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同时大吃一惊,相互对视一眼,索郎格忽地移身窗户边,侧耳细听。
院中又传来怒吼声,一声紧似一声:“索郎格,没想到你狗胆冲天,居然敢来这里?还不赶快出来受死?”
白文彪欲起身外出,只觉得脚下一绊,见白经庚朝他使眼色,便又坐下,紧盯着索郎格。
白经庚已经听出外边叫喊之人是张鼐,心道,果不出所料,李自成派人紧密监视我父子了。
张鼐又大喊道:“索郎格,快出来受死。”
索郎格冲白氏父子点点头,飞身跃出窗外,白经庚又朝白文彪一使眼色,父子两人同时走出屋子。
院子中央,张鼐手持钢刀,冷声说:“索郎格,你是自动受縛还是让我动手?”
索郎格冷冷地说:“娃娃,你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张鼐哈哈大笑道:“本将军历来如此。”
“今夜我就见识见识你这个娃娃的本事。”
话音未落,索郎格移步闪身,雄鸡一声天下白,右掌带着凌厉的冷风,恶狠狠砍向张鼐脖颈。
张鼐奉李自成之命,带人日夜监视白氏父子,唯恐他们有不利于大顺王朝的言行,可绝对没有料到,上次从虎口逃脱的索郎格竟敢又一次潜入长安,而且来到白氏父子的住所。立功心切的他,岂能放过这送上门来的机会?
当下,见索郎格使出恶招,急忙后撤数步,半卷红旗,躲过来掌,手中钢刀平举,满天秋色,霜重月寒,杀向索郎格右肩。
白文彪此刻杀机又现,跃跃欲试,准备出手相助索郎格,不料,白经庚暗中紧紧拉住他的衣服,无奈,只得紧握拳头,瞪大双眼,紧紧注视这眼前的厮杀。
索郎格无意纠缠,担心时间一长,惊动大顺朝其他人马,当即晓日映帘,身形移动,闪过明晃晃的钢刀,起步前冲,左脚乳燕初飞,重重踢向对方腹部,见张鼐遥岚破月,闪出一条空隙,便蜻蜓点水,跃至墙边,而后飞身上墙。
张鼐没有料到对方身形如此灵巧,正欲持刀追赶,却见已经跃至半空的索郎格忽地掉了下来,不禁吃了一惊,急忙骏马立足,极为警惕地盯着躺在地上的索郎格。
白文彪见状,也是吃惊不小,而此刻,白经庚冷冷地说:“小将军,还不赶快拿住这个满达子?”
张鼐疑惑地看了白经庚一眼,小心翼翼地前移数步,只见月光下的索郎格气息微弱,似乎处于昏迷状态,便大放其心,踢了索郎格一脚,又见其毫无动静反应,于是喝令手下,将索郎格紧紧捆绑起来。
白文彪紧紧低声问道:“爹,你在索郎格的茶水中下了毒?”
白经庚依旧神色冷峻,微微点点头。
“你为何要这么做?”
“不这样做,西安就是我们父子的葬身之地。”
白文彪没有再问话,只是用异常的眼光看着神色极为肃穆严峻的父亲。
此刻,索郎格已经被几道绳索困得紧紧的,躺在地上,如同死猪,没有丝毫反应。
张鼐又踢了一脚,解恨似的说:“看你再敢不敢进长安了?”继而转身走到白经庚面前,抱拳道:“多谢先生,若如没有先生,还抓不住这满达子。”
白经庚微微一笑,说:“小将军来的很及时。”
“白先生受惊了。”
白经庚拿出索郎格送来的书信,将其交给张鼐,沉声说:“这是他送给我的信,请小将军转交于大顺王。”
张鼐接过书信,见封口完好,惊疑地问道:“白先生没有读信?”
在白文彪越发疑惑不解的眼光下,白经庚冷静地点点头,说:“我是不看满达子的书信的。”
张鼐说:“这满达子数次南侵中原,祸害我百姓,如今又想诱惑先生,真是可恶至极。”
待张鼐数人抬着索郎格走后,白文彪极为不满地问道:“爹,你这样做,仅仅就是为了保命?”
白经庚冷冷地注视着儿子,片刻,才说:“江湖是很复杂的,文彪,你要记着,有些事情是不得已而为之。”
“你为何要把那封书信交给李自成呢?”
“那封信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只有害处。”
昏暗的灯光中,白文彪盯着父亲那张坚毅疲惫的面孔,暗道,这样做,父亲肯定有他的说法,可不这样做,我们真的就走不出这西安城?
两天之后,一场大雪降临西安,大顺王朝天佑殿大学士牛金星踏着积雪,来到了白氏父子的住所。
看着志得意满的新朝宰相,白经庚暗道,主要人物终于出场了。
牛金星笑呵呵地说:“久闻白先生大名,今日一见,难得有幸。”
白经庚也笑着说:“牛大人名满天下,竟屈驾而来,白某人不胜荣幸。”说完,他又用眼光示意白文彪出去。
白文彪紧看了一眼身着华贵皮衣红光满面的牛金星,转身走出了屋子。
牛金星笑着说:“这次张鼐能够捉住满清奸细索郎格,白先生帮了大忙,大顺王非常高兴,让我来感谢先生。”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只有白先生能够做这举手之劳,若换成别人,恐怕不一定。”
白经庚笑着,冷静地注视着侃侃而谈的牛金星,心想,这牛金星在李岩推荐加入大顺朝之前,和我一样,饱受明廷官吏欺压,还差一点儿命丧官府大狱,可如今时来运转,竟位居大顺王朝文官之首,真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风光得不得了。
牛金星身负李自成交付的重任,继续说:“在先生交于大顺王的那封信中,满清多尔衮极尽美言华辞,许以重金,又许愿封官,极力拉拢先生,可先生不为所动,看都不看书信一眼,就将其交于大顺王,真是难得。”
“大人过奖了。”
“不,我说的是大实话,相比之下,范文程洪承畴等人竟投靠膻腥,甘愿认贼作父,真是猪狗不如也。”
白经庚微微一笑,说:“人各有志,勉强不得。洪承畴兵败松锦,无奈之下,附身满清,也许是学李陵降单于。”
牛金星重重地冷哼一声,极为不屑地说:“他想学李陵,佯装投降实则等待机会反正,可他想过没有,李陵是何人,他洪承畴又是何人?我看他是甘心情愿做满达子的走狗,卑鄙无耻数典忘祖的一个小人。”
说到此处,牛金星激愤难忍,怨恨之情形于面色。在投奔李自成之前,他曾自恃才高,不远千里,冒着严寒酷暑,投奔当时的大明王朝三边总督洪承畴,以便讨得一官半职。
孰料,初次见面,洪承畴见其夸夸虚谈,于兵事一无所知,言不由衷,顿时心生厌恶之情,命人送给牛金星十两银子,继而置其于脑后,不闻不问,弄得满怀极大希望而来的牛金星极为尴尬扫兴,过了数天,不得不灰头土脸地离开明军大营,回到家乡,以教私塾为生。
在大西营时,白经庚就听说过此事,而今见牛金星对数年之前的旧事仍耿耿于怀,甚至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不觉好笑,话锋一转,说:“牛大人如今得遇明主,一扫昔日灰暗之气,尽展平生所学,开疆拓土,建立新朝,风光无限,令白某人羡慕不已。”
这几句恰到及时好处的恭维之词,令牛金星心胸大舒,怨气顿消,转怒为笑,说:“大顺王真乃不世之豪杰,贤明豁达,慧眼识人,平生能够遇上此等英雄,实属三生有幸,苍天有眼,不负胸中之才智。”
少顷,见白经庚颔首微笑,牛金星便问道:“先生已经离开张献忠,何不归附大顺朝,你我一起紧随大顺王,推翻残暴之朱明,干一番惊天动地之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