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紧闭着的门就那样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叶子婧惊喜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女孩的脸,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可叶子婧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她。女孩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站在门口等她出来。走在山路上,叶子婧松了一口,果然这里还是有人的,那么破的门锁早该修了,省得人被困在里面。叶子婧跟在解救自己的女孩身后,向空尘寺走去。前面的女孩身着长衫,黑色瀑布似的头发垂到背后,随着步伐轻轻飘动。那身柔白色棉麻质地的长衫垂至脚踝,袖子也是古装般宽大修长,叶子婧觉得奇怪,现在怎么还会有人这样打扮。
“谢谢你……那个,我们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叶子婧小心地问着。
女孩慢慢转过身来,清秀的面孔再一次拨动了叶子婧的神经。女孩扬起一只柔白色宽大的衣袖,隐藏在衣袖中的手里,竟握着一把漂亮的匕首。“是的,你最后一次看见我,是在五年前,莳荃的废墟里。”女孩淡淡地说着,脸上浮现出一个难以形容的微笑。叶子婧感到天旋地转,她想起来了,她无法忘记,那个时候触碰到那手臂时来自地狱般的阴凉。她是从地狱里回来找自己的么?是么?叶子婧抓着头发,不受控制地战栗,她尖叫起来,声音撕裂了林间光滑的寂静“那时候,办公室的窗帘被拉上了,我被推到了地上。我没有看到你的脸,可是,我查了很久啊。是你做的吧?”女孩微笑着说。死去的人、柔白的衣袂、闪着寒光的匕首、微笑。
黑色的影子是一瞬间出现的,叶子婧甚至以为那是幻觉。匕首还没有碰到自己,就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坠落到了林间,消失了。“快走吧,和你的朋友一起,哦,如果现在还能称为朋友的话。”黑影在对自己说话,叶子婧一时间无法理解他所说的话的意思。只见后面的莫莲和木留实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快走吧。”莫莲跑过来拽起叶子婧。在那个人的掩护下,三人飞快地向山下跑去。而白衣女孩却只是静静低着头站在那里,仿佛那个人的出现就已经宣告了她的失败。
望着那三人远去的身影,阎扶摘掉了口罩,眼睛依旧隐藏在帽子的阴影里。
“我输了。”艾悉茗微笑着,语气依旧浅淡,仿佛她只是输了一场游戏。
“不得不承认,你很有手段。其实,你的目标只有叶子婧一个人,对吧?”阎扶抬起头。
“没错。你从什么时候猜到的?”艾悉茗侧着头问。
“将其他两人也邀请来,只是在隐藏真实的目标。你想杀的只有叶子婧,既不能让我发现你的真实目标,又要使目标被单独隔离出来才方便动手。你早就揣摩过莫莲的心思,所以料到她一定会将叶子婧所在洗手间里,恐怕门外那些插闩也是你装上去的吧。当那两人离开后,你猜测我也一定会跟随那两人去空尘寺,因为不排除他们两人相杀的可能。你正是利用了这三人有可能因为利益互相暗算,来蒙蔽我,好分散注意力。这也是刚才救下莫莲时才忽然想明白的。如果刚才我晚来一点的话,你就得逞了。”阎扶不紧不慢地说。
“是这样呢。可是,我得赶回去,将那边的聚会进行下去。”艾悉茗脸上不再有表情。
“不必了,沙华已经在那里了,现在应该正准备出场了吧。你最好不要走动,我要确定那几个人离开净泉口后,你才可以走。”阎扶望着道路隐没在林间的地方。
“沙华?嗯,我见过那女孩,和以前的我很像啊。不过,她自称只是你的邻座而已。”艾悉茗笑了,那种笑不同于以往,淡得几乎无法察觉。
“的确只是邻座而已。不过对我们来说,‘邻座’是有特别的意义的。”阎扶的目光从阴影中照了出来,深灰色。
“那么,回到空尘寺吧。唉……”艾悉茗叹了一口气,转身向林中走去。
阎扶救下了莫莲时,木留实已经目瞪口呆。两人都仿佛过于震惊而无法开口说话了。阎扶只是告诉两人赶紧离开这里,无论在这里看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都不要说出去,自己也不会对任何说他们所做的事情。解释都是苍白的,他们应该明白刚才的举动如果被人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就是在那个时候,阎扶脑海中出现一道闪念,电光一般转瞬即逝,叶子婧此刻还在洗手间里。自己跟着莫莲与木留实,看着他们在寺门前上演这出闹剧,可叶子婧在哪里?寺院内是空的,那么艾悉茗此刻又在哪里?遭了,这是声东击西!阎扶飞快地往回奔跑,一定可以的,还来得及。就这样,艾悉茗的匕首终于没有被血染红。
空尘寺内,大片素馨花忘我地开着。“我可能没有告诉过你吧。我以前就住在这里,在艾氏夫妇还没有收养我的时候。”艾悉茗倚着破败的门扉,望着大片的素馨花说。阎扶心里感到诧异,自己的确从来不知道这件事,艾悉茗究竟有着多少秘密。艾悉茗看着阎扶的表情略微有些变化,她继续说:“四岁之前,我一直住在这里。我的亲生父母的确都是博士,不过,都死在那场易燃化学品泄露引起的大火灾里了,那时候我只有三个月大。那时,空尘寺的方丈收养了我,我还能想起那时寺院里只有几个僧人,还有大片的素馨花,空气很凉很干净。方丈给我取名为‘悉茗’,那是素馨的别称。”望着随风摇曳的一丛丛白色小花,馨甜的气息盈满胸腔,阎扶感到心中无比宁静。原来是这样,艾悉茗会知道这样一座寂寥的寺院,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
“四岁时,来山中空尘寺拜佛求子的艾氏夫妇见到了我。方丈便让他们收养了我,他希望我像其他孩子一样拥有真正的家园。因为还小,我离开后便很快忘记了那段时光。直到我看见莳荃那棵巨大的菩提树时,竟然又回想起了空尘寺。后来我回去过一次,那位方丈已经去世了,僧人也都是新面孔。再后来,没有人在这里了,它被废弃,成了空寺。”艾悉茗拂过殿上的香案,灰尘簌簌地落下来。阎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隐隐觉得悲伤,那种钝痛的悲伤。艾悉茗仰望着积着薄灰的佛像,冷冷地说:“方丈只是希望我能过得幸福,只是希望我拥有家园。可是,这么简单的愿望都无法被满足。你真的能够保佑众生么?还是说,那只不过是一种寄托罢。”这样说着,艾悉茗用手轻拂着那尊佛像,佛像静坐不动,却似乎在沉思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