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清晨,小雪,雪色小筑内。
院内的雪经阳光照射,把白色的光从窗外带入屋内。虽不算明亮却足以使睡梦中的我醒来。
因怕受光亮刺激,我揉了揉眼睛,等我睁开眼时算是被惊到了:萧苘正微眯着眼站在我床边一言不发的看着我。我的惊讶之情并未完全褪去,我说:“皇上?”他突然激动起来,坐在我旁边,说:“枯儿,我一定会为你努力争夺皇位的,我要让你做我唯一的妻子,也是这天下子民的唯一的皇后,你不要离开我好吗,求你了?嗯?”这是他这两年来对我第一次表现的如此卑微。他靠近我时,我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我不经有些气恼,“你作为皇上,每天不务正业,跑到这烟花之地,不怕别人骂你是个贪图享乐的皇帝吗?你之前对我说要在这天下施展你的壮志雄心,可现在呢?呵,就为我?你觉得我会感动?”听了我这话他却还是没有清醒,只轻轻说了声:“对不起,我终究不能成为一个万民敬仰的好皇帝。”我听出了他语中的愧疚,不知是对我还是对这普天之下的老百姓,容不得我过多思考,他就醉的倒在了我的怀中。
我轻轻的摩挲这他乌黑的头发,不禁想起了四年前他刚带我进府时给我梳头发的样子,终是微微的笑了。
四年前,二月,大雪,三皇子府内。
萧苘抱着我进入他的屋子,我睡得本就不沉。于是便醒了,我看着他的屋子:没有过多浮夸的摆设,多的是书法字画和关于治国之道的书籍,我不禁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
他把我放在床上,也不在乎我身上的污泥和雪水,这使我莫名有些感动,自我家没落以来,以前我爹的那些好友就一个个全不见了踪影,呵,这就是树倒猢狲散?真是好笑了。
他吩咐下人:“颜云,去准备一下,马上带这位小姐去沐浴,对了,让管家去天衣阁订做几件上好的衣裳。”那丫头微笑着点点头,乖巧的说,:“是,三皇子。”说话间露出两颗小虎牙,倒也是可爱的紧。萧苘说:“以后就由她来服侍你,如何?”我看她也生的乖巧伶俐,就点点头,说:“好,我喜欢她。”
他笑了,“那我先走了,一会儿会有人带你沐浴。”我不自觉的望向他,眼神中竟也多了一分可怜兮兮,他看了大笑起来,“哈哈,才这么一会儿就舍不得我了?嗯?虽然你也算是个美人胚子,但我们才刚刚见面哦,你这样就把自己卖了?”我再聪明伶俐也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听了这话不禁羞红了脸,直把他往外推,紧张的有些结巴的说:“那,那你走吧。”他拍拍我的脸,“反应真可爱。”随后他又像是宽慰我一般,说:“放心,等你洗好了澡我就回来,我怎么舍得一个仰慕着我又洗的香香的美人呢?你说是吧,嗯?”我被他最后那个习惯性的尾音搞得不知所措,脸红到了耳根,我连忙故作镇定的说:“本来就该舍不得,我也算是江南有名的美人了。”“哈哈,真是跟我很像啊,直率,我喜欢,哈哈。”我不敢再看他,果然,我这在市井摸爬滚打的还是比不上在皇宫生活了数十载的人。他也不再逗我,甩甩衣袖离开了。
等我沐浴完成,穿上新衣裳时回到屋子,发现萧苘果然已经坐在桌边等我了,他痴痴的望着杯子的茶,不时摇晃几下。
见我来了,笑容有出现在了脸上,“许枯霜,前几日被山匪灭门的许家千金,名字不错。”我警惕的看着他,“你查我?”“呵呵,当然要查了,不然你以为我会仁慈到把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留在我身边?嗯?”他边说边把我拉到他身边,让我坐在我腿上,一只手搭在我的手上,另一只手环抱住我纤细的腰身,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搞得无所适从,晕晕乎乎的问:“三皇子,你会一直收留我吗?”他把头埋在我的发间,像是在仔细嗅我头发里淡淡的薄荷花香。
他一直无话,等到我为他的沉默而感到一丝失望时,他终于缓缓开口,“许大人是个好官,只是做了这夺嫡之争的牺牲品。总之,只要我萧苘在世一天,我定会保你。”
我受宠若惊,道:“可是三皇子,我没有能力帮助你任何事,现在我们许家已经不像从前,如果你想要皇位我没有任何对你有益的地方。”萧苘大笑,“哈哈,你那么认定我想做皇帝?太子可不是我啊,你这样口不择言不怕掉脑袋?”我真诚的说:“太子昏庸无能,只顾享乐,根本不具备做皇帝的资质,而你的屋子里有很多关于治国之道的书卷,你做皇帝才是百姓之福。”“呵,空有满腔热血有什么用,终是没有可以施展的地方。”我沉思,“如果你为百姓着想,我们可以一起去试试,虽然我没什么大本事,但是我会一直支持你的。”萧苘故作惊讶,“这么快就以身相许了?嗯?哈哈。”我扭过头不看萧苘,“你就不能正经点吗?”他抱紧我,说:“放心吧,我不需要我的女人为我做任何事,我只要她平平安安。”我听了有感动,可更多的是害羞。
我扯开话题,“三皇子……”萧苘打断了我,“叫苘哥哥。”我只好厚着脸皮说,“苘哥哥,你把我带回府皇上不会怪罪于你吗?”他道:“怎么这么问?”我缓缓的说:“虽然这次家中的变故其中内情我不清楚,但我隐约知道与太子脱不了干系,而皇上也不管不问,我也是九死一生才逃出来的,苘哥哥把我带回来不是引火上身吗?”他轻轻刮了刮我的鼻子,“小丫头知道的还挺多。”我有些自豪的说:“那当然了。”他附和:“就是,也不看看是谁家的丫头。”我本还很沾沾自喜,后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我是又羞又气,“你怎么又占我便宜呀!”“哈哈,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你不用担心,我带谁回府都没人敢说闲话的。”我安心的点点头。
沉默了一会儿,萧苘突然说:“我给你梳头发吧,嗯?”我有些惊讶,“苘哥哥连这也会?”“不会,但是可以学呀,今天我就先帮你把头发理顺好吗?”我轻轻的嗯了一声。
他叫人拿来木梳,顺着我的头发轻轻的往下梳,我被他的手指弄的有些痒,挣扎起来,他却从身后猛的抱紧我,“等你再大点我们就成亲好吗?如果我做了皇帝,你会是我唯一的妻子。”我有些不知所措的颤抖的说:“可是我们才刚认识啊。”萧苘微笑,“你刚认识我我可不是刚认识你了啊。在我小时候几乎每年都要去许府几次,可是你每次都对我视若无睹,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他说着便扮起可怜兮兮的模样,在我脸上乱蹭,他温热的鼻息让我感觉耳朵边和脸上都痒痒的,我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那时候我还小,可能是不记得了。”他闭上眼睛,说:“没事,你用一辈子偿还就好。”“啊?”他用手指戳戳我的脑袋:“你怎么这么蠢啊,开玩笑听不出来啊!我给你两年的时间考虑,不过两年后你一定要嫁给我!”我嘟起嘴巴,不甘示弱的说,“我哪里蠢了。”他哭笑不得。
当我还在为他说我蠢而耿耿于怀的时候,他已经在我嘟起的嘴巴上落下甜甜的、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说:“以后你就是我的了,这是印记。”我也为他的小孩子气而哭笑不得。
正午,雪停,雪色小筑内。
窗外的雪已经停了,院内的腊梅树像是精灵一般卖弄着妖娆的身姿,不大的风仍把树枝吹的随风舞动。雪地里有一行清晰的脚印,看上去应是刚离开不久。
我在回忆里醒来,我竟睡了怎么久,萧苘已经不在,躺在床上的成了我。我感觉眼角有些凉,我抬手摸了摸,竟摸到两行清泪,我走到铜镜前,泪痕显而易见,我自嘲般笑笑,“许枯霜,你真没出息。”
正午,废弃的三皇子府旧址。
萧苘离开了雪色小筑便浑浑噩噩的来到了这里。这里已经没什么人住了,只有颜云还留在这里,她说想等小姐回来,一等就是两年。
看到萧苘单独前来,颜云有些疑惑,说,“皇上,您?”“不用管朕,朕只是想来看看。”颜云走进了些,闻到一股很浓烈的酒气,顿时落下泪来。“皇上,您把小姐接回来吧。”
萧苘突然激动起来:“闭嘴!不许在朕面前提她!”
颜云抽泣,随后重重的跪下,“不,今日就算就是要杀了颜云颜云也要说。皇上,您在遇到小姐之前每天活的浑浑噩噩,不苟言笑,您知道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看着有多揪心吗?后来您带了小姐回来,颜云知道您对我们这些下人好,所以颜云就加倍的对小姐好,本来颜云以为出身官宦人家的女孩子即使家庭没落了也是会有刁蛮任性的,可是小姐却让我们大吃一惊,她对我们这些下人甚至比您都细心,这是颜云第一次感到有人对我们那么那么好。”
萧苘不说话,眼神盯着远方,颜云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但她还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自从小姐来府上后,皇上开始笑了,而且人也温和了许多,府上的人也替您高兴啊,但是后来小姐离开了,您却变得我们都不认识了,您的脾气也开始暴躁起来,您确实可以算得上一个好君主,但是您的难过我们都看在眼里……”
萧苘猛的回头,情绪激动的说,“但她杀了府上那么多人啊,甚至还杀了朕的挚友霖欢,她是朕的大哥(前太子)派来的奸细啊!”
颜云哭的不能自已,她不停的摇着头,跪在地上,头发散乱。她恍惚的说,“皇上还以为霖欢公子是小姐杀的吗?您聪明一世竟也栽在了一个‘情’字上……”颜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外传来的许枯霜略显激动的声音打断,“够了,颜云,你不要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