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够了,洛羽辰从地上爬起来,将鉴定书折叠好,放回到书里。
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黯淡的让人窒息,从书房走出来,她安静的蜷缩在沙发上,心里一片空白。
这种大觉者的空白,并没有让她感到轻松,相反的在空白之后,她的大脑疯狂的运转起来。
她想到蓝似景这些日子里的变化,想到这些天里不寻常故事的发生,想着身边的点点滴滴。
她同样的会为蓝似景感到心疼。
他明明是那么一个想要认真爱的人,而且爱了便是一生一世,没想到竟然遭遇这么多的不圆满。
蓝似景跟艾文,注定没有结果。
伤口好不容易渐好,又发生这样的事。
他是否心碎的几近绝望?他这样的洁癖,怎么能够承受这样的事?
满脑子里都是蓝似景,怎么抹都抹不去。
是的,她没有怪他,只怪自己给不了他想要的宁静和幸福。
只是,她想不通,这张鉴定书是从何而来?蓝似景会闲来无聊想到做个DNA鉴定吗?
不,这事情貌似不对。
可反过来想,这事情就算再不对,这结果都是改变不了的。
心里很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不知道凌乱了多久,洛羽辰从沙发上走下来,去梳洗,然后换好衣服抓好包出门。
她现在有很多的事情想不通,郁闷、难过、伤心、绝望,可是她清楚的发现自己并不想离开。
与一年多前的选择不一样。
那个时候,她那么坚定的要走,而现在,她想要留下来,不管结果怎么样,她说服不了自己,她没有办法就这样撒手逃走。
她的爱,已经回不来了。
她想试着叛逆一次,跟天斗一斗。
她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去了医院,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非常非常想要见到艾文,想请教一下那个传说中的女人,会给她什么样的指点。
她是带着无比虔敬的心情去找艾文的,第一次觉得那个生冷疏离的女人,是个如同大觉者般的存在。
她跟蓝似景的开始,是得到艾文的帮助和祝福的,事到如今,艾文会对此事说什么呢?
秋煦的病房里,安静的没有一点声响,床褥整齐,纤尘不染,连病服都被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被子上。
洛羽辰从护士站得知,今天一早秋煦便出院了。
出院了?
洛羽辰对这个消息感到吃惊。
秋煦的伤很严重,一般人估计几个月都不能动弹。就算秋煦的体质比别人好,身体怪异的跟有自我修复功能一样,但这样早的出院,还是有点仓促。
踟蹰了片刻,洛羽辰便打车去秋家。
人在无助的时候,总是各种的执着,她似乎铁定的认为,艾文可以帮她。不,确切的说,现在似乎只有艾文能够听她絮絮叨叨的抱怨和绝望。
秋家如同一幅画,宁静优雅的坐落在丛林里,美的如同走进了童话故事里。
洛羽辰这是第一次到秋家,心里有点惶恐。
双脚踏在青石小路的枯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让这个宁谧的午后安详的有点与世隔绝。
枯败的枝桠下,秋煦正端了只矮凳,坐在落叶中,认真的画着素描。密密麻麻的阳光穿透时空撒在他认真的脸上,显出忧郁的宁静,肤如凝脂、面如桃花。
听到脚步声,秋煦微微回眸,见是洛羽辰,矜持的笑了笑,起身问好。
洛羽辰之于秋煦,算是个传奇的存在。
秋煦很低调,跟A市的任何人家,来往都不密切,蓝似景稍稍多一点。
所以,秋煦是知道洛羽辰的。
如果不是那天,他纵身从楼上跃下,那坚定没有迟疑的一挡,或许二人之间只能停留在只是耳闻的程度。
那件事之后,秋煦还没跟洛羽辰道过谢,本想精神稍微好点的时候,专程登门去造访的,没想到今天洛羽辰竟然出现了。
只是不等秋煦张口,洛羽辰倒先说话了,“你身体好些了吗?”她说,“现在天气凉,最好多注意休息。”
“谢谢你。”秋煦回答,稍许有点尴尬。他知道洛羽辰此行一定有目的,却无法开口问。一问,就觉得像在送客。
彼此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安静了会儿,洛羽辰问:“艾文在家吗?”
秋煦淡漠的摇头。
一种不好的感觉随及涌来,洛羽辰慌忙问:“她去哪里了?她不是不离开了吗?”
“只是去处理点事情,处理完了就会回来的。”秋煦说这句话没有丝毫的犹豫,仿佛就在阐述一个真相一个事实,他就是这么笃定的,相信艾文一定会回来。
说完,秋煦弯腰拾起地上的拐杖,架在腋下,朝着洛羽辰轻轻笑了笑,“你有事吧?不介意的话,到房间喝杯茶,或许我也能帮你呢。”
“不。”洛羽辰慌忙摆手,“还是坐在这里说吧,我觉得这里空气好……”
洛羽辰话说了一半,便冲到房檐下搬了条矮凳,将矮凳放在距离秋煦两三步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她是真的很喜欢秋家的环境,也很喜欢在这样的环境里,跟人说说话。如果这个说话的人是艾文的话,那就完美了。
见洛羽辰坐了下来,秋煦也放下拐杖坐下来。
洛羽辰不自觉的将眼睛瞥向秋煦的画板,很想知道秋煦画的是什么。只可惜艺术家的世界,常人没有办法理解,她只能看到画上是个奇怪的物件,除此之外她只能看到茫然。
“你画的什么?”洛羽辰忍不住问。
秋煦轻轻笑,“一个设计。”
“主题是什么?”洛羽辰好奇。
秋煦可是响当当的艺术家,在这里领教些东西也不错。
只是,有人说,艺术不需要语言,真正的医术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就算语言不通,依然能够让人心灵受到触动。
可洛羽辰不知道自己是太没天分,还是秋煦画的东西太抽象,她完全看不懂,而且完全没有感觉。
“还没有画完。”秋煦拾起铅笔,继续在图纸上勾勒起来。
他的表情严肃认真,笔法娴熟老练,动作一气呵成,几分钟不到,秋煦便将画板翻转,朝向洛羽辰。
这次,整个画面完全不一样了,虽然只是素描,但洛羽辰竟然从中看到了让人忍不住想要流泪的魔力。
洛羽辰没有办法说清画上的究竟是什么,甚至不清楚这画究竟有何神奇之处。
只是将目光凝视在画上几秒,便觉得胸口憋闷,似乎压着千斤重。继续看继续看,又觉得有一股类似于小火苗的感觉,燃烧着燃烧着,努力将这压抑燃成灰烬。
洛羽辰有点承受不了心里的撞击,慌忙将视线遗忘别处,奇怪的,只觉得胸中郁结的压力,一下子消散了,整个身和心似乎都经过了洗礼,变得轻松而畅快。
“怎么回事?”洛羽辰捂着胸口,依然在大口的喘息。
秋煦将画板收回,认真的审视了一番,微微蹙眉,似乎还不满意,又增添了几笔。
这次洛羽辰没敢看,怕自己会哭。
真的没有想到,仅仅是看一幅画,便会让人跟个疯子一样的癫狂。
或许这就是秋煦的魅力,秋煦艺术的魅力。
洛羽辰这才明白,原来艺术的追求并不是虚幻而飘渺的,艺术的震撼力也绝非空口无凭的。
每次秋煦的设计的艺术品,都会以天价售出,那个时候洛羽辰不懂。只觉得这是有钱人附庸风雅的噱头,觉得只要在家摆一件秋煦的艺术品,就超凡脱俗了。
原来不是这样。
因为秋煦的艺术,真的有震撼心灵的力量。
“我的艺术品,只为有缘的人而设计。”秋煦说,“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从中感受到力量,只有命中的那个人,才真的能读懂。”
说着,他转身认真的看着洛羽辰,“你刚才的反应已经完全出卖了你的内心。”
洛羽辰微微颔首,泪花已经从眼中涌出,她的唇哆嗦了几下,说出几个颤抖的字,“帮帮我,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秋煦没有回答洛羽辰,而是认真的审视着自己的画。
良久,他淡漠的回答:“就算能欺骗你自己,你也不能欺骗你的本能,你没有绝望,而这个设计名叫希望。”
说着,他将画纸从画板上取下来,递给洛羽辰,“这件设计就送给你了,心情不好的话,就多看看这草图。”
洛羽辰本不想收,因为秋煦的设计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一件都称得上天价。记得曾经有个疯狂的追求者,竟然花下几千万巨资,在市场上寻求一幅草图。
是啊,一幅草图。
人与人真的不一样。
有些人,穷尽一生,忙忙碌碌,只能温饱,有些人随手一挥便是另一番天空。
但她还是鬼使神差的将草图接了下来。
或许如同秋煦所说,这个设计真的是她的缘分,她想要,不顾一切的想要。
她觉得这画里有一双眼睛,在审视着她的内心,剖析着她的悲伤,同时散发着温暖的、蛊惑人心的力量,仿佛慈爱的母亲在她的耳边轻语。
初觉得压力,后觉得的力量,真的是希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