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军队一开火,吉野就知道了,如今的中国军队,与一年前相比,已经不可同日而语,那火力,压得他们连头都抬不起来,好在是晚上,要是白天,他们一个小队的兵力,肯定不是中国军队的对手。他也这才想到,那一个小队的士兵,为什么会被打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皮肤的原因了。
但他也没有想到,中国军队会率先停火。
中国军队一停火,吉野就统计了一下伤亡情况,全队七十人,伤七人,死五人。
虽然中国军队停火了,但吉野却并不想就此罢休。趴在地下,他也拿望远镜四下观察,这才发现中国军队是在一片开阔地上构筑起了防御工事,四周全部是原始森林,森林的边缘,有许多矮小的树木。
观察一阵,吉野突然笑了起来。
他发现了中国军队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月光下他们反光的钢盔,这不正是给狙击手提供的最佳射击点吗?
“哟西!”他高兴地叫了一声,随后命令几名狙击手,说;“你们看到开阔地上的亮点吗?那就是中国军人头上的钢盔,你们可以打打靶,能消灭一个是一个,反正不能让他们安安稳稳地过夜。”
几名狙击手,当然也乐意练练枪法。于是隐入森林边缘的矮小树丛中,通过瞄准镜,寻找在开阔地上移动的小亮点。
果然,在进行了几次射击之后,开阔地上的移动亮点,明显少了许多。
狙击手用火力压制着开阔地上的中国军人,吉野就和其他士兵开始晚餐,他知道,只要这样一直压制着中国军人,等到天一亮,松本大队长率领其他士兵来到,这群中国军人,就成了他们的盘中餐了,更何况,还有正在赶来的岗本大队。
只要岗本大队一来,就算中国军队有火力优势,也不是日本皇军的对手。
想到这,吉野笑了,笑这些愚蠢的中国人,为什么要在开阔地上扎营,这样很容易成为活生生的靶子。
枪声不断响起,也时常能听到痛苦的叫声,听到这些声音,吉野就觉得自己很安全。
但是,听到后来,吉野竟然听到自己这边也有士兵被击中的声音。
他一惊,叫一声;“出了什么情况?”
“中国人开始反击了,我们有人被击中。”有士兵过来给他报告。
“注意观察,形势怎么变了,找出原因来。”他命令道。
不一会,有一位曹长来报告,说是情况弄清楚了,每当我们的狙击手进行射击时,枪刚响,对方的枪随后也响,应该是中国军人捕捉到了我方射击时枪口冒出的火光,并且,一次射出的子弹不止一发,而是四到五发子弹,我军已经有伤亡情况发生了。
听到曹长的汇报,吉野心里大骇,中国军人的反应速度,真的很快,刚刚还处于被动的局面,这还不到一个小时,就扭转了局势,并组织起了反击。
中国军队的这个变化,让吉野始料不及,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停止攻击,注意警戒,等天亮大部队来了再说吧,别天没亮,我们就全体玉碎了。”吉野吓得,赶紧放弃了无休止的攻击,让自己处于了守势。
他真的搞不懂了,才一年多时间,中国军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前,中国军队虽然人数众多,但质量上和日本军队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刚进缅甸的时候,几万日军,追得十万中国远征军慌不择路,逃得比兔子还快。在东北,一万多日军,打得二十几万东北军丢盔弃甲,再说淞沪会战,几万日军,也打得十几万中国守军狼狈不堪,不得不签订屈辱的协议后撤军。日军以少胜多的例子,在中日战争中,俯拾即是,今天的中国军队,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变革,才出现了这种质的变化?
吉野一个小小的中队长,在缅甸这块蛮荒的森林里,目光是看不到外面世界的变化的。
停止攻击后不久,在后面负责收尸的第二小队来了,他就命令做为预备队的第三小队也来和他们会合,他已然确定了,眼前的中国军队,也不敢主动攻击他们,而三个小队合在一起,更有利于警戒眼前的中国军队,防止有什么意外发生,战场的形势嘛,总是瞬息万变的,而只要看住了眼前的中国军队,他们中队,也算是立了一功。
第二小队小队长跑来给他汇报收尸的情况,说是有一个意外的收获,吉野一听,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
三个班的兄弟,用树枝或木棍,顶着各自的钢盔,慢慢地朝开阔地带边缘爬去,造成要去偷袭日军的举动,有的还故意晃动晃动钢盔,以吸引鬼子开枪。而其他近二十位狙击手,则子弹上膛,眼睛贴着瞄准镜,每四人一个方向,紧紧地盯着漆黑一团的森林边缘,只要对方一开火,这边四支枪口,也在瞬间喷出火焰,不到三十分钟,就压制得对方停止了狙击,虽然不知道给对方造成了多少伤亡,但这一招确实起了作用。
静静的又呆了三十分钟,见对方确实没有再射击,王泰诚就命令撤退,让兄弟们马上睡觉,以保证明天天亮后,有足够的体力,来应对眼前的鬼子。
让各连布置好明岗暗哨,王泰诚自己却睡不着了。
“营长,你也困不着啵?”听声音,是那个李子云来了。
“哎呀,来得好,我哩俩人打一手港呗。”王泰诚真的很高兴。
“嘿嘿,我就是想来陪营长打一手港嘞,早就晓得你也是醴陵人,想认得一下你,又怕你是长官,不肯跟我个兵崽唧打港。”李子云也很直接地说。
“哈哈,你还不晓得我哩醴陵人,在屋里是一条虫,在口前是一条龙啵,你还不晓得吧,在我三营,起码有一个多班个醴陵人,早几日,我哩还一起呷酒,搞得我晕,哟哩你不早情我嘞,也好认得一哈,有事好相互关照撒。”
“但但哇哒呗,不好意思嘞,我又是哒新兵,面皮薄,本事也冒得一滴,所以……”
“一只卵嘞,二回莫各十哇,有事冒事,都来打打港,毕竟是老乡撒,晓得四战区司令官程潜啵,跟总理闹革命,哈不是我哩醴陵人哪,当初唧在黄埔军校,一家伙带哒几多唧醴陵人去啵,听人港,第一期六队,一骇是醴陵人。还有军政部次长何键将军,那都是响当当个人物嘞,还有八路军个左权参谋长,哎!可惜哒……”说到左权参谋长,王泰诚叹息一声,低下头,心情沉痛无比。左权,是醴陵新阳乡人,读过黄埔军校第一期,上过苏联伏龙芝军事学院,红军改编为八路军后,任副总参谋长,民国三十一年牺牲在山西抗日前线。
“哎,你晓得啵,我哩醴陵洪源人陈明仁将军,当副军长哒,到滇西开始反攻哒,本来我想去哈个部队,搞半日,稀里糊涂到夹印度。”李子云见营长沉默下去,突然高兴地告诉他一个关于醴陵人的好消息。
“哈好像也是跟左权一起,是黄埔一期吧,可惜我哩迟出生十几年,要不然,我也会去黄埔读军校,学一身本事,打起鬼子来,劲足得多。”听王泰诚的的言语,他对黄埔军校那是向往不已的。
……
俩人蹲在坑底,边抽烟边聊,聊到醴陵好多人,但基本上都是军人,有八路军的杨得志啊、郭鹏啊、西乡均楚人张子意啊,国军的刘斐啊、刘建绪啊等等这些风流人物,无不如数家珍,充满敬佩。
醴陵人就是怪,只要是从醴陵走出去的人物,就都熟悉得不得了,好像是自己的邻居一样。
俩人聊哇聊哇,聊到抽完了两包烟,喝干了两壶水,聊到月亮偏西。
“哎!困不着也要困,天光以后还有蛮多事要做,你也去困,养足精神,一天光鬼子肯定要进攻。”王泰诚对李子云说。
其实,李子云还有好多话想说,但碍于明天肯定会有一场恶仗要打,只好回到自己的单兵坑,套上睡袋,稀里糊涂地睡去。
李子云走后,王泰诚仍然是睡不着,钻进睡袋里,蜷缩在坑底,脑子里反反复复地出现刚才和李子云闲聊中的这些醴陵人。
四周相当安静,或许是刚才的枪声,把那些夜鸣的虫儿,鸟儿吓跑了,还是它们也进入了梦乡,让这亘古未有人烟的原始森林里,没有一丝天籁之音。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王泰诚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直到天亮后一阵急促的喊声把他惊醒。抬头一看,是小飞蹲在坑边焦急地望着他。
小飞对他说;“营长,大事不好了。”
王泰诚惊得一步就跳了起来,大声问;“什么大事不好了?”
“你听,鬼子在喊话,还有那边那个人,好像是营副啊。”小飞说着,一指开阔地的西边让营长看过去。
王泰诚揉了揉眼睛,拿起望远镜朝小飞指的方向一看,站在鬼子边上的,正是营副张一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