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宁一条一条翻完那一串号码,心中一动。至少还有人在等着她回来,虽然只是个陌生人,但她还活着不是么。
这几天,确实过的不怎么安逸,不过却顺利的熟识了近身格斗,以及各家拳法的精髓,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把弹匣换上,打中目标的要害部位。
保命的本事会的越多,她越能接近那场大火的真相。
这是支撑她活下去的理由,唯一的理由。低头看了看身上已经好几天没换的衣服,薛宁皱起眉,赶紧摸口袋找钱。
连个钢镚都没有,那天走的太急,房门的钥匙她都没带,更别说钱了。
给苏先生回电话说了很长一段时间,挂断,犹豫了一下打给顾旭白。
北道口距离苏先生的古玩店,有将近十公里的路,等她走到地方,基本就可以直接打殡仪馆的电话了,都不用确认生死。
只是不知道他接到电话后会怎么想?
可薛宁先顾不上这许多了,虽然,她对他的印象从来就没有好过。甚至无数次,她都希望他挂掉,或者人间蒸发。
呼叫铃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快的让薛宁有些意外。
看着四周熟悉又陌生的建筑,薛宁无端端生出劫后余生的悲怆感,嘶哑的嗓音,仿佛砂纸磨过地面,粗粝、干涩。“顾旭白,我是薛宁,我在北道口,我好饿……”
距离薛宁不到百米的地方,街道对面的停车线里,静悄悄的停着一辆牧马人越野。
车子在路边停了许久,薛宁还没从那辆黑色的商务车上下来,就停在那了。崭新的车身倒映着斑斓的霓虹,折射出几许耀眼的流光。
顾旭白慵懒的靠着椅背,膝盖上有台平板,画面上的视频处于暂停状态。
他半眯着眼,锐利的目光透过车窗,深深的注视着薛宁单薄的身影,掀了掀唇。“正好,我也在,告诉我你的位置,站着不要动。”
耳边寂静一秒,薛宁哑哑的嗓音,透过手机听筒,清晰弹出来。
顾旭白挂断电话,随手把手机放到挡风玻璃前,拿起平板把视频关闭,慢条斯理的收进包里。
稍后,他抬手看了下表,后背重重靠进椅背,随意自在的枕着双臂,继续观察薛宁的反应。
她很冷静,有点不太像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而且身上还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消沉之气,就好像她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关系。
顾旭白不记得自己20多岁的时候什么样,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做事冲动,不计后果。
过了约莫五分钟,他缓缓坐直起来,开门下车,双手随意的抄进外套口袋,穿过人流如织的街道,脚步沉沉的朝薛宁走过去。
薛宁抱着双臂,垂着头站在街边,头发乱糟糟的,像个才从火车站里乞讨出来的乞丐。
她低着头,顾旭白看不清她的表情。走到跟前一靠近,立即就闻到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怪味,微微偏头,避开从她身后吹来的风。“回来了。”
“刚到。”薛宁皱着眉,嗓音凉凉的。“借我点钱。”
“好。”顾旭白看了看四周,忽然把她抱进怀里,嗓音无意识的变得很轻。“害怕了?”
薛宁僵着脊背,搞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也很不喜欢他的这个拥抱。他们好像还没熟到这个份上。
顾旭白觉察到她的抵触,细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抓起她的手,穿过街道回到车上。
上车坐好,他低头拿着手机发了一条短信,跟着发动车子离开。
薛宁系上安全带,疲惫靠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闭上眼。“你打我电话有什么事?如果是去君安上班,抱歉我不会去。”
顾旭白眉头蹙起,稍稍提高车速。手机有电话进来,一直到红灯的时候,他才带上耳机接通。“M码,两套,ABCD每样一套。”
薛宁不知道他跟谁通话,也不想知道,有些难受的缩着身子。
连续好几天高强度的训练,她都忘了自己的胃饿不得,一饿就心慌难受,还想吐。
过了路口,车子又开了几分钟后,进入一个很旧很老的小区。
薛宁以为他住在这,谁知他只是停车帮人捎东西,复又闭上眼。
目前为止,她只知道他疑似当过兵,是南山枫林项目的总工,知道他是齐天宇的哥哥,其他的一无所知。
大概是他给自己的第一印象太过深刻,薛宁总觉得,他的身份似乎不仅仅是这样。
否则,不会在给自己转移硬盘数据的时候,注意到隐藏起来的加密文件。
她明明存的那么的不显眼,他竟然能找出来,还能破解密码。苏先生那天跟着黑衣保镖,去碧水湾见自己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你闯大祸了,还好对方不想要你的命,只是要受苦。”
当时,她以为是齐天宇恼羞成怒,秋后算账,可是后来发生的一切又不像是他会做的事。
在海城,齐天宇可是出了名的最会玩的公子哥之一。他要弄死自己,绝对不会是这种做法。不是他,也不太像是顾旭白。
苏先生说的太模糊了,她完全没思路去分析这件事。
在古玩店,鉴宝这种事她几乎不参与,偶尔苏先生看不准的,她去了也不会让藏家知道,就算露馅,也绝对不可能因为这个。
“下车,先去洗澡,完了下楼吃饭。”顾旭白忽然开口,低沉的嗓音透着丝丝凉意。
薛宁愕然睁开眼,这才发现车子不知何时已经开进了小区,就停在一座现代简约风格的别墅车库门前。
开门下去随意看了看四周,她一脸坦然地抬脚往大门走。
是远扬跟君安合作的第一个项目,锦湖别墅小区,她在公司曾经看过小区规划的环游动画。实习的时候,秦朗还亲自开车,带着他们一群新人过来参观过。
顾旭白的房子,是小区里为数不多的几栋超豪别墅之一。
进了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扇白色边框,内嵌现代抽象画屏风。那幅画泼墨一般的手法,简单粗犷。
薛宁抿着唇,安静弯腰,把自己的鞋子换下来,抬脚绕过屏风。
极简风格的客厅,入眼皆是清冷的灰白两色。所有的家具摆放得整整齐齐,颇有几分青云科技店内的那种冷硬感。
“你家?”薛宁身上的衣服实在太脏了,进去后站着不动,很随意的打量着落地窗外盛开正艳的茶梅。
整个后院,能看到的都是绿色,唯独那一株茶梅,娇艳的像一团火,热烈盛开。
顾旭白点头,还没开口,玄关那边就响起一道气喘吁吁的抱怨声。“二哥,你要的这么急,到底是谁来了啊?我听沈三哥说……”
梁秋说到一半,冷不丁看清转头看向自己的薛宁,双腿没来由的抖了抖。下一秒,他条件反射的把视线移到顾旭白身上。“二……哥?”
“给她。”顾旭白压低眉峰坐下,顺手开了电水壶的电源。“二楼走道最里左边的房间,自己去洗澡,别把我的地方搞臭。”
薛宁知道他这话是对自己说的,皱了皱眉,朝站成木桩一样的梁秋走过去,弯腰抽走他手里的袋子,径自上楼。
她只是想借钱打车回古玩店,压根就不打算留在这。
客房的风格跟客厅的差不多,清冷,齐整。
薛宁打开梁秋带来的袋子。两套冬天从里到外的衣服,四套内衣,一水的蕾丝公主粉。蹙眉拎起,看到ABCD四个码子,嘴角一阵抽搐。
顾旭白刚才在电话里,说的竟然是这个……心里有些不太舒服,说不上来的感觉。
洗完出去,冷不丁发现顾旭白进来,薛宁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你做贼呢?”她衣服都没穿,就围了条浴巾,横眉怒目的瞪他。
“衣服合身么?”顾旭白偏头望向一旁,但没错过她身上还没褪去的瘀青。
他好像对她太狠了一些,虽然有底子,这么高强度的训练一般人真熬不住。她不但熬下来了,并且没掉过一滴眼泪。
即便是被沈颢丢在闹市,她也没哭过,就好像这些天所经历的,根本不算什么。
原本他只是想让她能够做到自保,可她打坏了陪练的三个保镖,那身手看着至少练了很多年。
记得监控里拍的其中一段,她看人的眼神,就像个杀人无数的杀手,冷得不带任何情感。
那个时候的她,自己没受伤之前跟她对打,估计只能打个平手。
那种恨意仿佛融入了她的骨髓之中,让人望之生怯。她到底是小偷,还是设计公司的职工,抑或还有别的身份?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还没穿,你是要看着我穿么。”薛宁睨着他,眼神冷冰冰的,脸上挂着戏谑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