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你还好吗?”那个清脆的声音继续问道。
左乔这才注意到面前站着个男孩,穿着一身小海军服,脸蛋带着点婴儿肥,唇红齿白的就像个小金童,只是那凤眼和朝天竖的头发怎么看怎么熟悉。
忽然,左乔灵光一闪,想到了那张变成白纸的照片,难道那就是媒介?那么,这个孩子岂不就是……
看她久久没有开口,孩子身边的女人以为她摔坏了脑袋,好心道:“小姐,需要送您去医院吗?”
“我没事,”左乔按捺不住激动,忙不迭地冲那孩子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啦?”
那孩子立刻大声说:“我叫陈暮寒!今年四岁啦!”神情简直像只洋洋得意的大公鸡,神气又可爱。
左乔的眼睛里瞬间闪着泪光,真的是他!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他一面!她颤抖着伸出手,想摸摸他肉肉的脸颊。
可惜还没碰到他,就被他身边的女人拉开了,那女人紧紧握着男孩的手,神情充满戒备。她弯腰对男孩说:“阿姨没事我们就先走吧,爸爸还在等我们呢!”
左乔想,大概是自己的神情太过奇怪了,被当做了怪阿姨,她可不想给陈暮寒妈留个坏印象啊,于是连忙补救:“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觉得这孩子很可爱,我……”
“谢谢,我们要走了。”话好没说完就被女人强硬地打断了,她草草敷衍道。话音未落,就拉着男孩快步走了。
左乔心都要碎了,这时陈暮寒忽然回过头来,依依不舍地朝她挥挥手。左乔简直要被萌化了,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冲他抛了个飞吻。
陈暮寒顿时不好意思了,连耳根都涨得通红。他迅速回过身,依赖地把头埋在妈妈的臂弯里。
左乔目送着他的背影走远,心里比喝了蜜还甜。她回想着发生的这一切,真是太奇妙了!只是她还有点不解,陈暮寒的家庭看起来很幸福,他当年为什么会跟她说自己得胃癌是因为小时候饥一顿饱一顿的缘故?难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变故?心里诸多猜测苦于无法证实。
天色渐渐晚了,直到左乔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凉意她才想到,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办?要回去吗?她穿越而来是为了什么?难道什么都不做就这样走一趟,小蝴蝶的翅膀就扇起来了,未来就改变了,陈暮寒就不会死了?
想到这里,左乔摇摇头,世界上哪有这种好事?况且,她想回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啊?对着玉环念经?她掏出白玉环,尝试着对它念了一句佛号。
结果当然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但是因为紧盯着玉环,倒让左乔发现本来已经变成红色的玉环边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白点。一开始她以为是沾上了什么灰尘,却怎么也擦不掉。她咬破手指对着那个白点想再喂点血,血珠却顺着玉环滴落了。
左乔想,是不是只有在她自己的世界她才能给玉环喂血?就像给手机充电一样。那么同理可证,一旦玉环变成白色,她就可以回到原来那个世界?还没等她细想,肚子就传来一声抗议,她饿了!是啊,穿越之前的那碗泡面还没开始吃呢。
左乔苦笑了下,摸摸口袋,钱包倒是在兜里,但是里面的钱都是新版的,这可是二十四年前,那时候还用着上一版的货币呢。用这个八成会被人当成用游戏币做钱的神经病吧!
可她到底该怎么办?现在去找她爸妈,他们能把她认出来吗?就算认出来也没用,她老家可是阳怀市的,离建安市足足有一千五百多公里!她一分钱都没有,难道要走回去吗?走到天荒地老也走不到啊!哎,早知道要穿越,就该背个金链子来的!左乔懊恼极了,她平日里不爱戴首饰,那些大件头都在柜子里锁着呢!现在她是真真正正的是身无分文啊,难道要装失忆找警察叔叔?或者真的要要饭?
不要啊!左乔不死心地翻翻钱包,里面倒是有身份证,但是人家一看出生日期就露馅了要知道这一年她才两岁。
这时候,一本小册子吸引了她的主意,是护士长的护士证!前几天她忘在了病房里自己准备给她送过去的,结果她请了年假一直没来上班。
左乔手忙脚乱地翻开一看,发证日期是三十年前的,也就是说,就算以这个时空来看,护士长也在六年前取得了护士证,那么自己就可以凭这张证找一个护工之类的工作了,据她所知,一般的私人雇主都不会查身份证,特别是二十四年前也没那么多做假证的。而自己只要不回原来的医院,就不会有人发现。她又仔细看了看证上的照片,她和护士长脸型很像,又是三十年前的照片,上面磨损了些,人的面目都模糊了,所以只要自己表现镇定一些,专业上也能过关,不会有人怀疑的吧。
想到这里,左乔终于定下心来。能找到工作她就饿不死,只要熬过今晚一切都好了。
夜渐渐深了,大街上空无一人,二十四年前还没有以后那么丰富的夜生活。左乔有点害怕,她顺着路灯往前走,想找个稍微明亮点的地方。
终于,她在一个银行前坐定。幸好不管在什么年代,银行为了防盗都是灯火通明的。
左乔来的时候正是炎炎夏日,因此她只穿了一件短袖衬衫,可这里却是暮春时节,早晚还是很凉的。一阵风吹过,她打了个哆嗦,尽量把自己蜷缩成一个小球。在陌生的二十四年前,她又冷又饿地坐在街头,唯一的热源就是胸前的白玉环,可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孤单难过。因为这个世界里,有他。想到和他呼吸着同一片空气她就满心欢喜,在认识他以前,左乔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是有情饮水饱的人。就像张爱玲说得那样,自从见了他,她就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是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左乔渐渐意识模糊。
第二天清晨,她是被一阵带着温暖的异味弄醒的,说是温暖,是因为有人给她披上了一件厚外套;说有异味,是因为这件外套不知道多久没洗了,汗味儿灰尘味儿交织在一起,难闻得很。
医务工作者大部分都有点洁癖,左乔也不例外。她用两只手指捏着把它从手上拿下来,又继续用那两根手指捏着把它叠起来,整齐地放在边上的花台上。
“丫头你醒了啊?”一个环卫工人从远处跑来,嗓门大得很。她四五十岁的年纪,身材丰腴,瞅着就觉憨厚可亲。
“大姐,这衣服是你的吗?”左乔指着花台上的衣服问。
“是啊!”那大姐笑着说,“你昨晚怎么在那儿就睡啦?喝高了?我怕你受凉给你盖上的,虽然快到夏天了,夜里还是怪凉的呢!”
“多谢了!”左乔感激地笑笑,尽量自然地说出昨晚想好的理由,“我是外地人,来这儿找工作的,谁知道昨天行李给人偷了,身无分文只好流落街头了。”
二十几年前民风还是非常淳朴的,虽说不至于夜不闭户,但也没有后来那么多的骗子团伙。左乔又长得一副干干净净的样子,那环卫大姐毫不怀疑地相信了,她义愤填膺道:“小偷是讨厌!有手有脚的干什么不好非得偷东西!现在也不像过去了,只要勤劳都能吃饱非得干这种缺德事!”
怒斥一番之后,那环卫大姐关心地问:“那你现在怎么办?我送你去派出所吧!”
“没事的,我证件都在身上呢,找个工作就可以赚钱了。”
“你准备找个什么工作啊?”
左乔道:“我是个护士,想到人家家里帮着照顾病人。”
“不是我多嘴啊,咱们相识就是缘分。”那大姐豪爽地说,“像你这样的小姑娘看着就是有文化的,干嘛不找个大医院呢?”
“这不想多赚点钱嘛,”左乔故作腼腆,“大医院只能拿个死工资,到人家家里虽然看人脸色,但是拿的多啊,赚够了钱我就回家,到时候再找个稳定的工作。”
“你不准备留下来啊!你是哪儿人?”那大姐好奇地问。
“我阳怀的。”
“呀,这么巧,我也是!”那大姐一把握住她的手,“这边看个老乡可不容易啊!”她激动地用阳怀方言说:“我是袁家村嫁过来的,到这儿都三十多年了呢!”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听着那大姐难改的乡音,左乔忽然就有点想家,她在建安多年,回家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她这个冷漠的现代人都因为思乡之情而动容,何况是几十年前的大姐!那环卫大姐兴奋地说:“妹子,既然是老乡,我这个忙是帮定了。不瞒你说,大姐虽然不是什么文化人,但是一直在这块扫地,认识的人也多。”
“你看那边,”左乔顺着大姐的手指看去,“那是建城别墅,建安有名的富人区。我正好知道有户人家在招保姆,给的薪水是高,但是一般人可干不来。不但要有医学知识,还要会讲英语!”
“我都会!”左乔没想到还能得遇贵人,激动得直点头。二十四年后的年轻人哪个不会英语啊?义务制教育的必修科目啊!
“这工作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做的!”那大姐也很激动,眼睛都在发光,“你要是在这儿工作的话,你就可以常到我家吃饭了,大姐给你做几个家乡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