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出现,保持着站在门口的姿态,动也不动。我心里感到奇怪。可是却不敢接近,在这个可怕的地方出现的女人,怎么看都难以让人放下芥蒂。
“抱歉,请问……”
我的话刚开了个头,那个女人忽然转过头来看我,我看着她的脸,整个人呆住了。
我为什么认不出她来了?我心里叱问着自己,她的声音、背影、侧脸和气质都变了,但是面对面看到的这个人,她的容貌和希瑟相差并不太多,她就是希瑟吗?如果不是,那她又是谁?
我暗自劝说自己冷静,仔细看着那张脸,她的右眼被纱布包裹着,只露出一只眼睛注视着我,墨色的眼瞳里没有流露出丝毫感情色彩,与其说她和希瑟的容貌相识度很高,倒不如说希瑟的容貌特征残留在她的脸上。我渐渐冷静,意识到眼前的人确实不是希瑟,可是凝视着她眉宇间希瑟的影子,心底却忍不住产生迷惘。
眼前的女孩,比希瑟还要小好几岁的样子,她穿上黑色大衣的背影看上去却显得成熟不少。她的脖子上缠着纱布,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我深吸一口气,开口道:“请问……你到底是谁?”
那个女孩没有理会我,保持着那副冷漠的表情注视着我,我叹了口气,又道:“我在找一个女孩,二十岁左右,棕色短发,她叫希瑟。”
那个怪人还是没有反应,我一咬牙,转头就要离开。我刚一转身,却听见她的声音不紧不慢道:“我也在找人,一个女孩,十八岁,棕色短发,蓝色眼睛,带着一把猎刀,她叫雪柔。”
我呆住了,脑海里如同听见一声霹雳,一股寒意传遍了全身。
我转回身,脸色难看至极,嘴里一股干涩的味道,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
那个女孩笑了,冰冷的笑容挂在她苍白的脸上,说道:“她连自己的真名都没有告诉你吗?哦,也难怪,她曾说要舍弃过去,所以她又开始骗人了吗?”
“你到底是谁?”我暗暗咬牙道。
她没有回答,转身继续面对那道门,仿佛自言自语道:“气息在这里就消失了……她到底去了哪里?”
过道天花板上的灯忽然开始闪烁,我遮住眼睛,看见那个女孩面对的门上开始扭动,一股气流从门里喷出,吹乱了她的额发,灯光明灭之间,她苍白的脸上忽然出现了灯光无法抹去的阴影。周遭的变化里潜伏着不详的阴霾,我吼道:“你想干什么!”
她做了一个禁言的动作,我忽然就失去了声音,任凭我怎样吼叫,都无济于事。
“我需要你,哈里,也许在希瑟眼里你一文不值,但对我而言,你是一枚好棋子。”女孩的声音里只有刻骨的冰冷。
她伸出手来,手里是那把法器一般的匕首,我遮住额头的左手忽然不听使唤地伸了出去,她张开手,手心里布满可怖的阴影,那把匕首被她放开,漂浮在了空中,我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把匕首的握柄样式,便是二楼看见的那个圆形法阵!我的手也张了开来,不受我的控制,伸向那把浮空的匕首,我们俩的手压住匕首紧紧相握!
手里的匕首发出红色的刺眼光芒,笼罩了我伸出的整张左手,随即那道红光如同融化在了我的手里一般,手心里一股剧烈的灼烧感,痛的我面部扭曲,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女孩收回了手,手里拿着失去光芒的匕首,我的左手一瞬间重获自由,我收回手,看见手心里出现了一个类似圆形法阵的伤疤,焦黑的疤痕还冒着烟。
我心里燃起了难以遏制的怒火,握着钢管的右手颤抖不止,勐地看那个疯子,却见到可怕的一幕。
那扇门的窟窿里盘绕着钻出一大股蛇一样的东西,我仔细一看,竟然是修战壕使用的带刺的铁丝,这些铁丝盘绕在那个女孩的周身,女孩伸出握着匕首的手,黑麻麻的铁丝缠绕在了她的手上,尖刺刺破了她的皮肤,殷红的血珠沾在蛇一般的铁丝群中,铁丝滑动的声音在我听来如此可怕,如同地狱里恶魔的嘶笑!
在我以为那个女孩就要被铁丝吞噬时,那些铁丝却包裹着匕首,快速地退回到门里。那扇门上的窟窿扭动着,仿佛恶鬼张开了嘴,露出了足以容纳那个女孩走进的洞。
我忽然发现喉咙被扼住的感觉消失了,我尝试说话,居然成功了,我怒声喝问道:“希瑟现在在哪里?”
刚才我就已经醒悟过来,这个女孩比希瑟小,而且和希瑟有几分相似,甚至知道希瑟的事情,那么她极有可能是希瑟的妹妹!我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但一个明显的事实摆在眼前,她也在找希瑟,那么或许她知道希瑟现在到底在哪里!
女孩似乎不愿理会我,毫不犹豫地走进了那个洞里,那道门随即开始扭动,片刻间,窟窿又缩小回了原来的大小。
女孩的声音却在走廊里回荡,她说:“想见希瑟,就跟着我的线索来吧。”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骂道。
那声音冷冷道:“我叫雪柔。”
我一愣,下意识道:“你耍我?”
走廊的灯还在一闪一灭,四周安静下来后,天花板上响起了滋滋的电流声,我呆站在原地好半天,脑子里的思绪一时半会难以缕清。
叮当一声,手里一松,我勐地惊醒,钢管掉在了地上。我猛甩脑袋,暂时不去多想,不管怎样,我都要见到希瑟,所有的疑问,都要和她当面问清楚。我弯腰去捡钢管,勐地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我抬起头,又是一声,和哗啦啦地玻璃摔在地板上的声音。我看见走廊尽头的灯光黑了下来,我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紧接着是一连串的碎裂声,整条走廊从尽头处逐渐陷入黑暗,我下意识地后退,却快不过黑暗逼近的脚步。
我的背抵住了走廊尽头的墙壁,头顶上最后一盏灯碎裂了,我遮住头,眼前一片昏黑,陷入了密不透风的黑暗。
黑暗中,我听见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好像是水滴在地板上的声音,又好像一个人在地板上爬行的声音。
我慌忙摸索腰间,找到了挂在上面的手电筒。我握住手电筒,如同握住了教皇手里驱除邪恶的权杖一般,对着面前的黑暗和渐渐逼近的骇人声响,啪的一声打开了光。
开灯之前,我已经准备好看到任何可怕的东西了。然而眼前出现的东西,还是令我头皮一阵发麻。
我不知道该将它称之为一只怪物,还是两只怪物,眼前的家伙勉强具有人形,皮肤却是血红色,它的身体似乎从头到尾被劈开,伤口上长出的无数肉芽又将之连接在一起,那些肉芽上不断流出血来,将整个走廊的地面染成一片地狱般的赤红。这个怪物蹒跚而行,步步向我逼近,左右的半边脑袋上齐齐露出扭曲的笑容。
我看不下去了,掏出手枪,对着它拼命开枪,子弹打完便从口袋里抓出一把换上。换弹的时候手不停地抖,我心里大骂自己没用,上好子弹便打,枪声震动了整个走廊的空气,我的耳朵里流出血来。可是不管我如何开枪,那个怪物也没有退后半步,所有子弹都陷在了它的肉里,却没有流下一滴血,而那些流血的肉芽反而开始扭动,使得它的动作更加怪异。我打完了口袋里的子弹,就去捡掉在地上的,还没等我起身,那个怪物勐地加速,转眼就近了我的身。
“王八蛋!”
我抓起钢管,心里倏地生出一股凶狠之意,勐地抡起半圈砸在怪物左半个脑袋上,钢管打碎了颅骨,如同陷在了橡胶里。我拔不出钢管,它却挥舞着手向我抓来,我用力的手一松,一脚揣出去,却陷进了血淋淋的肉芽里。它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几乎要捏碎了我的肩胛骨。
我奋力挣扎,却敌不过它的力量,被捏着肩膀提在半空,另一只手也抓住了我,随即一股大力传来,这个怪物想要将我撕成两半!
我挣扎之中,手电筒掉进了地板上的血里。我又看见那些血鼓起了泡来,居然开始沸腾,泡在血里的手电筒和手枪如同巧克力一般融化,甚至那根钢管!
怪物双手的巨力让我的身体剧痛难忍,我徒劳挣扎,心底渐渐绝望。希瑟就是料到我会有这么一天,才不愿让我找她吧。可是,我没有料到,自己会死的这么凄惨,这么痛苦!
这个怪物扭曲的脸上露出愉悦的神情,我心底最后的怒气钻了出来,咬着满嘴的血吼道:“畜生!”左手狠狠一巴掌打在那半张脸上。
一巴掌下去,左手的伤疤又开始灼痛,我诧异的看见这个怪物的脸上出现了一个炽热的法阵刻痕,如同燃烧一般明亮起来,随即它脸上的狰狞笑容凝固了,法阵之中的古怪字符如同熔岩一般流动开来,在它的脸上扩散。从它的脸部开始,在红色字符的摧毁下,它的肉体如同齑粉般消失,不过眨眼之间,它惨烈地嚎叫着,化为了满天的炽热灰烬,在我面前彻底消失了。
我砰地一声摔进了沸腾的血里,大面积的烫伤让我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