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家遭此巨变,黄土土年纪还小,只知道哭。而黄家娘子断了腿,成了瘫子,又丧夫,更是天天以泪洗面。整个家全靠黄虹一人撑着。
黄虹强撑着打理父亲的后事,还要给母亲请大夫继续医治,精神早就接近崩溃,虽然还有周婆婆和窦娘子这些邻里热心帮忙,但是这种痛苦,毕竟没有可以感同身受,黄虹也只能强撑着。
直到外出跑船的史平陵回来了,披麻戴孝的黄虹扑在他怀里放声大哭,史平陵只是拍着她的背,任她发泄,待她哭完了后才说:“没事,我回来了,其他都交给我。”
史平陵的确做到了这句话,他接手了黄父的后事,并且处理得十分妥当。黄父摔死当场,李家也给了赔偿。有这些钱,黄家虽然失了当家人,但是日子也不至于太拮据,甚至黄家娘子请大夫的钱亦是有的。
只是心里的创伤难以言喻,黄家娘子眼睛每日都是肿的,又因为自己腿也断了,难免便自怨自艾。
黄虹也失去了以往的活力,幸亏有史平陵在她身边给她打气,一再鼓励她要坚强,若是她倒了,黄家娘子和黄土土可怎么办呢?
黄虹虽然红肿着双眼,但是眸子却愈加坚定,爹去世了,她也要扛起这个家。
于是黄虹每日在苗家做事的时间便延长了,希望可以多得工钱补贴家里,回家便要照顾黄家娘子,黄家娘子自瘫了后大小便都无法自理,每日都要垫着尿布,换洗亦是一件麻烦事,但是黄虹任劳任怨,伺候得黄家娘子舒舒服服。
有女儿伺候并且开导着,黄家娘子才算缓过了精神,只是偶尔门帘一动,她还是会以为是丈夫回来了。白日里她再无法出去做事,便只能在家绣点东西,多少也能卖点钱。
同时还和女儿商量着,是不是该让黄土土也出去做点事。
就这样过了两年多时间,黄家的人才从以往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史平陵时不时会来帮衬做些力气活,史家娘子亦来看望过几次。但是黄家失去当家人,到底还是被人看轻了几分,比如苗府的管家便是欺负着黄虹没有爹了,派活计的时候常会乘机摸摸她的小手。
黄虹经历了这些日子的事,倒不再像往昔那个柔弱的小姑娘了,当即将那管家的手摔开,并向苗府主人回话自己不做了。
结了工钱后,黄虹便只能再找周婆婆,希望她重新介绍一份工作。
回家后黄虹和娘说起苗家那管家的行为,黄家娘子既心疼女儿,又悲叹都是因为丈夫死了才被人如此欺负,母女俩又哭了几回,还是黄虹安慰着母亲,“没关系,娘,周婆婆已经帮我留意其他事去了,我会让你和弟弟好好过的。”
正巧这时任老板那里有几船货要运出去,特意指了让史平陵一路负责,史平陵估摸着这次的生意比较多,要花个半年的时间才能回来,便和长辈商量了后,决定回来便和黄虹成亲,再过半年,就过了三年的孝期,黄虹守孝三年后便可以成亲了。黄虹羞红了脸,却还是小声而清晰的答了声好,史平陵咧嘴笑得开怀,半年后,他便可以迎娶他心爱的姑娘了。
货船出发那天,黄虹搀扶着史娘子去码头送她,看到黄虹小心翼翼得将他的包袱递过去,刘家小的眼神黯然了几分,来送儿子的刘家娘子见了心头便有几分不高兴,阴阳怪气说道:”有些人一边情意绵绵,一边又去勾引苗家的管家,可真是太假了。“
这话意有所指太明显,黄虹面色一凛,但是史平陵却拍了拍黄虹的手,笑着回刘家娘子道:”刘大娘没见过的事还是不要乱说的好,苗家都没有什么消息出来,倒是大娘知道。“
刘家娘子被他一呛,又被自己儿子刘家小拉了拉,到底别过头便不再说什么了。
史平陵却不再理会她,只转头叮嘱史娘子照顾好身体,然后对黄虹小声道:”等我回来,然后我们成亲。“
黄虹十分郑重的点头,表示答应,脸上的笑意愈发的动人。
黄虹送走史平陵后便在飘香阁洗衣服,赚点小钱,直到周婆婆那里有了消息,介绍她去郎家见工。郎家是西坊有名的大户人家,苗府和他相比都不堪一提,平素的招下人都是十分严格的,这次也不知道周婆婆用了什么办法,反正黄虹便进去了。
郎大娘子见了黄虹是十分满意,本来想留她在上房伺候,但是黄虹却执意去厨房做事,郎大娘子抚了抚手上的蔻丹,笑了一声,也就答应了。
本来看着黄虹的长相,郎大娘子是有旁的想法的,郎家进来并不太平,她房中便有两个丫头为了当姨娘用了些龌龊的法子,她作为主母自然是十分不耻的,心想着倒不如寻个良家子为丈夫收房,也好绝了家里丫头的心思,这黄虹的样貌身段她也是十分满意的,心想着倒也不急,人家想去厨房帮忙就先去厨房好了。
郎家家大业大,厨房的佣工亦是不少,黄虹长得好,嘴又甜,没个几天便和他们都混熟了,黄虹做事麻利,又做得一手好点心,郎大娘子还时常让她单独做些吃食送去上房。
郎家厨房来了漂亮的小姑娘,郎家的一些下人中还有不少未娶亲的,于是便惦记上了,其中以汤苣最为主动,没事就往厨房跑,帮帮忙好混个脸熟。只是黄虹一心只有她的平陵哥,压根就看不见人家的一片心意。
黄虹在郎家做了一个多月的事,觉得这样挺不错,郎家的工钱给得十分丰厚,家里也总算可以宽松些了,起码娘每日要吃的药是可以买到了。
这日黄家娘子独自在家,正靠着椅子纳着个鞋底,这个鞋底十分大,是黄家娘子为史平陵所做的,算是对姑爷的一点心意,也是对史平陵回西坊便来黄家帮忙的一点感谢。
忽然门轻轻被推开,外面史娘子犹豫再三还是走了进来,黄家娘子抬头便看到亲家走进来,忙笑着道:“亲家来了,我这不方便,您赶紧进来坐。”
史娘子这次来却是想为儿子退婚的,所以有些不好意思,坐下后接过黄家娘子递过来的水,却没有喝,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惭愧。
她正是听到刘家娘子和别人讨论,抱怨着黄虹不该许了她史家,没把黄虹留给她家家小。这些史娘子倒不奇怪,本来定亲之初,紫霞便对她说过些阴阳怪气的话,大意便是史家连个当家人都没有,却娶了最漂亮的黄家姑娘,果然是好算计。可是越听到后面,她越觉得心惊,因为刘家娘子还在说:“不过人漂亮呢也有麻烦,听说前阵子正是因为黄虹勾引了苗家总管,才不在苗家做事了呢,日后史平陵肯定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外面,也不知道家里的媳妇够不够忠贞。”
这些话说得阴阳怪气,让史娘子十分不舒服,又想着黄家现在全是妇孺,也是一大拖累,便想着来退亲,可是史娘子也是读书人,如此理由退亲到底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在黄家娘子的疑惑目光下,史娘子还是说道:“黄娘子,我想了想,当初定亲的事还是太过草率,如今你黄家也都是老弱妇孺,日后肯定都还得指着我家平陵,你体谅一下我心疼儿子的心,要不,我们将亲事给退了吧。”
黄家娘子听了这话又气又怒,若是退了亲,让自己女儿如何做人?厉声骂道:“史娘子,我叫你一声亲家,你也是读过书的人,可你怎么能这么欺负我家黄虹呢,他们都约好了等平陵回来便成亲,你现在居然还来退亲,也不为我家黄虹想想,被未来婆家退了亲的女子,就是被毁了一辈子的。谁还会来求娶啊。”
史娘子到底是读过书的妇人,亦心中有愧,听到黄家娘子如此怒斥,便挂不住了,丢下一句:“那我们再想想。”便落荒而逃。
黄家娘子原本想着等黄虹回来后告诉她,但是见她收拾完家务,便捧着那支银簪子发呆,心下便有几分不忍,到底还是压下了心头的火气,想着还是等史平陵回来再说,届时再看他史家作何打算。
黄虹并不知道还有未来婆婆退亲这一茬,依旧经常去史家帮衬家事,只是史娘子对她十分冷淡,她亦是不解。
黄虹平日在郎家做事已经十分得心应手,那一手刀工让主厨滕小怀十分赞赏,平日里很冷淡的人物,却十分热情地要收黄虹做徒弟,厨房里的人都十分惊讶,不过黄虹并没有想在郎家长做,便婉拒了。
她一心想着,等着平陵哥回来,就成亲,那她肯定不会在郎家长做的。
日子一天一天过,黄虹每日做事、回家伺候母亲之余便是计算着史平陵何时回来。她眼里看不到别人,但是她的相貌身段却是在众人间流传。
这一天就连郎家四爷都听说了厨房有个小美人,平日里也是荒唐惯了的人,便直接摸进了厨房,想去看看是何等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