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医院冰冷的走廊长椅上,沐影儿手里紧紧的攥着诊断书和B超单,脸色非常苍白。怕被人认出来,所以她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头上戴着帽子,帽檐压得低低的,硕大的黑超罩面,不细看,根本看不出她是谁。
而她这副装扮,自然也引来了来往之人好奇的眼神。她心里有些紧张,又有些害怕,于是将头垂得很低,默默的看着自己的鞋子,等着叫她的号。
她没想到,做人流手术的这么多,要不是提前预约了,一时半会儿还根本排不上号。她不敢上私立医院,因为去私立医院的基本都是有钱人,她怕被熟人撞到。这种普通的公立医院就不一样了,来看病的都是些普通的老百姓,没有人会认识她,所以,她才略微放了放心。
终于轮到她了,护士在叫她的名字:“沐影儿,到你了,进来吧。”
沐影儿强自镇定了一下,扶了扶黑超,起身跟在护士的身后走进了手术室。
“脱了鞋,躺上去,把腿打开。”医生见惯了这种场合,头也不抬,声音冷淡的吩咐。
手术台很简陋,一旁的推车上,摆满了明晃晃的手术用品。手术刀,镊子,钳子,夹子,扩宫器,每一样都在灯光的照射下,折射出逼人的银色光芒。
沐影儿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
她是第一次见到这些东西,一想到这些冰冷的东西一会儿要深入她的体内,将她的孩子搅碎成血肉,然后无情的吸出来,她的身体就开始发颤,手脚也一阵冰凉。她像僵住了一样,呆在了那儿,半晌没有反应。
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医生不耐烦了:“快点快点,外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呢。又不是上断头台,哪有那么可怕。很快就完事了。”
公事化的态度,不耐烦的口气,冷漠的表情,无一不让沐影儿反感。她有种破口大骂的冲动,但她只是张了张嘴,把心里的不满强忍了下去。
她默默的躺了上去,默默的把裙子撩了起来。
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是自己所爱的男人的,她想记住这种感觉,所以,她没有要求无痛人流。她想用这种痛来惩罚自己,惩罚自己没有做一个合格的母亲。
她以为她能承受得住,以为自己真的能做到狠心的打掉这个孩子,可是,当医生将摆放了满满一层手术用具的推车推到她的身边,毫无感情的声音跟她说“有点痛,忍着点”时,她终于开始忍不住浑身哆嗦起来。
那些刀子,钳子,夹子,镊子,明晃晃的泛着冰冷的光芒,几乎要刺瞎了她的眼睛。她开始紧张,心跳一下一下剧烈抖动,她紧紧的揪着自己的衣领,那种感觉,像是溺水一样,几欲窒息。
这一刻,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越来越快的念着:孩子!孩子!孩子!艰难的闭了闭眼,她仿佛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婴儿漂浮在空中,一口一声凄厉的叫着:“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
“啊……”沐影儿的心脏终于承受到了极限,她尖叫一声,一下子从手术台上跳了下来,手忙脚乱的穿上小内裤,抓起自己的包包,就那么跌跌撞撞的奔出了手术室。
“喂喂,你干嘛?”医生和护士大惊失色,追了出去,“你还做不做了?”
沐影儿顾不上回答,径直往前狂奔,眼泪像奔涌的河流,簌簌的落了下来。
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似的看着她,看着这个捂着嘴一边哭着一边跑着的女孩子。
等到终于跑到了停车场,坐进了自己的车子里,她这才哆嗦着摸出手机,拨通了容楚的号码,然后,放声大哭。
“容楚,对不起,我差一点就杀了我们的孩子……”
……
容楚的毒/瘾犯了。
他焦虑不安的在会所的包间里走来走去,面色苍白,眼睛发赤,眼窝处隐有青色,全身像是有数百只蚂蚁在爬,连骨头都觉得又痛又麻。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对那东西上了瘾。原本只是抱着好奇的心态尝一尝的,他向来对自己的自制力比较引以为傲,一般的毒/品根本诱惑不了他。只是最近不如意的事情太多了,一桩桩一件件,尤其是容臻正式接手容氏的消息,更像一座大山一样沉甸甸的压在了他的心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有火无处发,只能借助那东西来排解心底的郁闷和憋屈。
不曾想,就这样上了瘾。而且他没有想到,那东西的后劲这么大,上瘾之后,想再戒掉,却是难了。碍于身份,他不好亲自出面去弄这些东西,所以每次只能让卢建生去帮他搞。
正烦躁得想发发脾气摔东西的时候,这时包间的门被叩响,他心头一喜,急急忙忙的打开房门,卢建生满头大汗的出现在门口。
“怎么样?”他急不可耐的问:“东西带来了没有?”
“带来了。”卢建生跨进来,顺手把门带上。
容楚急道:“快给我。”
卢建生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楚少,这东西太难搞了,你以后还是省着点用吧。”说着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摸出了他想要的东西。虽然是很小的一包,但容楚却像狗见到了骨头一样,双眼发绿的一把夺了过来,迫不及待的开始吸食起来。
他上瘾的过程之快,让卢建生有些暗暗吃惊。不过,这也正中他的下怀。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容楚贪婪的吸食着,像是沙漠里跋涉了许久的人看到了绿洲,又像是饿了许久的孩子见到了香喷喷的食物一样,一边吸食着,一边露出满足而又欣慰的笑意来,卢建生的心里,很是不屑的冷笑了一声。
没想到平日里优雅斯文,总带着那么一股子高人一等的优越感的容家二少爷,也会有这么丑陋不堪的一面,要是被外面的人看到了,一定会惊掉眼珠子的吧?他若有所思的抬眸,不着痕迹的扫向某个角落,唇边溢出一抹似有若无的嘲讽之色来。
终于,容楚的毒瘾得到了缓解,他神情松散的仰靠在真皮沙发上,英俊而略显消瘦的脸上露出一抹不正常的潮红色。
卢建生见状,会意的叫来经理,耳语了一番。很快,经理就领了两个漂亮妖艳的女郎过来。
吸食这种东西,最大的特征就是容易性/亢/奋,以往他们每次吸完这个,都会叫几个小姐进来发泄一番。
果然,容楚见了那两个********妖娆的女郎,顿时就像饿了许久的狼一样扑了上去。什么教养,风度,姿态,脸面,全都通通抛到了脑后。剩下的,只有身体高涨的欲望需要宣泄。
见此情形,卢建生识趣的退出了包间,顺手带上了门。
东西送到,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容楚是个要面子的人,不会希望他还继续留在这里,看他的笑话。
经理安静的站在不远处的走廊里,卢建生离开的时候经过他的身边,和他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
门隔绝了一切,包间里只剩下一片yin靡。而角落里的某处隐秘摄像头,悄悄的将所有不堪入目的画面都拍摄了下来。
终于,容楚发泄完了,丢给了两个小姐丰厚的小费让她们滚蛋,自己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坐在沙发上,点燃了一根烟。烟雾缭绕中,那张俊美的脸疲惫而又苍白。
这时,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他不耐的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时,气息一屏。他迅速的接起,唇角绽开了一抹得意的笑容:“影儿,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
然而不到片刻,他脸上的神情就变了。一分钟后,他飞快的冲出了包间,离开了会所。
而他前脚刚走,后脚,一条敏捷的身影就迅速的闪进了他呆过的那间包间。找到了那个安装隐秘的摄像头,男人得意的笑了。
……
夕阳西坠,山林都被染上了一层金黄色。
晚饭后,容臻便不见了身影。再出现的时候,他笑吟吟对桑妤说:“走,陪我上天台。”
这个山庄一共就只有三层楼,说是山庄倒不如说是一个小小的独栋别墅来的更加的妥当。由于这边每一年的雨季并不是很长,所以在别墅的楼顶上,有个巨大的天台。虽然不算太高,但是因为这附近本来就没什么更高的建筑了,所以天台也是个看风景的好地方。
这段时间,容臻带着桑妤玩遍了这片山,自然也是带着她去过天台的。
桑妤一直记得,天台上种了很多的葡萄,有一个巨大的葡萄架,上面都是果实,虽然还没有完全地成熟,却也能够看出来丰收的感觉。
既然是要绕过自己陪着上去,那么一定是有什么惊喜之类的东西吧?
桑妤记得自己看见那天台上的葡萄架的时候,随口说过一句,很想躺在那葡萄架下面,一边看天边的风景,一边吃葡萄,要是累了,就可以安心地睡过去,醒来以后,又能继续吃。
小猪一样的,吃货最喜欢的,懒洋洋的幸福生活。
但是,葡萄还没有成熟,容臻难道真的愿意为了她,变出一整个葡萄架的成熟的葡萄吗?
于是,桑妤陪着他走到天台上的葡萄架下面……
然后,她愣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桑妤的脑子里面想过的还是那句话“土豪真是太没有人性了。”
因为,在天台的葡萄架上,居然真的从绿色,变成了绿色之间夹杂着的,艳丽而浓郁的紫色。
葡萄成熟的颜色。
“这,这是怎么做到的?”桑妤甩开了容臻牵着自己的手,几步就冲到了葡萄架的下面,仰头看着那壮观的葡萄藤。
一走近了看,倒是立即让桑妤发现了不同。
本来,这个天台上种的,只是普通的葡萄而已,但是现在,挂在上面的,其实是产自新疆的红提。
当然,是不是从新疆来的,桑妤并没有把握。
她踮起了脚尖仔细地看,发现这些大串的红提,都是用细细的绿色绳子穿起来,然后绑在葡萄藤曼上,于是看起来,就好像是葡萄藤成熟的果实一样。
而在葡萄藤的下方,是一张巨大的白色的藤编床,那白色的藤床上点缀着灰色亚麻布质感的靠枕,还有带着田园风小碎花一样的靠垫,看起来和她的裙子倒是一样的风格。
桑妤看着那张藤编床,还有这个一夜成熟的葡萄藤,显得异常的惊讶。
“……这,这怎么能……”她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容臻走到她的身边,从后面将这个欢喜得无法自抑的小女子抱到自己的怀里:“空运来的,因为转了几次车,所以今天晚饭时分才到。”
桑妤吃惊得只能张着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
容臻看见她这幅样子,倒是觉得挺开心的,慢悠悠地继续说:“这是我挂上去的。”
“这,这真是太……”桑妤绞尽脑汁,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自己的想法。
这一切,就好像是仙女施展的魔法一样。
“可,可是……你是什么时候?”桑妤看了看葡萄藤,看了看那张大床,再看了看周围包围环绕这个山庄的树林,想到他晚饭后消失的那段时间,忽然就明白了。
“喜欢吗?”容臻的嘴唇贴着她的耳根,那灼热的呼吸喷得桑妤的身子一阵阵的发软。
下意识的,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喜欢,实在是太喜欢了。喜欢这片山林,喜欢这栋像别墅一样的山庄,喜欢这个天台,喜欢这个葡萄架,喜欢他亲手给她挂上的满满一葡萄架的红提,喜欢他,容臻。
她的眼眶红红的,一时竟说不出感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