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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江南二月雪(下)

正午,废弃的三皇子府旧址

我从雪色小筑沿着脚印,不知不觉的走到了那个我生活了两年的地方。在门外,我听着颜云的哭诉,竟迈不开腿,我不知道以什么模样去面对那段封存在我记忆里的往事。

直到颜云快要把当年我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说出的秘密告诉萧苘时我才站出来。

“颜云,我不希望你背叛我,当年你答应我永远不说出来的,如果你违背了你对我的承诺我就再也不是你的小姐!”我不再看颜云,挥挥衣袖,转身离去。

颜云看着许枯霜离去的背影哭的越发伤心了,但她还是坚持要把当年的真相说出来。

萧苘听了二人的对话冲到颜云面前,不停摇晃着她的肩膀,“颜云,你快说,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皇上。”颜云含泪回答。

两年前,二月,小雪,三皇子府外。

许枯霜皱着眉头,“苘哥哥,你一定要去边疆打仗吗?”萧苘摸摸许枯霜的头,宠溺的说到,“是啊,我要保卫我们的国家呀,我希望我的枯儿可以永远生活在没有战火烽烟的和平盛世。”许枯霜嘟嘟嘴,“那你要早点回来啊!”萧苘帮许枯霜掸下披肩上的小雪花,答,“知道了,我会的。”随后,一个缠绵悱恻的吻,“枯儿,我爱你,等我回来给你幸福的生活。”

十日后,晴,府内腊梅树下。

许枯霜百无聊赖的趴在石桌上,任由冬日里难得的温暖日光照拂在她的脸上,有几朵小腊梅花飘下,最终停在了许枯霜修长白皙的手中。

当许枯霜正把玩着手里的花瓣时,管家来了,“许小姐,霖欢公子来了,您看是不是要请他进来?”许枯霜突然紧张起来,但还是故作镇定的说,“请,当然要请。”管家随后退下。

不一会儿,便有一位翩翩公子模样的人走近。来人玄衣墨发,头顶束一白玉冠,骨节分明的双手背向身后,嘴角微微上扬,不同于萧苘张扬的笑,显出一种温文尔雅之态。

许枯霜以笑回之,“颜云,把苘哥哥平日里最宝贝的茶拿来给霖欢公子沏上。”霖欢熟门熟路的坐下,“许小姐真是看得起在下了。”“那是当然,苘哥哥在意的人我便在意。”“呵呵,想必在下今日的来意许小姐是了然于心的吧。”许枯霜装傻,“哦?霖欢公子来难道不止为喝茶?如是要饮酒,恕小女子不能作陪了,还是等苘哥哥回来再饮吧。”

霖欢也不生气,压低声音笑道,“太子派我来看看你是不是已经想好计划了。”许枯霜大笑起来,“哈哈哈,他这么快就等不及了?”霖欢把玩着手指上的玉扳指,“枯儿啊,若是我们还能回到孩时快乐的时光多好啊!”许枯霜嗤之以鼻,“哼,霖欢公子还真是说笑了,不过我倒真是有些后悔。”霖欢笑着抓住许枯霜的手,“真的吗?你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不,你错了,我只是在后悔没有早点发现苘哥哥的好,倒是把那珍贵的孩童时光全数给了你这个负心之人。”霖欢重重的低下头,像是在回忆,等颜云端着茶来才猛然醒来,“对不起,我知道我对不起你!”

许枯霜挥挥手让颜云回屋,颜云便知趣的走了。

而后许枯霜重新发声,“不知霖欢公子愧疚的是两年前不救我的事还是三天前把我送进火坑里的事啊,我天生愚钝,还真是不懂。”

霖欢哑口无言,许久之后,“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哼,如果我说我要你死呢?”霖欢毫不犹豫的从靴中抽出匕首交到许枯霜手中,许枯霜失神的望着他,像是没想到他这么干脆。随后不知是回忆起了什么,竟将匕首直直的插入霖欢的手臂,当匕首快要触碰到霖欢的皮肤时却被一小石子打落,身边突然围了一群府中人,都道:“霖欢公子,你何必再可怜这个女人,她明知道暗道在何处,却一点也没有要帮太子爷拿密文的意思,不如杀了她。”没等许枯霜反应过来便有好几把刀向她刺来,她自幼习武,虽没什么天赋,但贵在刻苦到也有几分身手,于是躲开了。

看到这危险一幕,霖欢急了,“住手!”可府中奸细已经杀红了眼,根本拦不住。

不一会儿,二人身上都受了严重的伤,院内横七竖八的都是尸体。等到颜云发现不对劲从屋里走出时,只看见霖欢和许枯霜瘫软的、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

突然,一位还没死的奸细拿着刀冲许枯霜砍了过来,霖欢毫不犹豫,俯身为许枯霜挡了这一刀,却再没睁开眼睛。

临死前,霖欢微笑的对许枯霜说:“对不起,枯儿,两年前我太怯懦,无力保护你。”许枯霜抱着霖欢哭着说,“霖欢,我知道的,我不怪你,真的。”霖欢笑着说,“还有,三天前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如果我知道我一定我不会把你往火坑里带的,相信我,好吗?我真的很后悔。”说到这里,霖欢紧张的握住许枯霜的手。许枯霜不停的点头,说,“霖欢,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相信你。”

霖欢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安详的闭上了眼睛。突然,天空中下起了雪,梅园内变成了血河,许枯霜眼神迷离的望着怀中人。

颜云赶紧跑过去,抱住许枯霜,终是无言。

回忆至此结束。

颜云微眯着双眼,对萧苘说,“皇上,您知道为什么先皇会在您出征回来后突然废太子吗?”萧苘不说话,他仍沉浸在悲痛的回忆里。颜云接着说,“是小姐啊,她在临走前把她搜集来的太子造反的证据交给了先皇,呵呵,您说小姐她傻不傻,自己受了委屈也是自己扛。”

萧苘睁大了眼睛,像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突然他夺门而出,像雪色小筑的方向跑去。萧苘走后,颜云仍傻傻的坐在地上,她眼神迷离的看向石桌,一头撞了上去,“小姐,我没守住你的秘密,我也没脸见你了,希望你和皇上能好好生活,一定要幸福。”说完重重的倒下。

雪色小筑内。

我坐在窗旁,望向院内的红梅。忽然,我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我笑,颜云还是把一切告诉他了吗?

萧苘推门而入,由不得我反抗,他紧紧的抱住了我,然后我感到有一抹冰凉触到了我的唇,他好似觉得还不够,这个吻愈演愈烈,他将带有一丝温热的舌袭入我的口中,我恼羞成怒,一口咬了上去,当我感到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时他却还不肯放开。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了他。他可怜而愧疚的看着我,说,“枯儿,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嗯?”我背过身,说,“如果我说不好呢?你算什么,我为什么要留在你身边?哼。”他抱住我,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不回答我的问题,自顾自的说,“你知道这两年我过得多煎熬吗?我每天都在想你,可是我又必须逼迫自己不去想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当年的真相呢?你真傻。”我轻蔑的看着他,“你是我的谁呢?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皇上,回宫吧。”萧苘无言,推开门走了出去,但他却试着坐在门外,他想多看看她,保护她。

是夜,狂风大作,漫天飞雪

大风把红梅一朵朵吹落,湖面也泛起大大的波纹,月亮也躲了起来,不愿见人。

我看着屋外的大雪,有些担心萧苘的身体吃不消,终是没出息的拿了张毛毯去找他了。

我看到他蜷缩着身子坐在门外,就像四年前的我一样,我不禁莞尔。正当我想的出神的时候,有一把匕首抵上了我的脖子。我认出了他,是当年逃走的奸细。我不吵不闹反而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我问,“想干嘛?杀我吗?动手吧,反正我本就不想活了。”这时,萧苘醒了过来,他揉揉朦胧的睡眼,在看到我脖子上的匕首时瞬间清醒过来,说,“你放了她,有什么冲我来。”奸细邪邪的笑了,说,“好,你现在自尽我就放了她。”他皱皱眉头,“你说话可当真?”我怕他真的为我了结了自己,于是狠狠的咬上了奸细的手,奸细十分愤怒,用匕首也狠狠的扎了我一刀,萧苘随即一刀了结了他的性命。他把我抱起来,一言不发焦急的往医馆赶,我微笑的望着他,说:“停下来吧,我活够了,活着真的好累。”他不理我,我接着说:“苘哥哥,我们坐下吧,我给你讲个故事。你要是不答应我就睡觉了哦。”萧苘听了这话,只得把我抱着坐在地上。

我强忍疼痛,笑嘻嘻的说,“这样才乖嘛,现在我要开始讲故事咯。”萧苘淡淡的说了一个嗯。

“从前,有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她有一个青梅竹马的伙伴,后来她的家庭没落了,那个伙伴不见了踪影。她碰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对她很好很好,没想到她的那位青梅竹马竟是救她那人的好兄弟,你说巧不巧?”萧苘哽咽,“是啊,好巧。”“嗯,再后来,她喜欢上了她的救命恩人。救命恩人要出去打仗了,但他承诺,回来就会娶她为妻,她很高兴。”我闭上眼,接着说,“可是,他刚去边疆没几天,她的青梅竹马就来找她了,他说要带她出去玩,却把她带进了太子府,后来她找不到他人了。有人把她带进了房间,锁上了门。太子把她按到床上,毁了她的清白。太子竟然威胁她,他说要是他不帮他做事就要把这件事告诉她的救命恩人。”萧苘心疼的望着我,拳头紧握,终是没有打断我,“她很害怕,就答应太子了。可是后来,她的青梅竹马为了救她死了,她很难过,也因没了清白的身子没脸见他,她让丫鬟照她的话把事情讲给她的救命恩人听,不出所料,她离开了他。”

萧苘打断了我,说,“后来,她把她搜集到的太子谋反的证据交给了靠得住的人,帮助救命恩人夺得了皇位,她的救命恩人知道了真相,过来找她,她却装作冷漠的样子,她多傻啊!”

我笑,“是啊,你知道结局是什么吗?结局就是啊,她为救心爱之人死去,她的心爱之人永远不会忘了她的。”

萧苘紧紧的抱住我,“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

我如霖欢那般安心的闭上了眼。

后记

当朝皇帝遣散后宫,留有一子,二十年后退位,只身去往江南,看遍江南四季,却独爱冬日飞雪。满院红梅,伊人红妆。

江南二月雪,故人几时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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