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巡抚衙门,在众人地劝说之下,蔡懋德激烈的情绪刚刚平静下来,又和赵建极诸人商量如何加强城防巡守,以便在新任巡抚郭景昌到来之前,保证太原不失,自己回到京师,也好向崇祯爷有个交代。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就在众人紧张地侧耳细听之际,只见几个亲兵脚步慌乱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大人,不好了,南城门起火了,大顺军冲进来了。”
蔡懋德紧紧盯着亲兵,两眼射出凌厉的目光,声色俱厉地喝问道:“哪里起火了?你若再胡乱叫喊,当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亲兵扑通跪在地上,再次大声说:“大人,南城门守将刘永军叛变了,伙同张雄,先是放了一把火,又杀了守城的几个兄弟,打开城门,放大顺军进来了。”
另一个亲兵也高声喊道:“大人,若非我等腿快,跑得及时,早被刘永军张雄杀了。大顺军从南门进城,一路放火,直奔巡抚衙门而来。”
闻听两个亲兵之言,蔡懋德不得不相信大顺军确实打进来了,脸色顿时变得极其苍白,嘴唇颤抖,手指门外,大声喊道:“快,快去,把进城的流贼给我赶出去,赶出去。”
话音方落,还未等亲兵出去,蔡懋德竟扑通一声,坐在地上,脸色发青,两眼发直,怔怔地看着门外,说不出一句话。
众人见状,赶紧七手八脚地将其搀扶起来,坐在椅子上,赵建极内心慌乱,但在此刻,只能故作镇定地说:“大人不必惊慌,待我等组织明军,将流贼赶杀出去,确保太原不失。”
蔡懋德点点头,急忙吩咐众人前去组织军队迎敌,自己拿起水杯,颤抖着手,喝了一口茶水,才缓过劲来,而后,一动不动地静静坐在大堂上,侧耳细听外面越来越激烈的喊杀声。
少顷,一个叫时盛的亲兵头目提着一把单刀,疾步冲了进来,其身后紧跟着二三十个士卒,个个头发凌乱,气喘吁吁,血迹斑斑,神色紧张,显然,是经过一番血战而来的。
时盛紧张地说:“大人,贼兵已经冲进大院,事情危急,你赶紧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我等就是拼着性命,也要将大人送出城。”
此刻,激烈的喊杀声极其清晰地传进来,蔡懋德只是怔怔地看着时盛,好长时间没有说一句话。听完时盛之言,他的心情反而平静下来,脸色也放松了许多,不似方才那般紧张。
见状,时盛又说:“大人,赶紧走吧,贼兵就要进来了。”说着话,他疾步上前,又回身招呼部下,几个人欲将蔡懋德强行架起来。
不料,蔡懋德突然喝道:“不得如此,本抚自幼学道,时至今日,已有数十载,早已勘明死生,今日,乃我致命之时,你等不必操心,本抚死意已定,你等赶快杀敌去吧。”
时盛哪里能够舍弃蔡懋德而不顾,一声吆喝,几个士卒竟将蔡懋德抬起来,来至院中,将其强行扶上马,而后,时盛手持单刀,冲杀在前,其余士卒持刀步行在战马两侧,保护蔡懋德杀出巡抚大院。
此时,太原城内杀声四起,火光冲天,混乱不堪。一行人来到炭市口,时盛见东面涌出一股大顺军,赶忙招呼众人拨转马头,向西大街奔去。不料,蔡懋德突然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坐在地上,大声叫喊:“本抚乃封疆大吏,怎能弃城逃命?你等赶紧逃命去吧。”
时盛急的团团乱转,喝令手下将蔡懋德再一次架到马背上,狠狠抽了战马数鞭,率领众人簇拥着蔡懋德向西奔去。不一时,众人来到水西门,一股大顺军从傍边的几条小巷中窜了出来,拦住蔡懋德等人的去路。
时盛看准冲在最前面的一个大顺军士兵,将手中的单刀狠命投掷出去,正正地插进其胸口,而后,一把抢过一个亲兵手中的长矛,大吼一声,催动战马,挥舞长矛,如风一般地杀进大顺军阵中。
众人方欲拥着蔡懋德冲出西门,却见从西门外冲进来一彪人马,为首一个大汉手持双刀,人高马大,孔武有力,犹如铁塔一般,勇猛厮杀,将明军杀得纷纷败退,狼狈逃窜。
时盛认得此人,赶紧拨转马头,大声喊道:“快向后撤,刘宗敏来了。”众人一听,纷纷转身,又簇拥着蔡懋德向三立祠狂奔而去。
在张雄放火之时,李自成率领刘宗敏等文武百官刚刚来到太原城下,见太原南门已经被张鼐攻破,不敢怠慢,就指挥大顺军从四面入城,而刘宗敏则率领本部人马,直接闯入太原西门,不料,正好遇上欲从西门逃生的蔡懋德诸人。
时盛在前面挥舞长矛开路,众人不敢落后,紧紧簇拥着蔡懋德,转过几条大街小巷,来到三立祠,将蔡懋德搀扶进祠院,而后,又在时盛的指挥下,将祠院大门死死顶住,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三立祠也叫三立书院,乃傅青主讲学的地方。大明万历二十一年,即1593年,当时的山西巡抚魏永贞在太原有所街建立三立祠,供奉五十五位山西历代名贤,并招收品行端正的有为学子入祠学习,于是,后人有将三立祠称作三立书院。
这时,大顺军已经来到三立祠大门之外,刘宗敏骑在黄骠马上,圆睁大眼,呵呵冷笑数声,声如洪钟,惊天震地,大声喊道:“蔡懋德,你这个为非作歹欺压良善的狗官,想不到吧,你也会有今天,老子非活活剐了你不可。”
蔡懋德坐在祠堂大厅地上,浑身疲乏无力,脸色极其蜡黄,犹如重病初愈之人,听见刘宗敏的如雷吼声,不由得战栗起来,对时盛说:“我乃大明王朝封疆大吏,绝不能落入流贼之手,玷污朝廷名声,请将军快快一刀杀了我。”
时盛急忙安慰道:“大人休得惊慌,有我时盛在此,量他刘宗敏也奈何不得。大人先在这里休息片刻,我率领人马去抵挡流贼。等天黑之后,再想办法逃出去,投奔大同总兵姜镶。”
说完,时盛将蔡懋德一人留在祠堂大厅,拿着长矛大踏步走去,率领剩余的残兵败将,聚集在三立祠大门口,迎着呼呼而来的寒风,准备和刘宗敏决一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