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让我瞧瞧,这养了几日总算好些了!”
封氏摸了摸柔嫩了不少的皮肤,顺滑了不少的斑白发丝,道,
“多亏了姑娘了,我这么多年还是今日又重新做了一回人了!”
在起初的三四十几年里,封氏养尊处优,享尽了富贵,偏生临了老了,反而家破人亡,晚景凄凉,在她看来,这么些年的浑浑噩噩,就不是人一样。
才在贾家呆了几日,好吃好喝伺候着,让她体会到了难得的平静,这份平静之下却是十足的焦虑,接下来接了自己女儿出来之后,两人又以何为生,难不成接着回去依靠父母吗?
贾璐见封氏好生养了数日之后,有了几分贵妇人的雍容气度,略叹了口气。
“薛家大哥哥日前在外头吃了酒和人打架,被打的颇惨,咱们便以探望的名义过去瞧一瞧,香菱既是薛大哥哥的房里人,想来也会在一边伺候的,你倒时候就可以趁机瞧上一瞧。”
贾璐顿了顿,又道,
“论理,香菱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若不是那可恨的拐子也不至于这样,但是这与薛家却也是无关的。
薛家既然买了她,香菱便是薛家的人了,还望夫人知晓,莫要情绪失控之下,怪罪她们家才是,不然便是能将香菱救回来的,也不成了。”
封氏红了眼,屈膝行礼,道,
“这原是应该的,一切都是那可恨的人贩子的事情,与薛家全无关系的,这我还是知晓的,我也不敢奢望其他的,只盼着那个香菱姑娘若是我那可怜的女儿的话,能在府上或者那薛家寻一活,能日夜瞧着她便好了。”
贾璐叹道,
“到底氏一番慈母之心,不过事情还不到那个地步,薛家虽然豪庶,但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便是薛大哥哥纨绔了些,也有些可取之处的。”
封氏不相信那个打死了人的薛蟠能有什么可取之处,只是不想反驳贾璐罢了。
贾璐命人收拾了一二,便带着封氏去了薛家的院子里了,薛姨妈见贾璐来了,忙出门迎接,道,
“四姑娘怎么来了,也不提前通知一下。”又瞧着凌乱的院子,颇为尴尬道,
“瞧瞧,你薛大哥哥这两日生了病,我也没工夫管,这么乱,真是让你笑话了。”
贾璐过去搀扶了薛姨妈,道,“哪里需要姨妈来接,宝哥哥来都不曾通告过,怎么我来就要提前通知了,薛姨妈这事只认了宝哥哥是自己人不成?”
薛姨妈无奈摇了摇头,“你啊你,你爹你娘都不是嘴上利索的人,怎么到了你这儿倒有几分你林姐姐和凤姐姐的厉害了,也不知道是像谁?”
领着贾璐进了屋子,道,“你是来寻你宝姐姐的吗?若真是这样就不巧了,她刚回园子里。”
“不是,我是来见薛大哥哥的,薛大哥哥既是我的恩人,他又病了,我哪里还能不来见他的?
正好我们家有一些上好的外伤药,是云南上好的田七粉......”见薛姨妈就要推辞,贾璐忙道,
“我知道姨妈家里豪庶,又是常年走商的,金疮药之类的都是上好的,只是这田七粉不比其他,是蔷哥儿专门从南边寄过来的,对外伤最是好用,还望姨妈不要推辞才好。”
薛姨妈双手合十,叹道,“难为你想得周到,既是这般我也就不推辞了。”说着便吩咐了香菱去将这个田七粉给取了过来,又见捧上的是一个陌生的嬷嬷,问道,
“怎么李嬷嬷不陪你过来,反而是这个眼生的嬷嬷过来的?”
贾璐搪塞道,“李嬷嬷身子不适我让她在家休息着......”
正说着,就听着一声香菱吃痛声道,“嬷嬷,还不快松手,我都要被你抓疼了!”
两人看了过去,只见那个陌生的嬷嬷眼神呆滞,死死抓住香菱的手,神情疯狂,就连一直捧在手上的田七粉也顾不得了,四处散落着。
薛姨妈只当这个嬷嬷犯了痰痴之症,忙指挥人将两人分开,只是这封氏多少了年,一直的信念便是寻到自己的女儿,如今瞧见了,死死抓住半分也不肯松开。
香菱吃痛之下,不停得挣扎。
如今的封氏满心满眼都是香菱,见她不认自己,心如刀割,将来之前贾璐的吩咐全然抛掷脑后了,大叫了一声,“英莲!我是你娘啊!”
听得英琏一声,香菱便如仿佛被雷劈了一下,浑身不能动弹了,莫名一阵酸楚从心底里传来,乌乌泱泱哭了起来。
薛姨妈震惊了,瞧着着两人说不出话来,来来回回看向贾璐,贾璐不由苦笑了一声,拉着薛姨妈解释了起来,道,
“这封氏是姑苏城外一乡绅之妻,数十年前的元宵节......
后来此女就是香菱,我手上富贵绣庄铺子里的人去姑苏进货,听说了这桩事情,觉得和府上的香菱姑娘有些相似,便说了一嘴。
封夫人寻女多年,半点机会都不愿意放过,便央求着上京了,我想着这人海茫茫的,又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十有八九做不准的,只是可怜她慈母心怀,让她这么过来瞧上一眼,亲自见证了才好。”
薛姨妈着实不大高兴,这香菱当初就害得薛蟠打死了人,逼得自己急匆匆赶上京都,好在她平日里安静温柔,对于自己儿子薛蟠也是伺候周到的,也想着将她抬为姨娘,这会子冒出一个亲母算是怎么回事啊?
薛姨妈在外面温柔惯了,又是在贾璐面前,忍下了心中的不悦,道,
“既是如此,你直接将人给带回来就是了,何故这么偷偷摸摸的!”
贾璐听之,就知道薛姨妈不大高兴了,解释道,
“原先便是我也不大认为封夫人能得愿的,想着让她私底下过来瞧一眼,也不必劳烦姨妈,这便罢了,谁知人海茫茫,注定了她们母女有这么一份缘分,历尽坎坷之后破镜重圆,这也是一番好事,不是吗?”
既然贾璐这么说了,薛姨妈还能说些什么,只能笑笑应下了。
这边贾璐和薛姨妈解释着,那边封夫人和香菱两人终于收了眼泪,薛姨妈请了封夫人进去坐了上座。
不管封夫人现在如何得落魄,她终归是乡绅夫人,这身份事实上是比她这个商人夫人要高得多得,薛姨妈也不敢过于失礼。
封夫人死死攥着香菱的手不肯放,薛姨妈无法只能让香菱也跟着一起坐了,香菱哪有坐过这个位置,浑身不自在,坐立难安。
封夫人瞧了更加深恨那人贩子,若不是他们,她的英莲还是千金小姐,怎么会连做一个位子都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