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史黄两家定亲后,史平陵便不再避讳,时常会去黄家帮忙做些事,黄虹也会在史平陵跑船外出的时候陪史娘子聊聊天,做做家事。
通过周婆婆介绍,黄虹每日会去西坊的大户苗家厨房里帮衬半日,工钱十分可观。在黄虹眼里,一切都十分美好。史平陵深得任老板信任,前途无量,而自己偶尔做帮工的佣金也可以帮衬一二,待黄土土长大些,便也可以出去做事了,到时就是三个人养三个老人,负担并不重。
所以黄虹每天做事都十分有精神,春光满面,头上的紫色发带迎风自舞,给那张秀色的小脸平添了几许妩媚。
周婆婆亦是将黄虹的变化看在眼里,不过也会告诫黄虹,即使嫁了个如意郎君,也要多多帮衬夫君,照顾好家里,让他可以集中精力在外打拼。
黄虹替周婆婆提着菜篮,一边认真听着周婆婆的话,不住地点头。恰巧这时经过了西坊的一家首饰水粉店,店子名叫水云间,老板水舞娘是个大美人,吊梢眼,柳叶眉,处处透着妩媚和泼辣,在西坊的百姓眼里,水舞娘并不是一个良家女子,经常勾搭着西坊的后生,言行举止豪放大胆。
周婆婆经过时正好看见水舞娘在和一个年轻后生眉来眼去,眉眼便染上了几分不屑,冷冷道:“女人啊,若是自己都不珍惜自己,那怎么能指望别人来珍惜你呢。”
黄虹也看到了那水舞娘,但是却不置一词。黄虹没有告诉周婆婆,其实水舞娘也喜欢平陵哥,在定亲后,黄虹曾路过水云间,并且正好被水舞娘堵了个正着,当时水舞娘的眼神有些茫然,但是也有几分不屑,上下打量了黄虹一眼,哼笑道:“也不知道你有哪点好,明明身材不如我,妩媚不如我,勉强才算个清秀而已,怎么他就看上你了呢?”
那副认真的模样,和现在看到的放荡不羁很是不一样,看她的眼神虽然是不屑,但是也有痛意掺杂其间,黄虹当时才恍然,原来这个女子也喜欢她的平陵哥。
黄虹也是有几分骨气的人,哪容得自己被如此小看,当下便回道:“平陵哥可能就喜欢清秀,不喜欢妩媚。”
当时水舞娘愣了一下,似没想到平素温柔和婉的黄虹也有如此硬气的一面,而趁着水舞娘愣神的功夫,黄虹便快步走了。
结果今日又看到水舞娘对另一个后生暗送秋波哦,黄虹都有些捉摸不透,这个女人到底是真的喜欢平陵哥么?但是烦恼了半天,却又觉得无聊,索性便丢开了,一心想着等会还要去苗家帮厨的事了。
西坊伤情的人当然不只有水舞娘一个,还有一人,心情的低落也是溢于言表,这个人就是刘家小,他听到黄虹和史平陵定亲的消息简直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黄虹是西坊里最美的姑娘,而且心地善良,轻颦浅笑间不知俘虏了多少男子,刘家小亦是沉浸在那微笑中的人。
刘家小本来也是想着在出人头地后要迎娶黄虹的,结果却听到了黄虹和史平陵的定亲的消息。他当时便按捺不住在路上截住了从酒楼回家的黄虹,但是黄虹笑容满面,反而问他有没有看到平陵哥,刘家小的心瞬间便跌倒了谷底。原来,他心爱的姑娘,爱的是史平陵。
当天晚上,刘家小便在家中喝的大醉,醉眼迷蒙间还不住喊着黄虹的名字,刘家娘子本是想劝儿子不要贪杯,谁知却听到儿子喊黄家姑娘的名字,知子莫若母,哪还有不知道的,当下便明白了原来儿子喜欢黄家的姑娘,一时也犯了难,人家都已经和别人定亲了,还能如何呢?
在其后几日里,刘家小天天大醉不说,而且还夜不归宿,刘家娘子和小米十分担心,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几次后刘家娘子反而有些恨上了黄虹,都怪那红颜祸水,迷得自己儿子失了心志,可怎么得了。
刘家小却是在一天半醉半醒间撞进了倪家的门,这倪家却是和青楼楚馆无异,倪家妈妈早年收养了禹燕,将其养大便是为了让她接客赚钱。刘家小那日喝醉了看到一家门口挂着红灯笼便直接进去了。
倪妈妈以为是顾客临门,自然忙不迭让禹燕出来接待,刘家小还不算太醉,反应过来自己是进了红粉窟了,正待转身离开,却见搀住的禹燕亦是杏眼桃腮,眼波带媚,声音也柔柔的,颇有几分黄虹的风韵,刘家小当下便没有离开,嘴上不住喊着:黄虹。然后抱着禹燕进了闺房。
动作急迫,脸上的表情却是痛失所爱的绝望,禹燕见过几多恩客,唯独没见过这样子的,当下便生了几分怜意。并附在刘家小耳边道:“爷,奴家叫粉粉。”
然而刘家小依旧是不住地唤着黄虹,禹燕看着刘家小,反身抱住他,喃喃道:“好吧,你既喜欢黄虹,我便做你的黄虹。”
红罗帐里,刘家小心内满足,他感觉他得到了心中所想的黄虹。
第二天醒来后看到和黄虹有几分相似的禹燕,刘家小心中反而平静,在那之后,刘家小身上有几个钱,便会来倪家和禹燕在一起,禹燕对他的情意亦是日益增多。
当然,这些事黄虹并不知道,她并不知道刘家小对她的感情,亦不知道刘家小对她的感情会对她的未来产生什么样的毁灭性影响。
她依旧是十分满足地忙活着,心心念念着多攒几个钱,好日后和平陵哥的日子可以更好一些。
史平陵依旧是跑着船运,但是经常会给黄虹带些京城时鲜的首饰,前些日子回来后,又在黄家帮忙挑了些水,又吃了晚饭,之后便送了黄虹一只银簪,银簪雕工精细,上面刻着一朵盛放的芙蓉花。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月光下,史平陵如此告诉黄虹,然后将这个银簪子簪在了黄虹的鬓间,闪着幽幽的光,衬得黄虹愈发清丽。
黄虹没有读过什么书,并不懂得那句诗的意思,只是纤手抚着鬓间,眸子带着几分疑惑瞅他。
史平陵在那眼神下撑不住笑了,却温柔在她耳边道:“就是,你很美的意思。”
黄虹的脸唰地变得鲜红,虽然两人本就暗生情愫,但是史平陵从未跟她说过这般露骨的话,黄虹当下便垂下了头,再也不敢抬起。
史平陵不由苦恼,这妮子这般害羞可如何是好,最后对黄虹道:“快回去吧,很晚了。”
黄虹胡乱点了点头,便快步往家里走去,但是嘴角的微笑却越扩越大,怎么也按捺不住,手还一边不自觉地小心扶着鬓间的银簪,生怕它掉了一般。
只是世事无常,向来祸福相依,这天黄虹尚在苗府帮衬做中饭,却看到邻居窦娘子眼睛通红地来找她,看到她便哭道:“我苦命的黄虹啊,你快去西坊东边的李家看看吧,你爹他出事了。”
黄虹有些懵然,西坊东边的李家最近在修建新房子,爹最近都在那边做事,这是发生什么了,她抓着窦娘子的手,声音都有些抖,“我爹他怎么了?”
窦娘子看黄虹的目光愈发怜悯,“你爹他在铺瓦,却不妨从屋顶上摔下来了,当场,他就断了气了。”
黄虹放下手中的菜便往李家赶,希望窦娘子是骗她的,她爹帮着建了这么多年房子,怎么会从屋顶上摔下来呢,再说了,摔下来也不定就会断气啊。
所以她跑得很快,就希望赶紧送爹去医馆,好救命。
但是当她赶到李家,看到爹躺在地上,身上还盖着一张白布时,理智瞬间崩塌,她猛地扑过去,嚎啕大哭,同时掀开白布,手颤颤巍巍伸过去,探到爹的鼻子下,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但是却发现真的没气了。
黄虹抱着她爹的尸身大哭不止,任谁也劝不住。
跟着一起来的窦娘子拉不住她,也只能跟着一起抹眼泪,旁观的人群看着黄虹,都眼露不忍,几个大娘都搀扶着黄虹,给她擦眼泪,并小声劝慰着。
只是黄虹没想到,这只是厄运的开始,周婆婆有些蹒跚地走了进来,一把握住黄虹的手,“黄虹,你娘听说你爹出事,从酒楼出来结果没看路,撞人家马车上了,现在正在医馆呢。”
众人的眼神愈发不忍,相熟的邻里都赶紧上前帮忙,窦娘子对黄虹道:“黄虹,你先去看看你娘,你爹我们帮你抬回去。”
众人看来,毕竟是活着的更重要,于是都劝慰着黄虹先去医馆。黄虹抹了抹眼睛,眼泪都快流干了,眼睛肿得如核桃一般,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由于腿软都有些站不住,点点头后由几个大大娘搀扶着往西坊的医馆走去。
却得到了黄家娘子性命无碍,但是双腿断了的消息。众人都感叹黄家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遭此不幸,但是黄虹心里却十分感谢老天了,对她而言,只要活着,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