼望着这一天。
少顷,白经庚抽完烟,紧盯着儿子片刻,朗声说:“文彪,集合家丁,准备行动。”
白文彪极其痛快地答应一声,快步来到大院,大喝一声,不一时,一群持枪荷刀的家丁,迅速而敏捷地站在院子里,等候主人吩咐安排。
白府世世代代久居胡杨台,乃当地第一大户人家,蓄养家丁,操练武艺,保护家产,由来已久,故而,训练出一支能征善战的私家武装。
白经庚缓缓走到家丁面前,紧紧扫视一眼,对文彪精心训练出来的这支极其精悍的家丁队伍,他非常满意。
少顷,白经庚说:“你们虽为白府家丁,但我从来没有将你们看低,既然进了白府,你我就是一家人。”
确实,白府的下人,比其他大户人家的待遇要高得多,而且,白经庚非常善于笼络人心。
饱读诗书深谙权术的白经庚知道,只有将这些家丁笼络住,白府才会在胡杨台立于不败之地。大管家杨树旺为了白府,血染黄河古道,就是明显的一例。
闻听这句极为感染人心的话语,家丁们纷纷大声喊道:“白老爷说的很对,白府从来没有把我们当外人下人看待。”
白经庚目含微笑,静静地听家丁喊完,这才继续用最朴实最简单的语言说:“既然我们是一家人,现在,有人要毁掉我们的家,要将我们全部杀死,大家说一说,我们该怎么办?”
对于这些头脑极其简单甚至愚钝的乡下人,白经庚知道,用不着向他们讲解建功立业改朝换代的大道理,而最能打动他们的是眼前看得见摸得着的实实在在的利害。
家丁中立时骚动起来,众人纷纷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毁掉白府?”“这个人是不是疯了,敢跟白府作对,这不是拿着鸡蛋碰石头吗?”
白经庚静静地听了一会儿,这才大声说:“大家说的很对,现在,就有人看着白府不顺眼,想彻底毁灭掉白府,还要你我的人头。”
顿时,一个家丁振臂高呼道:“谁敢和白府作对,我们就跟他拼命。”
紧接着,大家纷纷高呼:“对,谁敢和白府作对,我们就跟他血拼到底。”“保护白府,保护白老爷。”
白经庚见自己的话语已经煽起了家丁们的同仇敌忾的怒火,心中不由得涌出一阵激动,暗道,有了这批死死忠于白府的善战之人,何愁今晚的行动不成功呢?
他方欲再说几句更加激励士气的话,却听见大门外面传来一阵呐喊声,紧接着,有几个黑影从院墙上跃进院内,便大声喊道:“敌人来了,大家赶快行动起来,和他们血战到底,保护白府。”
白文彪大吼一声,挥动大刀,高声喊道:“弟兄们,跟我来,保护白府,保护老爷。”
众家丁起声高喝,纷纷举刀亮枪,紧随着高原雄鹰白文彪,一起杀向冲进白府大院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