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本来就有些凌乱的脑子,因为手上这个已经都泛黄的存款单而更加地凌乱起来了。存钱的人、撕单子的人、粘贴单子的人、寄单子的人......我这张自以为聪明的脑袋却是怎么也理不出来头绪了,我觉得自己好像进了一个迷宫,里面到处都贴着线索和穆池、秦小欣的照片。
他们都同时向我细数着对方的罪行,可是,我看着看着,走着走着,渐渐就迷失了方向。我不知道上一秒对我笑,下一秒又在背后对我张牙舞爪的人到底是看起来优雅自信的秦小欣还是看起来满肚子坏水的穆池。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我一看屏幕是个被隐藏的号码,便不由自主地握紧起来,因为我知道这个掐好点的来电肯定和这张神秘的存款单有关系。我小心地按下接听键,听到对面传来一阵怪怪的声音,应该是用变声器转换过音质,“王律师,礼物收到了吗?”
“什么礼物?”我一边说话,一边飞奔向卧室,从床头柜下翻出另外一只手机。飞速地给邓启越发信息,试图能够拖长这个莫名的来电。
“我以为王律师不是个喜欢故弄玄虚的人,那张存款单,你不是已经看过了?”对方的声音虽然听起来很奇怪,可是,话语里面对于我性格的了解和揶揄的语气倒还是能够明显地听出来的。
我收到了邓启越的短信,赶紧把另外一个手机也拨通了,可是,还没有来得及通上话,耳朵旁边就突然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声音,震的我耳膜都要破了,我吓出了一身汗,对着手机就吼了起来,“你他妈到底是谁?要干什么?”
之所以喊这么高的声音,也是为了让邓启越听到我们谈话的内容,可是,对方却古怪地笑了一声,“王律师不愧是见惯了世面的大律师,应对紧急状况,总是很有条理性。但是,我并不觉得你的警察朋友能够帮助你什么,如果你不切断另外那部电话的话,我想我还是改天再联系你吧!”
说着,对方就真的要挂断电话,我赶紧出声制止,直接把邓启越的电话给掐断了,看来对方在那边察觉到了信号被干涉了。
“王律师,我的身份从来都不重要,即使知道了,对于你目前的现状来说也没有任何帮助。我只是一个爱管闲事的闲人,见不得两个有心人互相伤害,互相折磨。看到了那张存款单,王律师难道除了疑惑之外,就没有觉得有一丝感动吗?”我这边刚掐断电话,那边的声音就又开始继续了。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不敢用自己真实的声音来见我?你是秦小欣?你到底要干什么?利用我来对付穆池吗?那好,我倒是很愿意跟你联手,不管穆池他当初是出于什么原因和目的,卷走我的两百万之后突然从我的世界里销声匿迹的,他对于我造成的精神和物质上的伤害是不争的事实。这无关乎爱或者是不爱,感动或者是冷漠,我是个信报应的人,一报必须要还一报,才能会有下一个公平的轮回!”
我说完这段话,对方沉默了很久,突然又爆发出一阵阵刺耳的笑声,震的我耳膜又是一阵疼。我赶紧把手机拿的离耳朵远了一些,我甚至都要怀疑这家伙是企图用噪音来杀人了。
“王律师,你真是一个狠心的女人,怪不得人缘这么差,被你教训过的女人说起你来也真的是恨的咬牙切齿。我觉得跟你聊天是一件很让人赏心悦目的事情,看到很多女人都没有的一面。今天我还有事情,我们改天再聊!”
说着,通话就突然被掐断了,我在这边喂了半天都没有反应,我气的想要把手中的电话一下子砸在地上,又在快要出手的时候,收了回来,直接把电话拨给了穆池。
电话一接通,我就直接质问道,“你现在在哪里?我要立刻见到你,立刻,马上!”
那边沉默了一阵之后,耳旁响起了穆池冷冷的声音,“王律师,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说完,我的耳旁就立刻传来了一阵电话被挂断的忙音,我看着自己的手机,同一天第二次有了想要摔掉它的冲动。向来都是掐别人电话的人却在短短的几分钟时间以内,被人莫名其妙地掐断了两次电话。
再次打了过去,电话一接通,我按捺着脾气说了句,“穆先生,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跟您立刻见个面,聊聊我们的过去,再畅想一下我们的未来,特别是询问一下关于我手里的这张两百万的存款单的来由问题!”
我一口气说完,电话那段又开始了诡异的沉默,我觉得我的好脾气已经被这个男人给透支光了,“穆池,你他妈耳朵没聋吧?你是要我把你赤身裸体地躺在我家客厅里抽烟喝酒的照片公布给全S城的人看吗?看看大名鼎鼎的秦氏接班人的尺寸是否符合广大少女少妇门的意yin?”
我好像听到电话那头一阵倒抽气的声音,接着就有个哆嗦的声音来了句,“那个......王律师,刚......刚才穆总去开会了。临走前,他把手机丢给我,说是......说是您要是再来电话的话,先让您练练说人话。练好了,再把手机递给他。我看......您似乎还要......要再练会儿......”
听到这段话,我觉得我特别想立刻就冲到穆池那个王八蛋的面前,几个巴掌煽醒丫的。对于他这种光长着人样都不干人事的男人,凭什么要求我在长了满嘴人牙的同时,还说着满口的人话。
我对着电话那端的那个传话筒恶狠狠地说了句,“好啊,那就麻烦你告诉你们的穆总,让他最好脱光了在办公室好好地候着我,我一定让他好好地听一听人话到底是怎么说的!”
说完,我就直接掐断了电话,抄起风衣、墨镜和车钥匙就出发了,既然穆池他都不在乎了,那我又有什么可在乎的呢?既然秦小欣什么都知道了,那我又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正当我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小区外面走去的时候,邓启越的电话又打过来了,一接通,我就直接对他说道,“邓队,我现在没有时间给你解释,等我忙活完了我再来找你帮忙。到时候,一定要请你不遗余力地给我展示你那引以为傲的侦查能力!”
我刚说完,邓启越却在那边上气不接下气地来了句,“王艺,你......你现在......在哪里?”
他一紧张就开始犯说话不利索的毛病了,我懒得搭理他,只想赶紧弄明白这份存款单,“我现在要出去办点事情,稍晚点的时候,你来我家一趟吧,我到时候给你电话!”
正要挂电话的时候,却听到邓启越在那边又断断续续地来了句,“你......你......千万......别......出门!”
可是,当我听到最后一个“门”字的时候,已经迟了,我眼前一阵阵的闪光灯让我都睁不开眼睛,好像有千万只话筒向我戳了过来。还有类似于鸡蛋的东西朝着我砸过来,人群中听到一阵阵义愤填膺的怒吼声,“就是这个女的,她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尽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大家看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我想转身往家的方向跑,可是,后面早就被人堵住了路。媒体朋友们似乎是守候了我很久,一阵阵地蜂拥而上,手中拿着许多照片,不停地质问我,“王律师,请问你如何解释你跟你的委托人或者是委托人的丈夫们发生的那些不正当的关系?”
“王律师,很多业内人士指出这些年您之所以能够拿下这么多的官司,靠的不仅仅是跟相关委托人私下达成的见不得人的交易,更是多次利用性别优势和检察官、法官等发生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对此,你有什么想要澄清的吗?”
“王艺女士,随着你和秦氏集团现任接班人穆池先生的地下情的曝光,我们媒体也陆陆续续地收到了很多关于您和其他一些男人的暧昧关系的照片。作为一个女人,尤其是作为一个律师身份的女人,你难道不为自己的行径而感到可耻吗?”
......
这些我常常听到的风言风语被记者们这么抑扬顿挫地问着,听起来的感受倒是还真的有所不同。不过,真正吸引我注意力的还是他们手中拿着的那些照片,照片上的女主角依旧是我,千娇百媚的我。但是,男主角却是变化莫测的,或胖或瘦,或黑或白,或儒雅或猥琐......
我想如果我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看到这些照片,我也会像这帮人一样义愤填膺的。不管怎么样,背后策划这一切的人真的是有心了。在我发现我根本就挤不出去的这个事实之后,我就只好努力地表现自己的优雅和无畏,让那砸过来的鸡蛋不至于让我在明天头版头条的报纸上的形象太过狼狈了。
陈佳蕊说的没有错,我是一个无论何时何地都很注重自己形象的女人,就连自杀的当晚,我为了到阴间都能当个漂亮妖娆的女鬼,还在割腕之前特地给自己化了了妖艳的复古妆容,抹上我最爱的大红唇,擦上鲜艳欲滴的指甲油。我想即使是做女鬼,我也要做个女王范儿的女鬼,让那些个男鬼们都为我倾倒!
不过,就在我冷漠地应对所有媒体朋友的质问和广大妇女群众的声讨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阵的警车声。这突如其来的动静也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力,只见身穿警服的邓启越带着两个小罗罗从人群中穿越过来,走到我的面前,人模狗样地拿出自己的证件,对着我说道,“王艺女士,鉴于上一次和您有关的那起盗窃案还没有攻破,我们警方还需要您配合做些调查,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说实话,从小到大,我第一次觉得警察同志的形象是如此的高大上,我笑眯眯地向邓启越伸出了手,他把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了一句,“只是协助调查,不需要上手铐!”
我讪讪地缩了回来,跟着他朝着警车的方向走去。不过,临走之前,我还是暴力地从其中一名记者的手里抢了一沓照片过来。经过人群的时候,我还发现那个最先发出怒吼声的主人正是那天在超市里企图毁了我的脸的大妈。我在她的面前停留了下来,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您要是再拉个横幅的话,我觉得效果可能会更好一些!”
邓启越似乎是对我这个时候还有兴致开玩笑的行为表示非常的不满,拖着我往警车的方向走。这时候,还有记者想要上来问话,被他那凌厉的眼神和恐吓性的语句一下子给瞪了回去,“你要是再妨碍我执行公务的话,我把你也一起给带回去,顺便让你采访采访我们的犯人,他们的故事都很荡气回肠,也算是非常不错的素材!”
看着那个记者也讪讪地缩回去的身影,我倒是第一次觉得连话都说不利索的邓启越其实也有很男人的一面。在警车慢慢地驶离人群的时候,我一个不经意的回头,却突然看到了停在角落里的穆池的黑色车子。
不知道是不是像他说的那样,我们之间真的是心有灵犀,不点就通的。他也同时摇下了车窗,眼神朝着我的方向看过来,我想我的眼睛应该没有花,我分明看到了他嘴角的笑意,那种我熟悉的他的某个目的得逞的时候,不经意地露出来的笑意!
我一直看着他,他也一直看着我,我感觉到我们的眼神在空中交汇着,直到距离越来越远,他的身影也慢慢地幻化成了一个黑点。我慢慢地缩回了身体,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也许在我想要冲到穆池面前的那个瞬间,我的心里是存在着一丝幻想的,幻想着那个欺骗的背后其实还有一段隐情,不管我在听过之后打不打算接受!
可是,事实似乎又向我泼了一盆冷水,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一盆烧开了的水,烫的我皮肤和五脏六腑都疼。这也许就是穆池所说的他会陪着我玩下去,就怕到最后不敢玩的人是我。我突然把手伸出了窗外,让风把那些昭示着我是多么放荡的照片全部刮了起来,我慢慢地背诵起来高尔基的《海燕》。
狂风吼叫……雷声轰响……
一堆堆乌云,像青色的火焰,在无底的大海上燃烧。大海抓住闪电的箭光,把它们熄灭在自己的深渊里。这些闪电的影子活像一条条火蛇,在大海里蜿蜒游动,一晃就消失了。
——暴风雨!暴风雨就要来了!
这是勇敢的海燕,在怒吼的大海上,在闪电中间,高傲地飞翔;这是胜利的预言家在叫喊: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