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船再度撑回来时,司空寒的手里已经多了一个芦苇编制的小笼子,柳澜正依言将血涂抹在笼子上,尽量让血渗透到芦苇的茎中,这样,在水里,血就会慢慢渗透,而自己又可以控制方向,不至于白白流血。
柳澜乐滋滋的涂好,司空寒配合的将笼子挂在树枝上,伸向了塔基之下的水中。
波光连连芦苇笼子立刻散发出一抹红色,然而,围着塔基转了三圈,芦苇笼子的血色都已经淡去,却还是看不到任何的蓝色光芒渗透出来。
清越忍不住嘲笑道:“什么破主意。”
司空寒诧异的坐回船上,心疼的摩挲着柳澜的伤口,自言自语的问道:“哪里不对呢?”
柳澜也一头问号的看着橙色的塔身,忽然问道:“是不是因为檐角那个铜铃?”
司空寒一挑眉,“那铜铃每次响,都会有事发生,澜儿你觉得,应该让铜铃响起来?”
一路下来,柳澜的本能总是歪打正着,虽然大家都经历千难万险,平心而论,却也确实是有惊无险。故而,司空寒深信柳澜的直觉,他飞身而起,脚尖一晃,铜铃立刻发出悠长的声音。
柳澜紧紧抓住船沿,紧张的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事情,然而湖水紧紧是泛了一阵涟漪,便再也没有了动静。
又是无果?柳澜郁闷了,这橙色塔好像比较难破啊,偏偏夜风这个家伙,却又不出现,自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手掌心里的疼痛一阵一阵的揪着心,柳澜看着尽在咫尺的成功,不甘心的思索着,一定有什么地方被忽略了,就像是破案一样,一定有什么地方被自己忽略了,柳澜强迫自己快速的想,回想来到橙色塔前的一切细节。
忽然间,柳澜浑身一怔,然后低头看去,唇角忽然浮上了了然的笑意,“原来是这样。”
司空寒随着柳澜的视线看去,忽然也笑了,“澜儿你是怎么发现的?”
柳澜笑了笑,“运气好而已。”说罢一个猛扎,朝湖心里游去,司空寒紧随其后,清越莫名其妙的看着两个人,骂道:“当我是透明的吗?”然后也冲着湖面看了看,忽然发现,湖水里竟然没有船和自己的倒影,光洁得像是一闪玻璃窗户,清越一笑,却没有跟下去,这船也得有人看,又没有锚,万一一会儿上来没有船,岂不是糟糕?何况,有那个家伙跟着,应该不会有问题,他可是龙的儿子。
清越反转个身,微微闭上了双眸,这两日夜,过得简直是既痛苦又快乐,既然刺激又丰富。
柳澜游了一会儿,便到了塔基,在水中看去,这塔的颜色却不再是橙色,而是黄色。柳澜诧异的望向司空寒,司空寒也茫然的摇了摇头。
既然搞不懂,干脆就不搞了,柳澜将包扎的布条扯开,在塔基下面涂抹起来,血色却不是漂浮而起,而是沉沉的坠落到湖底,柳澜一怔,看着血液如花一般在水中绽开,然后一朵一朵的涂抹上了黄色的塔身,塔身微微颤抖,仿佛回应柳澜的血液,渐渐散发出了微蓝色的光芒。
柳澜一喜,看着司空寒,眼底尽是喜悦。
随着血色的蔓延,蓝光渐盛,微微的颤抖扩张开来,水面上的橙色塔身从塔尖上开始出现了血斑。
清越诧异的站起身来,又看了看湖水里,两座塔仿佛镜面一般,彼此牵连,彼此又独立。
蓝芒渐盛,塔基契合之处迸发出最为刺目的光芒,像是振动棒伸到了湖水里,湖水忽然炸了锅,剧烈的冒着水泡,沸水一样蒸腾起无数氤氲的气息。
司空寒将柳澜一把拽到身旁,指了指水面,柳澜一口气憋不住,点了点头,两个人朝湖面游去。
橙色的塔身岌岌可危的摇晃着,清越焦急的看着水底的两个人,见两人朝水面浮上来,一颗吊着的心放了大半。
当柳澜和司空寒一前一后的冒出水面,湖水却忽然形成了一个漩涡,漩涡迅速扩大,将橙色的塔拽了下去,随即,船也被裹了进去,三个人紧紧抓住船沿,看着漩涡将船只朝里面越拖越深,却没有半点办法,在这茫茫无垠的湖面,没有任何落脚的地方。何况,举目四顾,此时整个湖面都呈现一个螺旋,将所有能够卷入的东西拼命的卷了进去,像是被谁拔开了放满水的浴盆塞子。
柳澜抓着船沿,脸色苍白,见船一步步接近深处,头顶上已经有水珠如雨般洒落下来,淋得三个人落汤鸡一般狼狈,可是谁都顾不得了,只盯着眼前,转瞬之间,船头抵在了湖心,塞住了那个浴盆的落水口,湖水迅速回升,将小船又抛到了半空。
柳澜在心底爆粗口,这一次又要玩什么花样?塔都没有了,难道要自己去湖底废墟里找吗?忽然怀中一亮,那面古朴的铜镜散发出温润的光芒,那个柔柔的女声再一次在空气里回荡,歌声悠扬,细微却韧性极强,扯也扯不断。
湖水又开始扑腾起来,一浪高过一浪,像是回应那歌声一样,从湖水里渐渐浮出星光似的蓝芒,蓝芒逐渐汇聚,凝结成了一团,浮在半空之中,和铜镜俩俩相望。
柳澜迅速将铜镜祭出,那蓝芒顿时被铜镜吸引,再也不飘忽,而是慢慢向铜镜靠近。
柳澜看着这诡异的画面,趁着蓝芒飘进,忽然一把将蓝芒抓在了手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朝自己胸口揉去。
蓝芒顿时融入了自己的身体,那铜镜也随即一灭,从空中坠落下去,清越顺手一抄,将铜镜抄在手中,湖水渐渐平静了下来,再无半分波澜,一切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此时,三个人满满浮在湖面之上,顺流而下,谁都没有动,也都没有说话。
大王夜风的意识应该已经集齐,可是,为什么他没有如往日那样出现?这铜镜又是作何用处,为什么可以呼唤出已经和湖水融为一体的大王夜风的意识?柳澜将铜镜握在手中,斜阳的日光下,铜镜古朴的轮廓散发出温润而历史悠久的痕迹,久远却又如此熟悉,柳澜摸索着铜镜,不能言语。
“快看,到岸边了。”司空寒轻轻说了一句,将柳澜的思绪扯回现实,她抬头看去,远处有稀疏的树木,湖边一处浅滩,铺满了闪烁着低调光芒的鹅卵石,一切安静得不像现实。柳澜回头瞥了一眼湖心,此时,它又恢复了平静,像一块从九天跌落的镜子,安静的躺在这鬼域之中。
柳澜将铜镜揣进怀里,牵着司空寒的手下了船,脚甫一落地,才知道双腿都软绵绵的不是自己的了,确实是累极啊,柳澜在心底哀叹一声,自己这个从来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人,这一次,当真是做了一回比军训还高强度的训练。
清越在前面不住催促,他脸色不大好,柳澜也懒得理他,八成是大姨妈来了,隔阵子他就要扯回疯,想着很鄙视的瞥了清越一眼。
清越好似看出柳澜所想,冷冷说道:“鬼域如今正在内战,你如果想死,我不介意你慢腾腾的。”
柳澜闻言,顿时想起自己和司空寒遇到的那个拿着白色镰刀的骷髅,想起他的话,再联系起清越所说的,忽然觉得如坐针毡一般,恨不得赶快离开鬼域。
“还要走多远才能离开鬼域?”柳澜拖着疲惫的身体加快了步伐。
清越很无所谓的道:“不知道。”
铜镜嵌在一面石壁之上,被幽光一照,水波一映,上面的花纹像是活了一般,在眼前晃动起来,司空寒让柳澜抓住身旁一块大石,然后研究起那面镜子来,完美的贴合,可见这镜子就该是在这里的东西。
柳澜看司空寒摆弄了半天,一口气已经快要没了,只得游了过去,拿着镜子扳了起来,她蛮横的一弄,那镜子竟然真的有些许耸动,惊喜的一呼,嘴里的气又泄出去不少,一向谨慎的司空寒如今也顾不得那许多了,抱着镜子顺时针方向一转,湖底又开始轰鸣起来。
柳澜捂着嘴,一张脸憋得快成了酱紫色,所有的惊慌都在死亡的威胁下荡然无存,四只眼睛只紧张的盯着眼前的铜镜,然后见它光芒一闪,从石头上落了出来,司空寒伸手一抄,迅速揣入怀中,眼尖的看见了那岩壁上一条缝隙,立刻游过去查看。
原来,这竟然是一道门,而铜镜便向是门锁,如今年久,这门显然被什么卡住了。司空寒一口气也将用完,看了一眼柳澜,也不知道哪儿爆发的力气,忽然大吼一声,一串水泡从他的嘴里和石门里涌动出来,石门,打开了,一股大力将两个人吸入,顺着流水被冲进了长长的甬道。
不知道冲了多久,肺部所有的气都被用完,人在水里翻滚,被那些碎石擦伤,柳澜一口气上不来,终于昏了过去。
司空寒急忙一手拉住她,努力往上面游着,水流并没有将甬道完全淹没,两个人的头,正好可以露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