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保镖的保护下躲开重重记者的长枪短炮,一上车,张青就埋怨林旭阳,“你是不是又给夏蔓塞钱了,她怎么有钱请律师?”开年的头一次出庭就不顺利,太触霉头了。而且刚刚夏蔓那挑衅的一瞥,更是刺激的她心里不舒服。这年头做了坏事的人反而趾高气扬起来,还有没有公平可言?而且夏蔓那样的人居然还能请到人去给她辩护,看来律师也不是个好东西。她现在实在是火气很大。
夏花的神情僵了僵。卖房子的钱有几十万,还有网剧片酬以及电影之后的分成,她虽然不知道是多少,但想来不会少,她全部都留给夏蔓了。夏蔓要请律师的钱肯定是从里面出的,这个时候她要说出来吗?可是似乎也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那时候她以为自己短时间内不会回嗯是,因为夏蔓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花钱一直没有节制,她当然要尽力保证她过上优渥的生活,不是错吧。
林皓然看了夏花一眼,才道:“妈,你也别埋怨爸爸,事情都已经明了,他也不会没有底线。夏蔓就是没钱也能请法律援助,更何况现在咱们的官司是大热事件,上赶着凑热闹的人不在少数。”他只能安慰,毕竟张青现在是在气头上,就算他能猜出实情,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
道理她是懂,但懂归懂,但心里就是不舒服,憋得慌。
这时林皓然又问道:“夏蔓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对啊,那个女人说了什么,张青和林旭阳也忙凝神。
夏花张了张口,那样的话她怎么说的出来。
“说啊,都这个时候你还想替她隐瞒什么?!别忘了你姓林,是她害的咱们一家人20多年都不能团聚。”林旭阳不知不觉的加重了语气。
又是这种要她同仇敌忾的语气,难道在他们眼里,世界就真的这么绝对的黑白分明?那么他们判断对错的基准又是什么呢?说到底都只是为了自己,只要对自己有利,人才会选择坚持。
对林旭阳和张青,夏花还有一点尊重和愧疚,但对林皓然她就没那么好脾气了,谁叫他曾经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有些话她不好对他们说,但对林皓然这个平辈没那么多顾忌。现在他既然是她的哥哥,就要受得了委屈,这一切都是要还的。
“你从未在我身上付出过什么,有什么资格对我提要求?”她道:“我不说,你又怎么知道是不是那些话让我难以启齿?”林皓然和她一样,对彼此的宽容度都不够。说是兄妹,他们更像仇人,这样的相处模式,既让他们抓狂,也让他们习惯。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夏花原本反驳林皓然的话却让林旭阳夫妇多想了。一直以来,对于夏花他们的确是要求多付出少,在他们看来,作为他们的女儿,似乎天生就能理解并支持他们的做法,毕竟他们没有坏念头。可是他们却忘了好坏只是出自本意,但她需要什么呢?一直以来都想给夏花正名,让她过上本来应该过上的好生活,可是什么样的生活才是好生活?光鲜的,高贵的?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呢?
不知道林旭阳夫妇的想法,这边,夏花和林皓然已经闹开了。
“夏花,我是你哥,亲哥,我能对别人好吗,你那是什么态度?!”
“什么态度?应该有的态度,我实话实说而已,你敢拍着胸脯说你对我好吗?不是看不顺眼就是吼我,我是你的出气筒吗?心平气和的问一问都不会,你不会还想仗着自己的身份倚老卖老吧。”
“要不是看在你是我的亲妹妹,你以为我愿意搭理你?!”
“呵,是吗?谢谢,我一点都没觉得荣幸。事实已经证明,不搭理我是对的,所以,让你好哥哥的光环离我远一些,好吗?”
林皓然:“……你真是一句话都不让。”
“你需要我让?”
“性格那么强,在学校的时候肯定没男孩子追你吧。”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没事儿净给别人写情书了。我桃花来的晚,所以开的旺,反正你羡慕不来。”
眼见着兄妹俩的争吵越来越往一个诡异的方向变化,张青正要开口阻止,林旭阳劝住了她,“你不觉得他们越来越像亲兄妹了吗?”
张青愣了愣,脸色一肃,“什么像,他们本来就是!”
“是是是。”林旭阳笑道:“可是你不觉得现在是小丽在家里这几天最有血有肉的时候吗?”对家人的随意其实也是对这个家的认可。
张青重重的嗯了一声。
吃过晚饭以后,夏花陪张青在客厅看了一会儿电视,就端了两杯茶去找林旭阳了。虽然她发现有什么事找张青比找林旭阳更有效,可她怕自己哪句话不对又惹得张青病发,那她真的是大逆不道了。还是找林旭阳说吧,大部分的时候,男人的眼力和心胸的确要宽广些。
听到林旭阳的声音,她深呼吸一口气,开门走了进去。
“小黎。”林旭阳抬眼见是她,站了起来。
嘴形都喊出了“爸”,可是却发不出声,夏花对他一点头,把手里的一杯茶递了过去,“我想跟您谈谈。”
“坐。”林旭阳指了指沙发。
夏花坐下,双手捧着茶杯,想了想,说道:“要开学了,再过几天我打算回学校去,希望你们能同意。”
“在嗯是不好吗?我们都在这里,你的朋友也在这里,什么都会方便很多。如果你不想当艺人,还有其他选择,爸爸也可以在公司给你安排一个职位,你不用吃苦。”
“不是因为这个,我答应我的学生要带他们到毕业。”
“小孩子而已,不必那么当真。”林旭阳不在意的摆摆手。
“君子一诺重千金,我答应了就不会食言。”夏花却很认真。
林旭阳顿了顿,苦笑了一下。
“我要是就这么同意了,肯定过不了你妈那一关。”他道:“其实从刚才开始,我就在想着是不是应该为前几天打你的事对你道歉。对不起,爸爸错了。”
完全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句话,夏花也怔了怔,慢慢道:“我当时也有些冲动。”
这句话一出,也就是相当于对过去的事不介意了。林旭阳听明白了,心里放下一块重石,真是太好了!虽说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别人也说不了什么,但面对夏花这一个特殊的例子,他其实一直都后悔自己冲动。
然而对夏花来说,这根本是一件不足以放在心上的事,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冷心肠的人,也没那么多时间对不公平的待遇伤春悲秋。林旭阳打她的事她只是当时有些接受不了,过后就完全忘了。别人不提,她也根本不会记起,歌词都有说把悲伤留给昨天,她是完完全全做到了,却根本没有人会表扬她。
“那您同意吗?”她又问道。
“要说服你妈……”
林旭阳话没有说完,但夏花听出了潜台词,难。要不是怕她和张青三两句掐起来,张青旧病复发,她又怎么会想到找林旭阳谈,走这迂回救国的路线呢?
“我主意已定,跟您谈也是想请您帮帮我,她应该会听您的话。”
“其实你也知道还有更简单的办法。”林旭阳把茶杯放到茶几上说道。
开口喊爸妈?不,不会那么简单的,先不说她自己还没有过了心里那一关,要是张青以为她开口喊爸妈只是为了讲条件,岂不是更让她伤心?雪上加霜的事她是不会做的。
“您先帮我跟她透露一点口风。”有了心里准备,她后面再开口就不会那么突兀,难以接受了。
林旭阳点点头,又道:“只有这件事?”
夏花也点头。
林旭阳笑了,“原来是我白担心了,我一直以为你今天找我是想谈夏蔓的事。”
夏花转了转茶杯,半晌才道:“如果真的要谈,我不会越过她。”张青比谁都有资格最早知道她的真实想法,其他可以敷衍,但这件事错不了。
“她”指的是谁,林旭阳很清楚,正因为清楚,他才被深深的震撼了。他这个女儿,无论什么事都看的很清楚,夏花的懂事并不是说眼里有活,勤快持家,而是她真的懂大人的心思,尽最大的可能不让他们失望伤心。
“好丫头。”半天他才吐出三个字。
夏花翘了翘嘴角。
“还有一件事,今天在庭上,我妈让我给你带了句话。”
“我妈”这两个字她喊得无比顺溜,喊完之后,她才反应过来,有些窘迫的看了林旭阳眼。幸亏对方不是张青,不然第一时间就会因为这个称呼闹将起来。但并不是她扭捏,面对林旭阳和张青,爸妈两个称呼她是真的喊不出口。一个称呼,其实也说明了一段关系,她如今身在关系中,却还有些难以接受。
关于称呼的问题,林旭阳和张钦私下里是有讨论过,他也没有张青那么强烈的计较,闻言也只是点头略过。
“什么话?”
夏花自然说不出口的,递过去一个纸条,然后借机告辞了。出门的时候,刚好看到林皓然背对着她往他的卧室去。
“哥。”她脱口喊道。