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一夜,木家兄妹二人各怀着心事,木鹤严想着木婉清的倔强,木婉清想着贺查修的难弄,两个人都几乎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大早,木府便已经是热闹非凡了。
成亲婚礼遵循旧制,本是可以一切从简的,但是木鹤严坚持要用旧制的仪式去举行,于是,繁复又热闹的成亲开始了。
木婉清也起了个大早,今天她可是小姑子的身份出现的,好歹也是木鹤严的门面,于是木婉清换上了件粉红绣银线竹的外袍,因着天气越发的冷了,本该再加多两层衣衫的,冬衣披风什么的,但是木婉清坚持不肯,就这么穿上了件不薄不厚的外衣就权当可以御寒了。
衣衫穿好,那妆容也是马虎不得的。
木婉清特意叫来了问柳阁手艺最好的婢女给自己上妆。
有些事情会潜移默化的。
好比木婉清以前从不在意容貌和妆容,自由自在惬意的很,而且对男女之事更加是一窍不通,但经历过凌赫宇和天下花魁的比赛后,即使木婉清自己没有察觉也不甚在意,但是她的举手投足,已然比之前多了丝浓重的风情,妆容也是越来越精致,看上去倒不像是个十七岁少女,年少以及妖媚,在木婉清身上交融的让人很着迷。
问柳阁的手艺都是锻炼出来的,精心描画快半个时辰之后,木婉清的妆容算是完成了。
“小姐,你看下尚可?”
木婉清端详着铜镜中的自己,好半响,嘴角开始微抽,瞟了站在傍边还很是得意洋洋的婢女,又看了看镜子中耀眼的连自己都觉得好像过于娇媚的容颜,快要无语的说:“你确定这个妆容我可以出门?”
木婉清又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看都像是那种勾引人的狐狸精的容颜,心里正为自己的愚蠢感到叹息,她竟然忘记了问柳阁的手势好是好,但终归是寻花问柳的地方,能做出来的妆容那必定是十分勾人的。
那婢女在问柳阁也是一众姑娘追在身后让她帮忙上妆的红人,见木婉清质疑她,脾气上来了,竟然冷笑一声,毫不客气道:“小姐,并非我将你画成了这样,而是你本来的容颜就是这样了,奴婢也不过是略加一二点缀,还请小姐不要为难我。”
这一番话听的木婉清嘴角又是微抽。
她本就长的像狐狸精?
木婉清暗自失笑,挥了挥手,让那个婢女退下了。
让她走了之后,木婉清才惊觉,若是有人在之前是这么不客气跟她说话的,恐怕她恼怒起来要拔了这个人的舌头。
可是没想到,她自己都没想到。
她好像确实长大了点。
长大到了已经学会了“懒得计较。”
一番折腾之后,木婉清可算是弄完了。
于是便出了房门,早膳刚才在房间内吃了,宴会于中午开始,迎亲则是晚上,在木婉清看来,一切都时间尚早。
但那也只是木婉清这个能不动手就不动手的闲人的想法而已。
远处风风火火跑来的荣宣,看见木婉清粉嫩粉嫩的衣衫衬托着她的雪白肌肤,脸上那不浓不艳但就是莫名勾人的妆容,悠闲的步伐,那副晨起散步的姿态简直让荣宣抓狂了。
可是她连上前去找木婉清麻烦的时间都没有,脚步一转,又被下人拉过去处理今日宴会上要用到的食材问题了。
木婉清逛了一下,并没有去找木鹤严,他肯定是在忙碌了。
于是木婉清脚步一转,在众多下人来来往往忙得脚下生风的时候,木大小姐慢慢悠悠的,开始逛起久别的木府来了。、
不过总不能老在前院碍了那些人的道,所以木婉清转进了后院,今天大家都在外面忙着,这木府靠后的地方倒是安静了。
时值深冬,又下过了雪,本是生气勃勃的作物全部都已经枯萎了,仅剩一些没有枯萎的但也无精打采。
木婉清看了个无趣,想到木府里的望月楼里有几株梅花树,估计现在正是精神的时候,于是,木婉清溜溜达达的就过去了。
在途中,刚睡醒的乐水月默默的出现在了木婉清身后,顺便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口齿不清的说:“小姐,你怎么这么早啊……”
木婉清转过头,心情很好的浅笑了一下,很愉快的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哥哥要娶亲了,当然是兴奋了些。”
“哇!小姐你真要命啊!不要打扮成这样啊!感觉会被当众抢亲啊……”乐水月担忧的看着自家美到妖孽的主人,顶着一张狐狸精般乱人心神的脸,偏生穿了件粉嫩粉嫩的衣衫。
木婉清不以为然挑眉,随即转身进了那庭院。
望月楼是专门观赏夜星四季变化之用的,楼前庭院之中种了是有东洋而来的樱花树,梅花树,还有很多木婉清叫不上来名儿的花卉。
既然来了,木婉清更是干脆上了望月楼最顶层,望着远方的天空之中,朝阳将一层层白云镀上了耀眼的金边,风来云卷云舒,带起了木婉清的衣袍发丝。
乐水月则还在木婉清身边半睡不醒的发着呆。
望月楼很高,人站在最顶上,几乎连皇宫的大门都能看见,更别提对面的一个凌将军府了。
木婉清无意间一扫,看见了凌府门口来了一队沾着鲜血全身肃杀的军队,带头的人便是已然多日未见的凌赫宇,只见他一身戎装,骑在高头大马上,冷硬的表情木婉清即使隔得在再远都能看清。
木婉清不由得视线一直看向凌赫宇。
站在木婉清身后的乐水月一看见凌赫宇也来精神了,低声在木婉清耳边说:“小姐,听说凌将军是从西边赶回来的呢,凌将军出手果然是非同凡响,那个神秘军队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了,为了下一步的攻陷大夏国的仗,听说凌赫宇将军会在京城逗留半个月时间呢。”
听了这话,木婉清目光深邃,终究什么都没说。
路是她选的,人也是她赶走的,无谓再说些酸词让自己难过。
本是想的十分阔达的,但这个想法在看见对面军队中间的马车之中,下来了一位相貌普通穿着粗鄙怯生生中带了丝爽朗的少女时,木婉清突然抓住手边的栏杆,用力到发白。
乐水月眼色何其的好,连忙说:“小姐,给我一刻钟,我马上去搞清楚这人的身份。”
说完,人就溜走了。
木婉清没有阻止,她的眼睛盯着那个少女被凌赫宇牵了下马车,朝凌赫宇绽放出一抹爽朗的笑容,凌赫宇冷硬的嘴角也难得的笑了,对这个少女分外温和,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似乎是在示意她不要紧张。
那一刻,木婉清突然好恨自己溜达到了这个望月楼,好恨自己的眼神能如此好,对面那人的一举一动都能看得如此清楚。
就连只出现在木婉清面前的温和笑容,都看清楚了。
不过一个月……
木婉清眼眶渐红,倔强的沉默,强逼自己死盯着凌赫宇和那少女走得很近的进了那凌府……
手几乎用力到发抖。
即使人已经不见了,但她依然盯着……
眼眶红的可怖。
“小姐,我回来了。”乐水月气喘吁吁的,看来是赶过来的,看见木婉清这幅神伤的样子,连忙说:“小姐,据说那女的是西边的一个猎户的女儿,十几天前将军遭到敌人埋伏,身受重伤,是这个姑娘把将军藏了起来的,可以说是对将军有救命之恩,那猎户在护着将军的时候被人杀死了,独留下了这个猎户的女儿,所以将军就把她带在身边了……”
木婉清听着,随即扯动了下嘴角,似笑非笑,眼神冷漠至极,“好个知恩图报……”
“要说我,不过是这个女人缠着凌将军而已,也许……”乐水月打量着木婉清的脸色,试图安慰木婉清。
“行了。不用说了。”木婉清淡淡的打断了乐水月的话。
乐水月乖乖闭嘴,眼睛一瞬不瞬的望向木婉清,其他护卫早就因为木婉清目前身份不明而选择了隐退在暗处,轻易不会出现,只有她一个人傻愣愣的将木婉清当做是真正的主人。
也只有她一个人,真正的见证了木婉清的蜕变。
从一个不懂世事略带野蛮的千金大小姐,到了如今连伤心都只是沉默的倾城花魁,木婉清外表看上去没有改变,但是骨子里的东西,变得太多太多。
就连乐水月偶尔都会唏嘘。
再望了眼外面的天空,木婉清深呼吸一口气,扯出抹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行了。今天是哥哥大喜之日,不要说这些晦气话。下去吧。”
转身,小心翼翼将所有伤心藏在心底,扬起嘴角,像是戴了层面具,此时的木婉清笑得比过往任何时候都要亲切,任何时候都要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