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顾旭白干咳两声,转身往外走。“穿好了下来吃饭。”
薛宁抿着唇,若有所思的站了一会,拿起衣服慢条斯理的换上。
下了楼,顾旭白和梁秋都不在。她叫了一声,随即听到飒踏的脚步声,从餐厅的方向快速移动过来。
“薛宁,快过来吃饭。”梁秋吊儿郎当的出现,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你被人虐了?”
“我现在虐你还是没问题的。”薛宁闲闲的丢给他一个嫌弃的眼神,径自从他身边越过去。梁秋脸上的笑容僵住,默默的在原地站了两秒,转身跟上。
三菜一汤,看起来很精致,香味也特别的浓郁。薛宁都要饿疯了,拿了碗就要盛饭,结果被顾旭白拦住。“先喝点热汤,暖胃。”
薛宁顿了下,下意识看他。“这个你也管?”
“管。”顾旭白抬眸,面无表情的迎着她的视线。“我的规矩。”
你是大爷!薛宁吐槽一句,坐回去,端起狗腿梁秋盛好的汤,小口小口的喝起来。
饿了许久的胃,喝了热汤之后确实舒服好多。咂了咂嘴,再次站起来盛饭,不料顾旭白又开口:“吃饭不要发出声音。”
薛宁看梁秋。那个狗腿的小流氓,此刻坐的笔直,吃饭的动作竟然透出几分优雅,顿时了然。
敢情,在顾旭白面前,必须要有规矩才行。
可她是客人好吧,怎么听他的意思,好像自己跟他关系匪浅。沉默吃完,薛宁背着顾旭白把梁秋抓到一旁,咬牙切齿的恐吓他。“给我一百块!”
“你你……别动手,我给,我给。”梁秋麻溜的把皮夹掏出来,打开,抖着手奉上。“姑奶奶,都给你。”
薛宁松开手,抽了一张一百的,揣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回头还你,算利息的。”
语毕,穿过客厅,去玄关换回自己的鞋子,打了声招呼,开门大步走出去。
回到碧水湾,时间将近夜里十点。
薛宁疲惫的倒在沙发里,眉头拧成深深的川字。她不会去君安上班,虽然苏先生让她暂时别查爸爸的案子,可她真的做不到。
她忘不了爸爸含冤离去的眼神,忘不了妈妈走投无路,从天台跳下的画面,忘不了!
直起身把笔记本电脑拿过来开机,进入系统后,薛宁点开自己收集的相关线索,双手顿时一直抖。
很长一段时间,双手颤抖的情况依旧控制不住,几乎抱不住微微有些发热的笔记本电脑。
她不敢硬撑,只好先放下,起身走出阳台,大口大口的呼吸冰冷的空气。
还是没有办法控制这种心悸恐慌的感觉,苏先生给她请了最好的心理医生,可惜没什么用。在阳台外站了很久,手脚开始发凉发僵,只得折回去。
坐进沙发,把笔记本电脑放到腿上,点开文件夹的一瞬间,冻到发僵的双手,又抖了起来。
薛宁,你不能这么没用!薛宁咒骂着,咬牙,狠狠的给了自己两个耳光,哆嗦打开第一张照片。
他是根据爸爸留下的日记,第一个查明身份的人,可惜死了,两年前车祸身亡。
爸爸去世那年他是大三学生,念的考古学。之后,进入海城博物馆工作,担任文物讲解,未婚,家中父母健在,还有个弟弟。
第二个没死,跟第一个是同学,五年前出国,目前是国外一家艺术品交易公司的鉴定师。已婚,娶了他的大学同学,育有一女,生活幸福美满。
第三个……薛宁眼前忽而出现倒在火中挣扎的爸爸,一直在发抖的双手猛的僵住,眼前一黑,连人带着电脑一起从沙发上栽下去。
薛宁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又回到了精神病院。
那晚打雷下雨,房间里阴森森的,她不敢睡,就一直坐在地板上发呆。半夜的时候,那个胖胖的副院长打开铁门,身后跟着一名形容猥琐,脸色干枯的男人。
那人身上穿着跟爸爸一样的警服,可是没有警号,眼神也特别的邪气。
她看到他们手里拿着绳索,知道自己不逃就会没命,于是忍着恐惧站起来,在那胖子伸手扯自己身上的病号服瞬间,猛烈攻击他的下半身。
四十来岁的男人,重重倒在冰凉的地面,发出杀猪一样的哀嚎。
凄厉的叫声,吵醒了整个精神病院的病人,瘦的那个似乎吓到,急急拿着绳索扑过来,其他的医生和保安都被惊动,纷纷往她的病房跑来。
她当时就想活命,靠着从小练就的蛮劲撞开了不知道情况的医生,一口气冲到二楼,直接翻栏杆跳了下去。
幸好底下的草坪很软,她只是扭伤了脚,爬起来继续没命的往外跑。就在那个瘦子即将跟上她时,雨中出现了一道黑影,将她拽入绿化带的树丛里,死死的捂着她的嘴巴不让她发出声音。
“你是谁,告诉我你是谁!”薛宁惊醒过来,浑身抖的跟筛糠一般,脸颊有微微的凉意,眼神空洞。
顾旭白眉头拧成死结,无意识的紧了紧力道,将她的手完全包进自己的掌心,深深的望着她无助脆弱的面容,眼底几不可见的泛起波澜。“怎么回事?”
薛宁木然转头,没有温度的眼神落在他脸上,停顿一秒,始终攥紧的拳头毫不犹豫地挥过去。
顾旭白偏头躲开,凌空截住她的攻击,手上的力道大得惊人。强烈的刺痛,将薛宁从梦境里拉回现实,定定看他片刻,眨了眨眼再次昏过去。
顾旭白敛眉,盯着她看了很久,起身整理好被子,瞄了一眼输液瓶阔步出去。在邵修筠办公室等了几分钟,房门被推开。他抬了抬眼皮,习惯性的捻着眉心。
邵修筠挑眉,把记录夹挂上。“那孩子怎么样了?”
“醒了,反应很不对。”顾旭白靠进椅背,目光幽沉。“像似幽闭空间恐惧症,但又不太像。”
“你对她的关心是不是太多了一点……”邵修筠定定的望着他,拉开椅子坐下。“卿云过两天的航班,圣诞节当天到。那孩子你想好怎么安排没有,不行就把她送走,卿云这次回来,摆明了不会再走。”
顾旭白抿唇,曲起食指在桌上很有节奏的敲了两下,起身,步伐沉沉的开门出去。
薛宁再次醒来,已经是中午。
窗外下着瓢泼大雨,豆大的雨滴敲打着窗棱,天地一片昏暗。她在医院……混沌的思绪随着顾旭白的身影变得清晰,渐渐恢复清明。
她昨晚因为控制不住情绪,晕倒了,笔记本电脑估计也被压坏。
唯一想不通,他是怎么进入屋子的,她明明已经反锁,还挂上了防盗链条。从山水一色带回去的几箱子钱,还丢在书房里没处理,没法不小心。
“我的电脑呢?”薛宁看着他,眉宇间浮起浓烈的火气。“你不觉得未经同意,擅入别人的家,是一件很没品的事么。”
“觉得。”顾旭白走到床前,伸脚把椅子勾过来,慵懒坐下。“你只能有一个选择,来君安做我的助手。”
薛宁抬手,伸出食指朝自己的头指了指,嘲弄勾起唇角。“有病要治。”
顾旭白定定的睇她,手臂曲起,从外套的口袋掏出一样东西递过去。“电脑待会给你修,这是邀请函。还有,齐天宇的人到处在找你,不信,你现在就可以打电话验证。你觉得你斗得过他?”
薛宁没说话,打开邀请函,看到上面是自己的名字,保证金三百万,并且还是君安国际艺术品拍卖公司的永久会员,眼神变了变。
她昨天回来之后,苏先生在电话里送了她一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还说,那个莫队长是齐天宇安排去找自己的,正好有人愿意兜这事,他就不插手了。另外还严厉的补充了一句,案子的事不许她再查下去,小不忍则乱大谋。
她之前以为是自己不认识的人要帮苏先生兜了这事,没想到会是顾旭白。
可苏先生为什么不让自己插手,那本来就是她的家事。把邀请函放到一旁,薛宁抬起头,不为所动的样子。“我的手机呢?”
顾旭白偏头,示意她自己看。
薛宁顺着他的动作,扭头往边上的医用床头柜望去。她的手机静悄悄的摆在上面,还在充电。
伸手拿过来,看到有唐恬打来的三个未接电话,立即不假思索的回过去。
唐恬说的内容,跟顾旭白刚才说的差不多,只是听语气,明显要吓哭的节奏。
薛宁安慰两句,表示自己不会有事,随即挂断,抬头望向身边的男人。“我去君安,什么时候过去办手续。”她识时务。
“下午。”顾旭白不太满意她的态度,脸色没有太多的变化,看她的眼神,却愈发的凌厉幽沉。
她身上藏着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