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声就是命令,一听到炮声,不等喊集合,全营官兵马上自觉地朝营部前的空坪里聚拢过来,按连排顺序,排好了队列。
按照作战方案,只要炮声一停,他们就要开拔,从眼前被炮击的鬼见愁进入野人山里,执行秘密的穿插任务。之所以要等炮击以后再进山,就是不能让鬼见愁里的鬼子知道,有一支中国部队经过他们这里进山了。
去年雨季,鬼子荒木联队追击中国远征军,追到了野人山边缘,再追,就到印度了。荒木联队就在野人山里驻扎下来修建工事,防止中国军队再回到缅甸去。
经过一年多的修建,鬼见愁里到底如何,就没有人知道了。自从日本人占领鬼见愁以后,就不许印度人从这里去缅甸做生意,当然是怕有美军或中国间谍混进去刺探情报,虽然美军曾派飞机进行了侦察,但从森林茂密的空中看下面,是不可能看清楚的,要知道里面的详细布防情况,就非得要有人进去实地察看才行。
不但是印度人不能进去,就是缅甸山民,也不让从这里过,强行要过的,只能变成尸体躺着过去。
在印缅边界横亘千里的野人山,只有这里,才有一条小路能够穿越。也只有从这里穿过去,才能最大限度地缩短到密支那的路程。也只有之这里出发,占领密支那机场,空投大部队,全面占领密支那,才能堵住整个缅北和滇西日军的退路,国内部队再往南进行打击,才能一举全歼缅北和滇西日军。
盟军参谋部,在中国远征军败北以后,就已经开始为反攻制订作战计划,经过一年的论证、协调,这一反攻计划,才得到盟军司令部和中国战区司令部的同意。
然后美军开始训练中国驻印军,并提供所有装备和军需物资,国内也开始调兵遣将,调集最精锐的部队汇聚云南。
不打通滇缅公路,所有的国际援助就进不来,中国的抗战,形势就非常严峻。况且,从去年起,滇缅公路就断了,经过驼峰航线运进来的抗战物资相当有限,已经一年多了,打通滇缅公路,迫在眉睫。
地名就叫鬼见愁,可见里面本来就凶险万分,加上现在又有万恶的日本鬼子把守,要通过这里,就更是难上加难。
“检查武器装备,准备出发!”王泰诚发出命令。听到命令,队列里传出一阵哗啦啦的响声,这是大家的拉枪栓,看子弹。大约过了不到一分钟,一连长张大开跑过来报告,“一连准备完毕,请求出发。”
“二连准备完毕,请求出发!”二连长杨浦清跑过来报告。
“三连准备完毕,请求出发!”三连长林侯之跑过来报告。
“侦察连准备完毕,请求率先出发!”侦察连长李之逸过来报告。
“好,侦察连听我命令,目标,鬼见愁东北方向,出发!”王泰诚喊起来,右手朝前面鬼见愁方向一挥。
一个营,原本是没有侦察连的编制的,因为三营要打头阵,新八团的侦察连,临时调配给了三营,由王泰诚指挥,率先出发,前出侦察敌情。
“其他各连,十分钟后依次出发,各连对表,现在是下午五时三十分。”王泰诚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手表时间,对其他各连长说。其他几位连长也抬起手腕看了一下各自的时间,然后退回各自队列等候。
时间虽然是下午五点三十分了,如果是在国内,太阳已经开始偏西准备下山了。但在缅甸,此时的太阳,还高高地挂在天空,没有丝毫下山的意思。
“炮声不都还没停吗,干嘛现在就出发啊,不会让自己的大炮干着吗?”刚刚上任的营副张一林不解地问王泰诚。
“等到炮停了,鬼子也清醒过来了,我们还走个屁呀,就是要现在走才隐蔽嘛。”王泰诚对张一林说。心里却在想,如果你不是团长的小舅子,我才懒得跟你说。
“让自己的大炮干死,那多冤啊,团长不是说要等炮停了再走吗?”张一林还不放心。其实,张一林虽然都混到营副了,却并没有真正地在枪林弹雨中穿行过。
“团长没有告诉你吗?”王泰诚小声地问张一林。团长要临阵换将,做为下属,他无力阻拦,却也知道,团长要临阵换将,自然有他的想法,做为下属,只能服从命令接受。
“没有哇,要告诉了我,我才不来呢。”张一林也小声地对王泰诚说。他的这个想法,是根本不能摆到明面上来说的。
“呵呵!那怎么办?”王泰诚轻轻地笑了起来。
“那我还是回到团部去算了。”张一林说着,真的转身想走,却被王泰诚一把拉住了,对他说;“出发的命令都已经发出了,你现在走,那不是明摆着要当逃兵吗,你现在当了逃兵,我是可以执行战场纪律的,要不然,会带坏其他兄弟。”
张一林吓一跳,但马上镇静下来,说;“我姐夫是团长,谁敢动我,我姐夫不会放过他。”
“小飞!”王泰诚没有理会张一林,只喊了一声“小飞”, 陈雪飞叫小飞,听到营长喊他,马上跑出队列,应了一声;“到!”
“拿出阵亡士兵名册,第一个记上张一林,出发的第一天,就牺牲在鬼见愁。”王泰诚对文书说。
听到营长的命令,陈雪飞马上拿出名册,准备在上面记录。
“滚,你要敢记,老子揍你。”陈雪飞马上回到队列,不再作声。“营长,何必,我跟你走就是了,我还不想当烈士。”
“不想当烈士就好,马上拿好你的装备,时间只有五分钟了。”王泰诚心里冷笑一下“勤务兵,给营副装备。”
刚才张一林来的时候,是空着两只手的,身上也没有装备,只系了一根武装带。得到命令,王泰诚的勤务兵陈三小,小跑着给张一林拎来了全付的装备:一支卡宾枪、子弹夹,钢盔、水壶等。
看到东西来了,张一林也不含糊,动作迅速地一件件往身上套,最后,皮带一紧,看看时间,只用了三分钟。
“报告营长,营副张一林准备完毕,请求参加战斗。”张一林转身向王泰诚报告道。
“好!入列,准备出发。”王泰诚对张一林说。然后看了一下手表,时间还差三十秒。
要知道,张一林虽然是后来从国内补充来的,虽然没有经过野人山,但也是在蓝咖姆经历过了美军培训的,而培训之后考试不合格的,任你再大的官,也通不过美军这一关,美军不要你,你喊破天都没用。
秒表在“滴滴滴”地走动,兄弟们的情绪,则越来越激动。
“兄弟们,我们的口号是?”王泰诚对着大家高声喊起来。
“打到缅甸去,赶走小鬼子!”兄弟们齐声高喊道。
“好!一连,出发!”发出命令之后,王泰诚就跑前几步,融入进一连的队列,一起出发了。
看到营长随一连出发了,张一林也快跑几步,进入一连的队列。他是这样想的,营长都进一连,说不定一连的战斗力是最强的,那不跟营长跟谁啊。
张一林刚刚到三营,对于三营的情况还搞不清,而姐夫团长给他的任务,就是跟紧营长王泰诚。现在,营长跟一连走了,自己不跟一连跟谁呀?
其实,张一林真的是不了解三营,更不了解营长王泰诚。他不知道,王泰诚之所以跟一连一起走,不是有别的什么目的,只是一连走前面,最有可能遇到突发情况,做为营长,当然想第一时间掌握到,也好及时处理。而如果跟在后面的二三连,有时候处理起突发情况来会显得滞后,给部队造成损失。
三营走过炮兵阵地,那炮弹一发发都在头顶呼啸而过,再往前走,肯定就会在身边爆炸,不注意防范,真的说不定就让自己人给干掉了。
张一林抬头看看天上,好像怕有炮弹会掉下来一样,脚步就显得慢腾腾的,而他身后的士兵,不一会就有一个超越他走向前面,而他还完全不知道。
“看什么呢?老是看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营长来到他面前,突然问一句,还把他吓了小小的一跳。
“我们好像是顺着炮弹在走啊!”看见是营长,张一林当然不敢发脾气。
“当然,不顺着炮弹走,难道要逆着炮弹走吗?你问问你姐夫,看可不可以,可以的话,我也愿意哦,呵呵!”王泰诚说完,竟然笑了起来。
“营长真会开玩笑,逆着炮弹走,那不要走回印度了?”张一林摸了摸后脑壳说。
“你还没搞错方向嘛?看来,教官先生领你到林子里训练,你还没转晕脑壳啊,哈哈!”
在蓝咖姆训练营,美国教官曾经为中国士兵开过这一课程,到原始森林里转几圈,让大家识别方向,不合格的人,那是要受罚的。
“嘿嘿,我转了几圈才搞懂。”张一林自嘲地说。
其实,王泰诚这是在挪喻张一林,他竟然没反应过来。
“搞懂了就赶快走,莫要拦着后面兄弟的路。”王泰诚严肃地呵斥一句,这才真正让张一林吓了一大跳,也不敢顶嘴,连忙二话不说,快步跟上了前面兄弟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