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漆黑如墨的瞳眸让我瞬时安定下来,我长舒一口气,然后一怔,为什么钟川默说话我能正常听见?
我正要开口询问,钟川默却好似听到了我的疑惑,低头看着我道:“别说话,跟我走。”
我乖乖噤声,钟川默面无表情地松开我的手,朝舞台的背景墙走去。
他这是想学哈利波特带我穿过墙到另一个世界去?想到他冷着一张脸念咒语的样子,我顿时觉得无比喜感,心中的恐惧也不知不觉消散了许多。
但他并没有表演神奇的穿墙术,而是在正中央的一面拱形墙前站定,侧身将耳朵贴向墙面,似乎在凝神听着什么。
我静候在一旁,想瞧瞧看他要干什么。
“赶快走!”肾虚兄的声音在那面墙内猛然响起,穿透墙体冲击着我的耳膜。
我头皮一炸,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就见钟川默手形微动,拱形墙在他动作之后凹了进去,而后缓缓向左侧移动,露出一个一人宽的黑洞洞的口子。
妈妈咪啊,音乐厅有暗门机关?这是要上演中国版歌剧魅影?谁能告诉我这墙背后的黑洞里是不是面具怪人的秘密基地?
我此时已经能很识相地略过询问钟川默的念头,反正问他这闷葫芦也是白搭,他十成十连个屁都不屑放,当然,他就算放了我现在这种状态也听不见。
果然,钟川默一言不发地闪身进了黑洞之中,招呼都没打一声。他的身影没入黑暗的瞬间,拱形墙开始向右侧闭合,我连忙把脑袋里乱糟糟的思绪暂时搁在一边,三步作两步侧身钻了进去。
刚进入暗门内,我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反应之快速动作之灵敏,身后的拱形墙就关得严丝合缝,让我彻底失去了光明。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伸手触碰的都是虚无,有一刹那我几乎怀疑自己是否还在这个世界上。但我终究不是矫情的小女生,都25岁的人了,孤寂的凄愁哀怨不适合我,再说装柔弱钟川默也不见得会怜香惜玉,刚刚他不就极没绅士风度地先走一步了吗,MD,现在黑不隆冬的也不点个灯让我看见他在哪。所以说,人活着,最靠谱的还是四个字,自力更生。
我掏出毛衣口袋里的手机,麻利地点开“手电筒”程序,将光束朝外照去。手机背后的微型探照灯射出的光束看着细小,亮度却很不错,足够我看清楚光照范围内的事物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光的射程范围太有限。
我举着手机迅速扫了一遍周围。
我的左右两边都黑黢黢的,没有照见我想象中的墙壁,光反而在没有遇见任何实物障碍的情况被黑暗渐渐吞噬。而我正前方两步开外有一个窄小的长方形洞门,光照进去可以看见一段封闭的下行阶梯状甬道,光的尽头漆黑一片,无法看清甬道有多深,阶梯有多长。
所幸我刚才没有摸黑乱走,要不然再往前多走两步我就得滚着下去了。
这一通照下来,钟川默的身影是没见着半个,要说钟川默这个老板还真是有够不负责任的,让我跟着走的人是他,结果现在丢下我不见踪影的人也是他,他难道不知道我现在的状况比聋子还糟糕吗?就算我是他的助理也不是用来这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吧。
算了,天大地大老板最大,还是先找到钟川默再说吧。
至于他是往哪边走的这个问题,我直接选择了甬道这项答案,不仅因为它最显而易见,也因为左右两方的黑暗带给我的危险感比甬道多得多,这让我潜意识排斥前往任何一方。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肾虚兄的呐喊声刺穿寂静从甬道口的位置传了过来。
如果说声音真在和我玩游戏的话,那它每次出现得还真是时候,不仅能成功刺激到我脆弱的神经,内容还正好十分应景。
我揉了揉突突的太阳穴,轻叹一口气,走进甬道口。
甬道很窄,只容得下一个人通行,而且这个人还必须是体重正常的人,这要来个三百斤的胖子,不卡在中央一路下来也得脱层皮。
在光源有限的情况下,这种幽闭的狭长空间倒是给了我足够安全感,让我行走时得以专心用手机照亮下方的阶梯而不用担心上下左右可能冒出来的任何东西。
不过即使如此,这一路我还是走得极不安稳,时不时跳出来的脚步声和呼吸声让我的神经始终保持高度紧绷,虽然我知道这些声音来源于我本人,但要从极端的静寂中强行接收本不属于当前时空的声音,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受真不是正常人所能体会的。
我不禁在想,老陈口中那些意外死亡的人生前是不是和我一样,也这样被声音玩弄着?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们出车祸就是听不见车鸣喇叭所致,失足摔死就是被突然出现的声音惊吓所致。至于从耳洞戳穿自己的大脑——大概是因为受不了折磨所以走了极端吧。
这样的解释看上去很合理,但又似乎有些地方不太对,其中我最想不通的就是为什么受害者生前不向外人求助,也不去医院看医生,要知道这些都是我现在急切想做的。但凡他们中有人采取措施,就必定会有知**对他们的死因有所了解,那么老陈在提到一连串和演出厅相关的死亡事件时也不会是一头雾水的表情了。
我冥思苦想也理不出个头绪,倒是因为分神被脑袋里突然冒出来的叹息声吓得一个趔趄,差点从阶梯上摔下去,好在我的位置恰巧在甬道拐弯处,而甬道两侧的石壁距离又窄,我轻松地伸手一撑石壁便借力稳住了身形,只是手机在惊慌中一个没拿稳从手中滑了下去。
好吧,我这算是亲身证明了那些受害者是怎么失足摔死的。
“嘭嘭嘭”手机一阶阶撞击落地的声音回荡在甬道,我急忙探头往下看,只见前方大概八九阶之下,一束的白光极为稳定地自下而上照着甬道的顶部。
居然还没坏?我欣喜之余默默在心里伸出了大拇指,三级跳之后还能保持“闪亮”落地,我的手机简直堪称手机中的奥运冠军啊。
我借着模糊的光和惯性挪步下去捡手机,在弯腰拿起手机的那一刻我脑中突然闪过一道光。
等等,这不是错觉吧,我刚刚听见了手机的落地声和我自己的脚步声!
我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叫了声:“钟川默。”
这一下声音正常无误地经由我的听觉神经传达至大脑皮层,清晰地被我听见了。
难道我就这么不治而愈了?我正高兴得想疯狂尖叫,忽地瞥见手机探照光照亮的前方,阶梯已经到底成为平地,而漆黑的甬道出口就在我面前,无声地**着我进入。
钟川默会在里面吗?我莫名紧张,感觉手心沁出了些微汗水。
犹豫片刻,我把手放在身侧上抹了抹,使劲吞了一口唾沫,向出口迈进。
刚迈出一步,还没来得及迈第二步,手机电量警报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手机的光闪了闪,灭了。
完了,半点光都没有,这下我和瞎子有什么分别。
很快,在我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之后,眼前的事物告诉我,我和瞎子是有分别的。
甬道出口外的一片漆黑中,远远地,我看见零零散散站了好多“人”,全部静静伫立着,在幽幽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