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的声音太小,她没听清楚。对方毕竟是省厅领导,凡事不能太过。
若非为了给爸爸一个说法,她宁愿这一生都不要跟警察打交道,无病无灾的过着平凡的日子。
爸爸没立过什么大功,平时处理的也都是些鸡毛蒜皮,小偷小摸的案子,可他一生无愧于头上的警徽,无愧于那一身衣服,她不容许他不明不白的离开,还得不到一句公正的评价!
阳光有些刺眼,大风将对面商厦上挂着的彩旗,吹得猎猎作响。
薛宁站了很久,转身去了教练办公室,拿出自己的平板打开。她把两个手机号都停了,下了飞机就办了张当地的卡,直接过来。
由于不确定自己的电脑是否被监控,她在网上联系工作时,用的都是顾旭白的电脑,不过所有的痕迹她都清理掉了。
这是他教给她的。
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薛宁跟赵凌岚的关系越来越好,没查到赵和顺有问题,倒是意外发现H市有家拍卖公司,成立十年只参加过两场香港那边举办的拍卖活动。
古玩收藏这行有个说法,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可十年间只参加两次竞拍,还是太过诡异了。
薛宁不动声色,在不确定自己是否被盯上的情况下,只能假装还在查赵和顺。
私底下,有关那家拍卖公司的资料越来越厚,越来越清晰,尤其是跟香港方面的联系,频繁到几乎每天都有邮件往来。
有时胸口疼的难受,她还是会用网络电话打给滕逸,但要求他绝不能告诉任何人,自己在哪。
八爷不会放弃要杀死自己的念头,就是赵和顺最近也动作频频,好像已经知道自己在监听他的事。
五一放假,赵凌岚因为父亲反对,没能出国旅游,电话打过来就不住的抱怨。
薛宁劝了一会,听说她被关在家里,主动要求过去陪她。
“艾玛,你能来简直太好了。”赵凌岚报上地址,顺便说了一大堆的零食名称。
薛宁笑笑,让她把单子发到自己的手机,做好准备下楼,到附近的零食超市把她要的东西买全,打车去了她们家所在的小区。
特别宽敞的复式楼,就是装修很随意,随意的就好像有个地方住就行。
薛宁换了鞋子进去,有意无意的看着摆在博古架上价值低廉的瓷器,把手里的零食递过去。“你搞什么了最近,让你们家太上皇如此动怒。”
“切,我什么都没做,他说有人在针对他展开报复,让我尽量不要出门。”赵凌岚压根不把这个当回事。“他真当现在还是乔四老爷还活着那会呢,小题大做。”
薛宁附和的安慰她一番,拿了袋零食递过去。“你妈也不说他啊?”
“他们是夫妻,最近都神神秘秘的,不管了,我带你去我爸的书房看样东西。”赵凌岚神秘的冲她眨眼,“保准你大开眼界。”
薛宁心中一动,装作不太情愿的样子,小声嘀咕:“你就不怕,你们家太上皇回来,直接把你皮给扒了?”
“这有什么呀,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是我的好姐们。”赵凌岚伸手把她拽起来,一脸显摆。“我在网上搜了下相关的资料,发现那东西老牛逼了。”
薛宁又笑,只是那双眼的眼底,没有任何的笑意,反而冷的吓人。
上楼到了书房门外,赵凌岚的手机忽然有电话进来,她接通说了句好,便丢下薛宁,一阵风似的“蹭蹭蹭”往楼下跑。
薛宁站在门外,神色淡淡的瞥一眼敞开的门缝,手才伸出去,房门忽然被人拉开,耳边听到一道低沉且威严的熟悉嗓音。“来都来了,你不打算见见我么?”
薛宁陡然一惊,本能抬起头,望向那人。“赵伯伯。”
“进来吧,我等你一个月了,还想着你再不来就亲自去见你。”赵和顺把门关上,示意她坐下。“你爸的案子现在由部里的专案组接手,我这边只是配合专案组的工作,引你现身。”
“这么说,我之前查到的,那些关于您贪腐的信息,是你们故意露给我的?”薛宁见房中还有人在,佯装镇定拉开椅子坐下。“您就不怕,我真把这一潭清水搅浑。”
赵和顺笑了笑,神情和蔼的坐到她对面,跟着打开抽屉,从里拿出一只密封的档案袋递给她。“那些信息可不是专案组给的,而是有人故意引你来查我,监听警务人员这可不是玩笑。”
薛宁抿了下唇,伸手将档案袋接过来,低头打开封口。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爸爸的同事,从来没有……
拿着资料的双手隐隐开始发抖,耳边传来赵和顺异常沉痛的嗓音。“我很抱歉,我们的警察队伍里出了这样的人,我谨代表我个人,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不是您的错……”薛宁摆摆手,倾身窝进椅子里,疲惫闭上眼。
原来那场车祸,郭自强没死,副所长也没死,他们都好好的活着,只是以另外的身份。
“趁着专案组的同志在,我就把话挑明了。”赵和顺抬手看了下表,神色凝重。“按照要求,这个案子到这一步,你就不能再参与了,但是我和另外一个人向主管的领导提出申请,允许你继续跟进。”
另外一个人?是顾旭白么……薛宁捕捉到他话里的重点,扯了扯唇角,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冲他点头。“不让我跟我也会跟着的,我爸不是英雄,但他是个合格的警察,我不能让他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
赵和顺跟专案组的人交换了下眼神,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说。
当天中午,薛宁见过专案组的领导,将自己这段时间查到的资料都移交后,直接去了机场。
飞机起飞半个小时后,H市某区分局的刑警出现在机场,同时出现的还有沈颢跟他的手下。
薛宁的速度太快,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还在机场,抑或已经飞走了。
沈颢给顾旭白去电话,额上冷汗汵汵。
幸亏她是按照专案组的建议转移的,倘若不是这样,只要她想犯罪,把各地的警局搅得天翻地覆不是难事!
顾旭白的眼光怎么会这么毒,竟然能遇到这么个,脾气性情都跟他差不多的人。
“她应该会去帝都,你继续跟着,我很快会过去。”顾旭白说完便挂了电话,右手覆在眼睛上,面容绷得死紧。她不是要上天,她这是要把天捅破!
专案组也是心大,竟然同意她继续冒险。
在A市抓到那伙盗墓贼只承认盗墓,别的什么都没说,那个腿上都是刀伤的男人,被当地的警方带下山就自尽了。
顾旭白很清楚那人的身份是杀手,因此格外的担心薛宁的安全。
她爸爸留下的照片,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完全修复。除了知道有八爷这个人存在,知道部里的专案组重点关注此案,对于薛宁的所作所为,他却是毫无头绪。
这一个多月,她藏在H市,沈颢把整个市区都查了个底朝天,都没能找到她。
滕逸那边只说她很好,死也不肯告诉自己她具体的位置。
若是不她主动联系赵和顺,顾旭白差点以为,她已经……把手抽走,他疲惫睁开眼,起身出了办公室。
飞机落地帝都,薛宁背着背包站在下机的旅客中间,看到无数刑警面容冷肃的守在出口处,不由的挑了挑眉。
随着同机的旅客一起去接受盘问后,薛宁走出航站楼,打车进了市区。专业警察就是不同,哪怕仅仅是配合,都摆出最专业的姿态。
五月了,气温开始回暖,比她之前来的每一次都舒服很多,天空也没那么的阴沉,甚至能看到大片干净的蓝色。
失眠的时间太长,她在这一个多月里,又瘦了好多,虽然经常给滕逸打电话,可还是睡不着,还是很难受。
一想到那些害得她家破人亡的人,一个个活得比谁都滋润,人模狗样,她就难受的想要杀人。
可她不能。不管做什么,她都绝对不会让爸爸为自己难过。她还要回H市,亲自找到那家拍卖公司的仓库,但不是现在。
抬手看了下时间,薛宁打开车窗,将在H市用过的手机卡取下来,放在掌心攥紧,直到留下深深的印子。
来之前,滕逸告诉她,他在帝都参加一个心理学学术论坛,估计要待上一个星期。
车子进入市区,薛宁把手机卡丢进垃圾箱,找了家移动营业厅,办理了一张新的手机卡,直接给他打电话。电话响到第三声,耳边随即传来滕逸压抑不住激动的声音。“是你么。”
“是我,滕医生您住哪,我现在过去方便么。”薛宁扬起唇角,脸上浮起疲惫的笑。“我好累。”
滕逸报了个地址给她,薛宁默默记下,笑着把电话挂断了。
她忽然有点想顾旭白了。在他身边,她至少不需要安眠药就能睡着。
滕逸住的酒店在市中心的位置,打车过去不到二十分钟便到了。薛宁下车,习惯性的看了看周围,背上背包大步进入大堂。
估计是有会议的缘故,人特别的多。
薛宁在人群里看到翘首以盼的滕逸,眼底浮起暖色,含笑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我在电梯厅。”
“好,我马上过来。”滕逸不敢置信的看了一圈,收了手机随即往回跑。到了电梯厅,他左看右看,这才看到有个个子高挑,面容苍白的陌生女孩在对着自己笑。
“薛……”滕逸话还没说完,薛宁就伸手把他抱住了。“滕医生别说话,带我去房间。”
滕逸深吸一口气,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开,仔仔细细的打量她。“瘦了好多。”
“还好。”薛宁扬起笑脸,等着电梯一到,随即示意他进去。
专案组让她转移到帝都,目的是想引起八爷等人的注意,毕竟人海茫茫,没名没姓查起来猴年马月也查不到。
只是她实在太想休息了,不然也不会麻烦滕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