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她终究还是低估了宴云麓,也高估了自己。
首先,宴云麓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和蔼淡薄名利。
其次,她自己也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得过且过……
“小主……”露珠眼神之中发生了一些变化,从懵懂到恐惧,再到清明……不过一刻钟时间,是她宛若变了个人……“
宴云麓动作十分温柔的将露珠扶了起来,又将自己头上插着的精致头钗插到露珠发间,轻轻缓缓的声音犹如女妖蛊惑世人般,温柔且沙哑的说:“你看……凌炎国是中原大国,其他国家都的俯首称臣,在这里也是,金银珠宝,荣华富贵……你自小看着,必定也曾羡慕吧?那些都是好东西呢……能让你得到一切……”
宴云麓一句句,犹如一把把利刃,单刀直入的插进露珠的心脏……
她清朗的眼中渐渐浮现出毫不掩饰的贪婪……
还记得昔日年少时,某年京城大雪,宫里给每个宫女发了每人一件的冬衣,那冬衣即使没有金线银线,但好歹也是进贡到宫中的用品,质地还算上乘,能进宫当宫女的,虽然不一定家境差,毕竟在那个时候,皇上已经多年不选秀了,不少家族铤而走险,送自家的娇媚的女儿进宫放手一搏,若是能勾引皇上成功,也算是完成了家族的任务,但也有像露珠这种的,弃婴,被捡了回来,从小在皇宫中长大,连皇帝的面都没见过的,更别说是外面的世界的土孩子,皇宫中用度不差,但那冬衣也是露珠极其喜欢的,她当做是过年的衣服,小心翼翼的保存着,想要在守岁的时候拿出来穿,也算是个穿新衣了。
只不过,当露珠看见那心心念念的冬衣被当时十二岁的端木燕蓉垫脚的时候。
她心里就彻底的冰冷了。
即使她踩的也不是她的那件冬衣,而是当时天下了阴雨,端木燕蓉闹着屋里闷,非要到庭院里面走,当时那些太监宫女那里敢让这个天之娇女湿鞋淋雨?生怕一个照顾不周都会被砍头,于是那些太监宫女们只得咬牙脱下自己宝贵的御寒冬衣,铺在地上未免这个兴致来的公主因脚湿而大发雷霆……
自此之后,露珠对其他宫女教导的规则全部都左耳听右耳出,固执的维持自己的傻气和不懂世事,就好像……
这样就能不做那些奴才一样。
只是,她伪装的再好,再深,在目光毒辣的宴云麓面前,依然破了功……
寥寥几句话,勾勒出真面目的是露珠而非宴云麓……
“奴婢明白了……”露珠抬头,嘴角也有了一丝跟宴云麓相似的微笑,轻飘飘的道:“不知道小主,需要露珠做些什么?……”
宴云麓不出意料的笑了……
你看。
花开生两面,人生佛魔间。
你以为的傻愣姑娘,心中却藏着个魔鬼,此机而动。
你以为强大的对手如月莲心,也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
呵呵,人心。
好把握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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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已然来临。
雪不知不觉下了一场又一场,转眼之间,一个月的时光已经悄悄流逝。
一个月能发生太多事情。
正如一个月内,木婉清顶着前长公主的头衔,将天下花魁的头衔拿到了手……
比如一个月内,问柳阁几乎前来仰慕木婉清的人给每天都给围到水泄不通。
比如一个月后的今天,已然是京城最红花魁的木婉清,今晚也没在问柳阁,而是动身回了快要一个多月没有回去的木府。
木婉清没有骑马,她现在也不宜抛头露面,当了花魁最大的代价就是如今京城谁都认识她这张脸,街边画师日夜临摹她的丹青画都画到手软,京城公子哥儿几乎人手一份,如今倾国倾城前公主佳人的名头已经响遍整个中原,老百姓都在口口相传,凌炎国出了个不爱皇宫爱青楼的公主,好好的长公主不做,跑去做了那青楼妓女。
面对所有的流言蜚语,木婉清雷打不动,拿了花魁头衔后,架子大到几乎上了天,除了贺查修以及公子陽她会接见之外,其他人不管如何递帖子,发狠耍赖,各种手段用尽,哪怕是死在问柳阁门前,木婉清那扇房门依然关的紧紧的,似乎在说外面如何全与她无关。
心狠得像石头。
而心狠的木婉清,坐在车马之中,依然是望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出神……
其实这段时间,她一直都这么过,所有人都在猜测她一个人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面是不是在悟什么武功秘诀,但真没有,她空暇时就一直发呆,望着天空,望着河水,望着星星,有些时候,她甚至一整天的时间都坐在窗台,望着远方……
如果不是柳颜心里知道原因,她一定会当木婉清是疯了的。
那窗台开着的方向。
就是西边。
自凌赫宇离开之后,木婉清从未再说过凌赫宇这个名字,平静的可怕,似乎彻底忘记了有凌赫宇那个人存在。
所有人包括木鹤严都被木婉清的若无其事给骗到了。
只有始终在傍边冷眼旁观的柳颜很清楚,怕人是不曾离开心窝的,只是给自己徒添了无数伤痕罢了。
明天就是木鹤严和凌初静的大喜日子了,木婉清即使如何,也是要回木府的。
远远就能看见木府的张灯结彩,那一串串的大红灯笼显得分外的喜庆,因为明天就是宴会了,所以即使现在依然是夜深时分,木府仍然十分喧闹,下人们都很忙碌的做着明天的各种准备。
准新郎木鹤严早早就站在了门口在等木婉清的马车。
木婉清从马车出来,对上木鹤严那关心的眼神时,缓缓的小心翼翼的将苍白藏了起来,笑得跟往常一样,道:“哥哥,我回来了。”
即使普通平常的一句话,木鹤严都拧起了眉头,一脸不高兴的说:“明晚还走不?”
木婉清笑嘻嘻的摇头,道:“明晚不走。”
见木鹤严的脸色和缓了下来,又不怕死的加了一句:“后晚回去问柳阁。”
木鹤严的晴天不过一瞬间,马上又开始雷鸣电闪:“你真是要气死我才开心?马上回来听见了没有?!”
木婉清一如既往的听了当没听见,索性拉开话题,左右看了一下,伸长脖子说:“人呢人呢?静静人呢?“
木婉清之前参加过不少婚礼,但那都是自个儿去玩耍的,还没试过自家为主人公的去扮一场,所以什么规矩都不知道,还傻愣愣的在找新娘子,以为新娘子会跟她哥哥一同出来接她。
以为得十分理所当然。
木鹤严没好气的伸手敲了敲木婉清的脑袋,道:“成亲前天不能见面的!你回来啥忙都不能帮,别添乱了,赶紧进去休息……”
正这么说着,那门口又走出了一个人,看见木婉清瞬间露出个大松一口气的表情,小步跑了过来,带着几分埋怨真真假假的说:“你可来了……”
木婉清笑眯眯看着这次婚礼的大总管--
荣宣。
“有你帮我哥哥的忙,我当然是十分放心呀……”木婉清笑嘻嘻的,还很自然的端起了主人的架子,招呼所有人说:“傻愣着干嘛呢,进屋呀……”
进去了刚坐下不到片刻,那跟管家一起统管整个婚礼的荣宣就被人喊了过去。
一时之间,花厅就只剩下木家兄妹两个人。
外面的喧闹声似乎远了一些,烛火明明灭灭的,随风摇摆,照的两个人的神情都有些恍惚。
木婉清正说着明儿自己要给木鹤严送一份大礼时,木鹤严突兀的开口:“婉清,你到底要如何?”
木婉清兴高采烈的举动停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如潮水般褪去,沉默了好久,最后才淡淡的开口:“哥哥,你知道的。”
“夏清秋已经死了,你为了他如此的惩罚自己有意义吗?”木鹤严揉了揉因为木婉清发疼的额角,本来他应该是最高兴的,因为明天就是自己的大喜日子了。但是看见木婉清,看见她那跟往常一样但就是一眼都能看出来漫不经心的笑容,木鹤严就觉得胸口似乎被一些什么东西堵住一般。
本就是命运弄人的事。
人都入黄土了,非要将还活着的人硬生生的折磨一遍吗?
木鹤严以为木婉清是因为没有救出夏清秋而惩罚自己。
木婉清丝沉默不语,她并不想让木鹤严知道真想,他已经承受得够多了,这个国家给他的,几乎已经让他快承受不住了,贺查修的强大,木婉清也是动了复仇的心之后才发现的,才开始心惊,显然在他们谁都没有放贺查修在眼里的时候,他已经慢慢的强大到让人心惊了。
而这趟浑水,她一个人趟就足够了。
木鹤严即将新婚,官场得意,应该是要开始过上好日子了,实在没必要再拖他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